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考虑到自己在死者生前曾与其有过交集……或者说冲突，月见里瑞在确认过死者身份以后便退得远远的，只做好现场的秩序维护工作，其余还得等警视厅的同事们来了再说。

虽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不过接到报警后，警视厅那边派出的人还是来得很快。

只不过，似乎出了点差错。

月见里瑞握紧拳头，捶了捶自己尚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她眯起眼睛看向停在不远处的警车，半晌，转过了脸。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长谷川佳彦怎么会被千叶警官和高木警官用那样的姿势带到案发现场来。

酒精实在是太害人了，虽然这是第一次沾酒，但月见里瑞还是在心中暗暗发誓，这必然也会是她最后一次沾酒了。

“喂……喂！月见里！”站在一旁的立川桃忽然用手肘猛捣了月见里瑞几下，她的视线完全固定在警车的方向，语气中充满了惊恐：“你们警视厅的人都是这么出警的吗……”

听到这话，月见里瑞再次转过头，看向警车所停留的方向。

……既然立川桃也看见了，那她应该确实没看错，这并不是月见里瑞的幻觉，长谷川佳彦真的是被千叶警官和高木警官一人一边从警车里面架出来的。

站在店门口的位置上，月见里瑞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长谷川佳彦在大吼大叫着表示自己要回家。

这人不是一向最劳模了吗？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而且看他在高木涉以及千叶和伸手下疯狂挣扎的样子，与其说他是被派来调查案件的警察，不如说他是刚刚被逮捕归案却依旧不愿伏法的罪犯……

月见里瑞看了一眼瞳孔地震的立川桃，又瞥了一下从刚才开始注意力便一直集中在死者身上的长门裕一，她拧过头，朝着千叶和伸他们几个人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出声问道：“长谷川前辈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走在后面几步的佐藤美和子出声回答，看到月见里瑞的长谷川佳彦便忽然两眼放光，挣脱开来自千叶和伸与高木涉的桎梏，踉踉跄跄连滚带爬的冲向了一脸懵圈的月见里瑞，嘴里还喊着——

“小瑞！！小瑞！！！你是小瑞对吧！！！呜呜呜呜——”

第一次被男性这么称呼直接全身暴起鸡皮疙瘩的月见里瑞：“？”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说话的语气这么古怪！？不仅和平常那种阴暗死板的风格毫不沾边，甚至还隐约透露出一股少女的气息……

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情况下，月见里瑞被长谷川佳彦给扑了个满怀。

说实在的，这个姿势很难形容。通常情况下，男性主动拥抱女性时会呈现一种将女性完全包裹在自己的身体范围内的动作——类似于一只手护住头，另一只手揽着腰之类的。

然而长谷川佳彦的这个拥抱不同，他是真的来了个滑跪，整个人直接扑进了月见里瑞的怀里，半跪在地上，脸抵在月见里瑞的腹部，双手则紧紧揽住她的腰，嘴里还在大吵大嚷着：“快带我回家！！快带我回家吧呜呜呜呜！！！”

“真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从警视厅出发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走到半路却忽然吵着闹着要回家！”快步走上前来的佐藤美和子嘴里不停念叨着，她拉住长谷川佳彦的手臂，一边试图将其从地上拽起来，一边恨恨的在头上蹦出一个十字青筋：“长谷川你别太过分了，快点起来啊，警察摆出这么不成熟的形象是会引起民众恐慌的！”

突然被抱住后完全陷入尴尬状态的月见里瑞也急忙伸出手去扶跪在地上的长谷川佳彦：“长谷川前辈你快点起来吧……还有，请像以前那样称呼我的姓氏，拜托了。”

佐藤美和子那么称呼她倒是没什么所谓，以前也有女性朋友那么叫她，但是被认识了没多久的男性这么叫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想到，原本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的长谷川佳彦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就泪流成河，被佐藤美和子硬生生拽起来的他脸上挂着泪水，瘪着嘴委屈地问道：“小瑞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嘉嘉啊……”

就在这个名字从长谷川佳彦嘴里说出来的一瞬间，大量来自现实世界的记忆涌入月见里瑞的脑海，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长谷川佳彦，眼前闪过了长门裕一向自己解释过的这个世界的投放规则……半晌，月见里瑞抽了抽嘴角，蹦出一句：“草。”

看看站在旁边一头雾水的佐藤美和子，再看看泪眼朦胧人高马大的“长谷川佳彦”，以及赶上前来的高木涉和千叶和伸，月见里瑞的大脑中一时间不由自主地蹦出了许多个想法，她火速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开口说道：“前辈，我曾经和那位死者有过些许交集，考虑到避嫌，不太方便参与这起案件的调查，所以案件的事恐怕得交给佐藤前辈你们来负责了，至于长谷川前辈这边……”

说着，月见里瑞伸出手，学着目暮十三的样子，拍了拍泪流满面的长谷川佳彦的肩膀，一脸凝重地点着头说道：“就交给我吧！”

当月见里瑞说自己曾经与死者有过交集，需要避嫌时，佐藤美和子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然而在听到对方表示可以放心地将长谷川佳彦交给自己来负责时，佐藤美和子忍不住蹙起眉，露出了半月眼。

刚刚走近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月见里瑞虽然能够正常说话，但脸上却带着明显的潮红，结合她今天早上向宫本由美所说的那些话来看，佐藤美和子估计，月见里瑞今天不仅和朋友一起吃了饭，多半还沾了点酒。

总的来说，眼前这两位，无论是即将被安抚的人还是即将安抚别人的人，看起来都不是那么的靠谱。

不过就眼下这种情况来看，属实是别无他法，佐藤美和子只得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随后便带着高木涉与千叶和伸走向了不远处的案发现场。

随着佐藤美和子三人的离开，月见里瑞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趁围观群众的注意力完全被引开的时候，她一把拉住“长谷川佳彦”的手臂，直接将人拽进了旁边的小巷道里。

“我姓什么？”

将高出自己半个头的“长谷川佳彦”按在墙上，月见里瑞用手指向自己的脸，问道。

只见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擦干的“长谷川佳彦”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这让他说话时的语气听起来更像小姑娘了：“小瑞……你该不会是连自己的名字都给忘干净了吧……”

月见里瑞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收起手指，改用手心拍向自己的胸脯，重复了一遍问题：“回答我，我姓什么？”

“姓月啊？”

听到这个答案，月见里瑞顿时感觉方才下去的酒劲又上来了似的，老眼一花，她努力稳住身形，再次开口问道：“我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

多的她也问不出来了，关于现实世界，月见里瑞脑海中的有效信息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长谷川佳彦”此刻似乎也明白了月见里瑞问这种奇怪问题的含义，他像是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月见里瑞，半晌，无奈地说道：“你高一物理二十分诶，当然是文科生啊。”

“……前面那句完全没有必要。”月见里瑞深吸一口气，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咳，抱歉。”

其实光是问到这里，月见里瑞就几乎可以肯定，面前这个披着长谷川佳彦的皮且行为怪异哭哭啼啼的人，就是自己在现实世界中认识的那个“嘉嘉”。

不过，本着谨慎的态度，月见里瑞觉得自己还是得再问一个更有水平的问题才行。

且不说别的，既然这个每天装死的哑巴系统有办法让她的记忆变得模糊，那也就意味着它很可能拥有将他们这些被投放者的记忆提取出来的技术。

虽然那个哑巴系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万一……面前这个人是它派来阻碍任务进度的怎么办。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不就意味着一切与现实世界相关的问题都毫无意义吗？

月见里瑞低垂双目，在“长谷川佳彦”看不见的角度，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月见里瑞猛抬起头，凑近“长谷川佳彦”，缓缓开口道：“我的屁.股上，有几颗痣？”

见她低着头思考了半天，还以为她会问出什么世纪难题的“长谷川佳彦”：“……”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的“长谷川佳彦”张了张嘴，又闭上，摸摸鼻子抠抠下巴，欲言又止的姿态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片刻后，他略显无语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屁.股上有几颗痣？啊？我怎么会知道？？你是变态吗月见里瑞！！我们俩又没有一起裸……唔！唔唔！！”

激动的情绪使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见势，月见里瑞赶紧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则竖起食指，在嘴前比出了“嘘——”的手势。

不过，这个答案倒是让月见里瑞立刻确信，面前此人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嘉嘉。

从巷道里探出头看了看案发现场的方向，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以后，月见里瑞拧过身，压低声音说道：“别激动，一会儿我松开手你也别大声嚷嚷，只有这样，咱们俩才能有私下对话的时间，OK？”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变态，我也知道你不晓得我屁.股上有几颗痣！这只是个帮助我确认你身份的测试问题而已，别激动。你想想阿笠博士，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屁.股上有一颗长毛的痣！”

说着，月见里瑞缓缓松开手，还没等她将自己一肚子的问题问出口，披着长谷川佳彦的外皮的嘉嘉便先发制人道：“全世界都知道阿笠博士的痣和我不知道你的痣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你这是偷换概念！”

被揭穿了以后想要迅速转移话题的月见里瑞：“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此话一出，嘉嘉的思路便立刻被月见里瑞给牵着鼻子走了，她嘴巴一撇，方才已经憋回去了的眼泪转眼间又要夺眶而出：“不知道啊……我前一秒还坐在沙发上吃饼干刷我cp同人图呢，眨眼的功夫就一身西服坐在警车里了，我还以为我偷偷写女女黄.文的事到头来还是被人举报了，这是要抓我去蹲局.子呢，把我给吓得，你瞅这——”

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脸上尚未干透的泪痕：“给我吓得眼泪哗哗直掉呢。”

……月见里瑞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从何处开始吐槽。

“要不是一转头发现我身边坐着的是千叶和伸，前面开车的是佐藤美和子，副驾驶上还有个高木涉，那我恐怕真得直接吓吐在车上。”嘉嘉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面露苦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脑子里还有个自称是系统的东西一直说什么完成任务的事，虽然系统文我也没少看，但是谁能想到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啊！所以起初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贩.子拐.卖的新手法来着……”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一直嚷着自己要回家啊……月见里瑞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半月眼。

“别老问我啊，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啊，我刚刚被他们架着走下警车的时候都要慌死了，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你了！”见月见里瑞面部表情一会儿一个样，却始终不说话，嘉嘉有点急了，她伸出手指揪了揪月见里瑞的脸蛋，一脸怀疑的说道：“为什么你在这里和在现实世界长得一模一样啊？难道就我特殊？换个地方就算了还顺道变了个性？？”

说着说着，嘉嘉的心里也生出一丝怀疑，她忽然伸出手指着月见里瑞的下半身，厉声问道：“你的屁.股上有几颗痣！？”

“……不！知！道！我看不到自己的屁.股！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月见里瑞十分抓狂的回答道。

“我不仅长得和以前一样！”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警官证，月见里瑞将上面的照片举到自己脸侧，无奈的指了指上面的名字：“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嘉嘉接过警官证，蹙起眉头，里里外外翻着看了一圈，嘴里还小声念叨着“真不是道具啊”之类的话。

头上爆出一个十字青筋，月见里瑞愤愤地伸出手，将自己的警官证从对方手中抽出来并塞回怀里：“当然不是道具啊！”

“说正经的！我问你，你记不记得你来这里之前我在干什么，你有我的消息吗？”生怕自己没能表达清楚，月见里瑞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比划着：“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是在电影院的洗手间里，马桶都还没来得及冲就被送到这里来了，虽然那个系统一直说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去现实世界，但是我总得知道我自己的身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

“……”听完这些，嘉嘉眨了眨眼，半晌，她瞪大眼睛问道：“你上大号没冲马桶啊！？”

月见里瑞两眼一黑，低头扶额。

这天真的聊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