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回府不到半日，皇上宣布了一波新政，同时传令，除去前线事宜，其他一并延后，待元旦结束。m.muyuwenxuan.com

换言之，元旦还是要大操大办的，虽说今年有些不合时宜，但皇上一味归咎于此前秋祭未能成行进而降祸于大金，元旦祭祖祭祀一道不能省。

而这起朱楼宴宾客也是必须，首当其冲的，就是昔日战场败兵今日在边境耀武扬威的归绥，派人去请了外史，一同赴宴。

一方面是趁机不费兵力的秀一秀国力，另一方面如果能够达到震慑或者拉拢的收效，那是最好不过。

林轩不觉得这招高明，相反可能是大金君主自作主张的沉湎昔日的幻觉。

可这一系列之事正在实质性的影响赵家在大金的地位和生存。

林轩踏入自己父亲的屋子，只见曾几何时神采飞扬的赵乾，如今正瘫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独自思考。

“爹。”有些不忍，林轩悄声唤了一声。

“啊，舒儿来了，过来，坐到爹这里。”赵乾招呼了一声，林轩乖乖过去坐在他旁边的藤椅上。

“爹，皇上中午宣了你过去之后，你回来一直都闷在屋里，皇上都说了什么？”

“还好，爹只是去跟皇上说明自己的想法，可爹还是怕自从自家冶铁厂收归国有后，因为上面预算吃紧，一直压缩上游矿山成本，拖欠成本和工费，这是要闹出事情的。”

没错，这如何筹集军费，本是皇上和太子需要内部化解决的事情，在除了将赵家基业一并收归国有外，巨额缺口仍需额外措施补救。

“皇上不是之前给了太子大限，要给解决方案么？”林轩还不知这风雨欲来的新政都包含什么。

“要铸币。新增钱币要在市场强行流通，多的，也许可以支付一部分成本。”

对，自己是听到了这几个字，没听岔。但当时只顾着后怕了，倒是没有继续多想。

补缺口，首要的第一条就是铸造新币。

可增加铸币，多了这部分钱空转，这不是纯纯的增加通胀，掩耳盗铃之举！

“这铸币的成本又有谁来承担？”

“减少钱币的铜含量，保证总量不变，这样来增加流通货币。”

这就是户部和太子想出来的法子？

皇上老了，不可能事事躬亲，如今这行事风格像极了高高挂起的太上皇，可也不能如此胡闹。

不过除此之外，林轩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主要是上下心已然不齐，内外交困，可能真的要新君腾出手才能解决。

而赵乾新官上任，明眼人也全都知道，这只是对你权力的盘剥收归罢了，什么收归编制，重回政坛，根本就是个幌子。

是个难题。

“如果窟窿还不够呢？”

“太子还有一议。在研究过境商品征收过境税，也许也能一定程度缓解经费。”

进出口的商品都多了一道税，最后承担者还是百姓，这难道不是悲剧开始么。

赵乾和林轩都沉默了。

这是一道自己无法干预的经济题。

看来大金危机四伏，这是无法避免了。

“老爷，公主来访。”

门口一声通传打破了两人的思考。

这个节骨眼，也就只有老友和公主愿意登门拜访了。

“哥哥呢？”屋内气氛太沉重，刚好借着公主前来的契机可以调节一下气氛，林轩悄咪咪做了个鬼脸，朝着自己老爹询问。

“你呀，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事情！”赵乾摇了摇头，“他上午和我一起去觐见皇上，中午回来之后应该还在屋中。”

“那我去叫他，爹你顶一会儿哈哈哈哈！”

赵乾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微笑。

却又有些无奈。

林轩很欣慰，无论如何他是笑了。

不过可能多数爹都是如此。不苟言笑，孩子却是自己内心最柔软的一隅。

吸了吸鼻子，林轩跑去找璟良。

“哥！哥！你猜猜谁来了？”

赵璟良正端坐在案前思忖，明显思路被她这一嗓子打断的是干干净净。

“你不好好陪陪爹，跑到我这里作甚。”撂下手中毛笔，璟良明显这是被气笑了。

“你心上人过来了，你赶紧去搭救她，不然爹要顶不住了哈哈哈。”

“瞎说什么。”嘴上嫌弃着，手却不受控制的开始简单收拾桌面摊平的杂物，腿也不受控制的往前冲。

赵乾所在的正堂内。

他正在为难，不知采取何态度面对公主。

自己也不是榆木脑袋，自家儿子和这公主的情感他看在眼里，可自始至终自己最不想的就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和宫闱有任何瓜葛，深宫恩怨，本就应该与已经退居商场的赵家相互隔离。

可想想看自己，不也是临近退休的年岁反而又重新杀回了这场争斗。

想到这里，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

“赵大人，您最近辛苦了，我让御厨做了参汤给您补补身子。”嬛嬛让旁边丫鬟将参汤置于台面上。

赵乾略略摆手。

“劳烦公主了，这点小事怎还想着赵某，实在是荣幸之至。不知公主今日专程来府上有何事？”赵乾正襟危坐，语气里面充满了官方。

“赵大人，快别客气。璟良之前会宁一行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没有登门拜访感谢，无论如何我都要前来一次的。”

“都是分内应该做的，保护好公主也是我等作为朝中一份子必须做的。”

嬛嬛眼神有一些暗淡，这种简单粗暴的套近乎显然并不奏效。

“公主。”

赵璟良及时赶到。

“璟良！”

嬛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但转念一想，自己应该还在气头。此前查案不明不白结束，还没完全问个明白，而且两人自从出了京城，除了路上那次，还没好好地单独谈心过。

“公主来此，怎没有提前通知我，我好做准备迎接。”

哼，果真他还是一副官方的态度。

“当然是当面感谢赵大人，并无他。听闻令尊甘愿将自己手中基业无条件贡献朝廷，如此大的贡献，于情于理我这个大金公主也要登门表示感谢。”

林轩在旁边已经听不下去了。

明明心悦于彼此的二人为何要如此生分。

“爹，我们就不叨扰你了，我和哥哥带着公主逛逛。”

“那好，你们出去逛一逛吧。”

赵乾如释重负。

林轩拖着璟良便踏出了门。

“你们俩就别置气了。听我问你们一句。”

两人停下了脚步，转了身站定。

“今天下几分，大金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然忠志之士忘身于内外者，仅欲报之于国家。宫中府中，理应俱为一体，不宜异同，不宜偏私，所有选择皆为大局所虑，是否是这样？”

林轩改了改出师表的开头，问向璟良。

赵璟良显然并未料到自己妹妹会以这个角度切入。

“没错，我赵璟良发誓，所有一起选择皆为大局为上，皆为朝政稳定，皆为身边人考虑。个中的无奈，我已说与你听。”

嬛嬛抬眼，对上了赵璟良极其诚挚的双眼。

“我和舒儿有讨论过，虽然我们不能完全确定，但是能震慑我父亲且动如此大肝火的，恐怕背后始作俑者就出自宫中，而如今皇上身体如此境况，怕是你的两位兄弟，也已经采取了行动……所以这更不能轻举妄动，因为牵一发动全身，我无法预估那对于你的后果，无法预估对于赵家，对于大金的后果。”

而你的安危是我最最牵绊的。

这句话璟良没说出口。

“这些话你为何不一早跟我说？”嬛嬛心中早已原谅了璟良，嘴上却还要明知故问。

“他一回来便跟踪查案，所有焦点都在这赵府宅门中，别说他了，我的举动估计都在有心之人的监视下。”

林轩抢先答了一句。

这话倒是不假。

这新政在即，恐怕危机还在后头。

可自己无权无势，没有翻云覆雨的本领，也只能像任何历史洪流被裹挟前行的人一般，被动接受罢了。

而面前的人儿和自己，还是有追求现实幸福的权力。

毕竟头顶的腊梅正在凛冽盛放，而寒冬已至。

“诶，我有听说过一个传说。”

“什么？”嬛嬛转身问林轩。

“说，每年腊月，当心爱之人站在盛放的腊梅树下，是一定要牵手的。”

这个圣诞节槲寄生下亲吻的借口，就改编一下送给你们，说罢退出了腊梅的庇荫。

嬛嬛噌的一下脸红了。

“这个大男人，主动点啊。”林轩撞了撞哥哥的手肘。

拙略的捧起嬛嬛的双手，小心的拖起，仿佛在捧着一尊极其易碎的工艺品一般，小心翼翼。

她的手好凉。

手上加重了一丝丝力道，把手上的余温传给对方，两人温暖的哈气在空气中交传着。

林轩静静的退出了这副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