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以“十万军声半夜潮”的兴奋中平稳度过了，太子和三皇子两人各自庆幸父皇兴致高涨且精力有限，这场争斗终是也未能分得胜负。www.lzwl2015.com

可那几只豹子，听说成为了太子暴戾发泄的出气口，并没得痛快的善终。

而林轩这边也在为自己编造出的这位“避世高人”正头疼，璟良宽慰妹妹没事，毕竟这个谎言帮自己捱过了可能发作的这场危机，后面的，只道是这位高人早已去世，精神长存罢了。

同时林轩也感激，哥哥也没有继续追问自己，这词是她如何想得。

而太子这边，则进入了新一轮的焦虑。

秋狝不过是障眼法，他还没有忘记父皇的三日之限，让他研究这场仗的账面问题如何解决。

太子府。

啪的一声，一声摔册子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

“叫户部尚书文钟鸣来，我要亲自听他汇报。”太子疾步在屋里前后踱着。

“马上就是父亲给的大限，刨除了围猎一日，今日我最好就能给父皇呈上方案，更别提秋狝的那场闹剧。这户部也真是不懂事，只是递了个折子上来？”

不一会儿，户部尚书文钟鸣登门，看了眼太子的脸色，自知今日这场会面注定艰难险阻。

“文大人，今日我是想听一句您的意思，皇上下令户部要全力配合边境驻派军队的开支和运费预算，你们能给多少？目前缺口多少？”

“太子殿下，实话说今岁年初您已经过目呈上来的账簿，户部存银根本不足，整年的田赋，关税也无法预支，不是户部不愿支持，只怕是力不从心啊……”

“这一仗大约所需多少？”

文钟鸣递上了折子。

“不是户部调拨可以直接解决的。况且您也知道，这户部每笔款项手续繁琐，虽说这是临时打仗急需拨款且是皇上直接指派下来的，可这实际情况不容乐观。”

太子没接话，在房中直兜圈子。

“太子殿下，外面赵乾大人求见。”

门外一声通报。

“赵乾？他不知我今日有要事会面户部么？不见！”

“他说他正是带着解决方案而来。”

“……宣他进来。”

赵乾风尘仆仆的从门外快步而来，三步并两步，扑通就跪下。

“太子殿下，臣愿将名下管理的兵器冶炼厂和所有权收归朝廷。臣明白太子的顾虑，特来为您分忧，如此定当省去一块开销，至少资源统归大金朝廷，比从头规划出账更快捷有效。”

太子定定的站住，万万没想到，这赵乾有如此魄力。

“赵大人当真愿意如此？”

文钟鸣一脸惊诧。

“此话不假。”

“赵大人真真当的上国士了！”

太子双手紧握赵乾，没想到这里能吐出钱，又收了赵家最让父皇忌惮的产业。

“文大人，这样可么？”

“可！可！兵器开支和冶炼成本这块的压力小了太多，赵大人已承诺将所管理的兵器冶炼收归国有除外，再加上他那边统管的矿山资源，整合一下应该能让我们送一大口气。”

“赵大人可从中配合？”

“臣，肝脑涂地。”

当日，赵乾从太子府邸回来后，整个人仿佛失了魂。

“爹，您感觉还好么？”

璟良搀扶父亲进了屋子坐定。

“叫你妹妹也来。”

一炷香功夫，赵乾给自己的孩子一五一十交代了今日的决定。

林轩难以置信，她早已习惯了各扫门前雪和爱谁谁的职场氛围，何为人臣，她第一次体会到。

这是信仰铸成的。

“爹，你这么快就做了决定？”

璟良率先问出了口。

其实太子的初衷也无谓心系苍生，不过是自己是否好交差罢了。

收了赵家的产业，不失为太子的政绩一桩，可赵家自此无所倚靠，完全听令于朝廷，这对赵家来说，绝对是翻天覆地之变。

如今皇帝身体已然欠佳，新老交接近在眼前。

虽言之尚早，但赵家必须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不然就是眼看他大厦倾倒了。

而未来太子是否会心存感激，这完全不报奢望。

“爹并无选择。”赵乾摇了摇头。“如果这是战胜外敌必须要做的，那我并无怨言。”

这倒是实话。但赵乾也是完全的死脑筋。

人为忠臣，肝脑涂地。

可这个窟窿，会掏空整个赵家的。

“我支持爹，如果这一步是必须的话，且这也是爹自小教育我的。”璟良一番思考，终是开了口。

这俩死脑筋啊。

林轩有些急躁，却想不出更好的对策。

脑中突然蹦出了丛林围猎中三皇子阴冷的笑容，身上不免一阵寒颤。

“爹，哥，我想岔开话题，问一个问题……三皇子……和咱家是否有什么渊源？”

赵乾脸色一变，唰的看向自己女儿。

“何出此言？”

“围猎之时，当然也可能是我错觉，仿佛三皇子对我有天然的猜忌和敌意。”

一声叹息，赵乾双手秃然瘫软在身体两侧。

自己谨慎一世，难道还是会拖累家人？

“爹！今日趁着我和舒儿都在，能否告诉我们，您许久前说的时机未到的苦衷，现在能否告诉我们了？”璟良眉心微蹙，一步上前凑近了父亲。

赵乾眼神定定的望向前方。

“时局突变，需要决断了。”

璟良当然知他所指的时局究竟何意。

林轩也不傻，眼神下意识游走至哥哥，两人互相会了意，没错，这也和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了。

夺嫡之争开始了，也许早已开始，却不知如何结束。

“那其他人……都已做了自己的抉择么？”

赵乾收回目光，轻拍了璟良的肩膀，“我们无法左右他人抉择，只消对得起自己就好。”

“可爹，你不做抉择，不意味着不需要。”

林轩从旁提醒。

理想主义从来都是害死人的。

“我赵家自先祖开始就忠贞于大金各代帝王，代代帝王代谢，立嫡立长本就为伦理纲常，不存在选择一说。”

“古今多少英雄好汉折在并未审时度势，爹，我相信你，但人并不会似蒲苇般坚韧无转移，还是要谨慎谨慎。”

赵乾凝望自己的女儿，这段时间里，自己的舒儿仿佛一夜长大，变得不认得了。

“如真到那时，爹不会丢下你们独自决断。那时候便是我自行了断之日。”

“爹！不许说着不吉利的话！”

林轩眼中含泪，虽说自己游离在这出戏里里外外，多数时候，自己还是这个世界的外人，可此时，她忍不住。

面前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却是最沉重的父爱。

赵璟良立于一旁，双唇颤抖，牙齿紧咬下唇掩饰自己抽动的脸颊，紧握双拳。

“哎……舒儿你来。”赵乾虚脱的坐回藤椅，招手示意自己女儿过去。

“莫怪父亲自私……你的婚事……”赵乾还未说完，泪水已然奔涌而出。

“爹！你莫说了！我还是想再陪陪您！”林轩打断他的话。

“爹希望你和良儿一世幸福，所以就当爹自私罢，你也就怪爹自私罢，你们的婚事……爹自作主张的私心想要你们再陪陪我和你娘。”

林轩默默抹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