不知这是何年何月，寅卯年，庚戌年？这个时代用的并不是自己所知的纪年法。m.lanyuezdh.com

寻遍这行宫的前前后后，没有一丝自己所处世界的痕迹。

林轩叹了口气，在后院的大花园漫无目的的来回踱步。

明日就是元旦前夜的大宴，听说可以一睹归绥王子的容颜，可自己如何也提不起来好奇的兴致。

听说今日殿前这王子丝毫不饶人，叶皇千忍万忍，不然按照他前几十年的性子，八成会直接撕毁了任何可能的条约，御驾亲征。

终是光景不同了。

这归绥王子如今的目的如何呢？和议？让大金割地？怕是他的胃口更大。

所以对于这场宴席上展现的盛世泡沫，叶皇更是上心。

当然谁也不是傻子，同期兵器冶炼和军队操练都在同期进行中，兵草人马随时在边关待命，准备出动，可这后勤补给能否跟得上，恐怕是叶皇自己也要打个问号。

“舒儿！”

后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

林轩转头，看到嬛嬛身着一身戎装，铠甲披肩，一身深邃，身后披肩微微扬起，正向自己奔来。

有点看呆了。

身材姣好的女子身着战服，原来也可以如此飒爽干净。

“你如何这么晚也不睡？”

正想着，嬛嬛就来到了身边，挽起了自己的胳膊，歪着头问自己。

“啊，我睡不着，明日大场面，我有点激动。倒是你，明天要位列殿上迎接外宾，怎么也如此胡闹了？”

“我刚去看过父皇，这归绥上下定是没安正经心思，也根本毫无诚意，白天给父皇气到回到内殿就一趟不起，我不放心，一定得看看。”

“太子他们也在么？”

“太子哥哥在，一直在旁守着。”

太子这份孝心还是有目共睹，明日看来是场硬仗。

“诶对了，你明日就穿成这样参加大宴么？”

林轩上下指了指公主这一身戎装。

“自然！我是要让这归绥一行好好看看，我大金上下一心，坚不可摧，女人也可卸了红妆上疆场！”

“女中豪杰！我哥都要被你吓到了，好怕哦，哈哈哈哈。”

嬛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个正型。”

“”“快回去吧，明日再见。”

两人依依相别，林轩又瞅着这身戎装好久，才默默转身回府。

第二日。

倒是老天赏脸，火红的太阳清晰的，充满蓬勃生气的挂在大金京城的上空。

这处于京郊的行宫，依山傍水，如今正充斥着虚假的盛世高光。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这首阿房赋，怕是最最合适。

林轩搀扶着朱益和虞文仪，旁边跟着的是赵璟良，几人一同步入正殿。

百官陆续也入了席，所有人屏息等待，大金皇族和归绥王子的出现。

“圣上……到！”

熟悉的入场词。

叶皇自昨日被归绥王子给了难堪后，加剧了腿脚的不便。虽说昨日已经连夜几十个侍女太监轮番的用温热绸布热榻和轻捏过经络不畅的双腿，可并没有很大的收效。现在正颤巍巍小步缓行着准备落座。

皇后金钗满头，凤袍长尾拖地，则跟在后方由侍女搀扶着。对于已年迈的皇后来说，正在和沉重的这身装扮极力维持着平稳的仪态。

大金皇家的三位皇子，分别在皇上和皇后后方，陆续也入了席。

太子英眉紧蹙，三皇子志在意得，二皇子则似以往一样，满不在乎。

“归绥王子姬仁钦……到！”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皮肤闪着小麦的光芒，眼神锐利，一身精肉，踏步走来的归绥王子姬仁钦。

这长相在大金算不得俊朗男儿，却独独震得在场所有人不敢吱声。

礼官看所有人坐定，轻拍双手，一列女子鱼贯而入。这些女子瞧着面孔并非本地人，应是周边国家的胡姬。肌肤如玉，鼻梁高挺，身段柔软，桐布轻衫前后翻飞，拈襟摆袖合着琵琶声翩翩舞动。

眼眸似水，勾的在场的人心内痒痒的。

当然，这并不是单纯的开场舞，而是告诉归绥王子，贵国的美女如云，最后也都要为我大金国王奏曲起舞。

这群胡姬变换着队形，眉眼舞动，如醉酒般扭动腰肢，东倾西倒。环行急蹴，反手叉腰，跃上铺着极似波斯花的地毯，挥动着丝竹。

林轩看的心脏通通跳。这姬仁钦不得陷进大金营造的温柔乡无法自拔？

可侧脸一看，这小子也不抬首，只是自顾自的自斟自饮，头左右摇摆的合着乐曲，只是，单纯的欣赏着音乐？

“这小子算是有点定力。”

林轩压着声跟旁边的哥哥说了一句。

“是不简单，我们自己的来宾已经勾了魂，放松了神经，可这人愣是滴水不进，心定而不动。”

赵璟良微点了点头。

不过你也挺厉害。

林轩看着面不改色的哥哥，终是没有说出口。

余光瞥了瞥星临，可没成想他也并没有在看舞，正迎上他的目光，林轩快速撇过头去。

一曲毕，满场喝彩。

叶皇满眼荡漾的尽是得意，显然他得到了想要的收效。

“不知王子认为大金的宴席可合口味？”

叶皇开了口。

“真是声势宏大，目不暇接！”姬仁钦起了身，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子喜欢就好，不过这仅为开场！稍等片刻，为大金最闻名的剑舞，给王子开开眼！”

一队靓丽的大金妙龄女子，褪去了红妆和绸缎，一身片甲，紧身戎装，徐徐入了场。

赵璟良抬了首，却不想在人群中探得一丝熟悉的倩影。

正中，不正是自己爱慕的公主么？

显然，殿前所有人都先后注意到了。大金公主，正在列中，拔了剑鞘。

林轩顿悟，昨晚的意所指，原来这身戎装是为了此刻！

壮士岂是仅为男，骄兵亦可女儿身。

侧身捷如飞鸟轻，强如劲风扑面来。

女子上沙场，可拳打南山豹，足踢北海蛟！

姬仁钦也停了杯中酒，凝着面前的大金女子，而其中最最出众，是中间英眉剑挺的那位。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真可谓倾国。

侧耳倾听周围细碎的讨论和惊叹，姬仁钦也意识到，这便是大金叶皇最最宠爱的公主本人。

刀刃上下翻飞，一时间姬仁钦忘记了这场剑雨最开始的目的。

一声唰唰的收剑，公主站定。

剑尖直指姬仁钦心脏。

姬仁钦本正出神的看着这公主的身姿，突然看到冰冷的剑宇直指自己，一声失笑。

“好！好一个杀敌阵！我姬某今日算是当面领教了大金的实力！”

拍着掌，起了身，快步近身，拨了剑头偏向一边，眼神犀利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无红妆，无柔弱，一束笃定的眼剑和怒气直直的射穿了自己。

远处的赵璟良看着摸了腰间的佩剑，正欲起身。

林轩按住了他的手，对哥哥摇了摇头。

心内暗叫不好，这姬仁钦看嬛嬛的眼神，慢慢的冒出了一丝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对视中，嬛嬛先唰的一声收回了剑，稍稍抱拳。

“如有得罪，王子见谅。切磋而已，王子不必当真。”

“叶皇，不得不说您教的一手好剑法。不知公主是否肯赏脸，陪姬某一杯酒？”

左手亮出一盏银壶，缓缓倾倒着有些暗红的酒液。

正是朱轩宇和元朗演一出好戏的那盏壶。

远处朱轩宇默默观察着。

嬛嬛没有搭腔，直直转了身要回到座位，驳了他的面。

姬仁钦的眸子冷了下来。

“嬛嬛，客人夸你剑法，不要忘记你这剑法也是有我点拨，不要先跟我喝一杯么？”

殿旁一声男声。

二皇子叶煜希在座丝毫没有挪动半点，手中举着杯子示意嬛嬛到跟前来。

嬛嬛愣了愣，二哥近年来鲜有出席皇家场合的时候，事实上，自己也能很少能见到二哥，如何？……

可自己还是从桌台上拿了酒壶走了过去。

看着二哥的眼眸，略一踟蹰，自己拎着酒盏单耳，倾斜了壶身。

顷刻间叶煜希翻了脸，粗野狂放的一甩宽大的衣袖，一把把酒壶和手中杯盏甩得老远。

酒盏中的液体倾洒而出，酒液沾了一丝猩红，一串珠子呈抛物线状印在了嬛嬛脸上。

衣袖拂过，是嬛嬛一脸惊诧。

她听到了一丝微弱的，来自叶煜希的急呼:

走。

叮铃咣当，酒香沁满桌台，香味遍布满堂。

场上一片寂静，百官只道是二皇子醉了，来跟他并不熟稔的妹妹耍酒疯。

“如此不成体统，敬酒撒的我手上尽是酒液，看来这剑法是白教你了！你得回去了，回去加练。”

叶煜希一脸冷淡。

“请王子见谅，我这妹妹从小笨手笨脚，每每上得高雅之堂即刻就要出洋相，根本毫无一点规矩可言，我已经让她回去面壁思过，无需再前来了。”

“二皇子也真是严于律人啊，不过我不在意，我归绥人本就是性情中人，没所谓你们中原土地的规矩，随心所欲毫无顾忌，才是我们喜欢的。不如您再让公主出来一同入席。叶皇，您说呢？”

叶皇知这王子是给自己难堪，硬是要把自己宝贝女儿推向权力争斗的殿前供敌人品评。

“公主今日就让她回去休息了，王子不必挂记……”

“妹妹衣衫尽湿，整顿还需片刻，王子先观赏胡姬舞蹈吧。”叶煜希打断了自己父皇的话。

“皇上，何时殿上之事要由这位柔弱皇子左右？这就是大金的规矩？我让公主过来陪我一杯酒，要求也不过分罢，这就是大金的待客之道？”

万般宠爱，掌中明珠的公主，竟然被此人如此品头论足，甚至还要拉上正殿，今日非要为你舞一曲不成？

叶皇握紧了龙椅的扶手，骨节扳的声声响。

“王子，朕敬你是归绥皇帝喜爱的嫡子，你是否也要授以大金同样的尊重，莫要欺人太甚咄咄紧逼！嬛嬛是朕爱女，岂是和殿下侍候倾酒的侍女般由你戏弄？”

姬仁钦似是得到了期待中的回答，哈哈一声，响彻大殿。

“这才是我熟知的叶皇，哈哈哈！无大碍，您一声吩咐，我也不会继续纠缠。不想皇上对公主如此在意，我非恶意，只是出于对大金美丽女子的好奇罢了。”

林轩右眼皮一阵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