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声音时大时小, 几乎各门各派的弟子都在议论，甚至有几个脾气不好的无上剑宗的弟子已经挥舞着剑打算上前，看起来热闹极了。www.xinyishuwu.com

不远处, 虞珈雪停了一会儿后，忽然“嘶”了一声，战术后仰。

她转过头, 愤愤不平道:“大师兄！那个易耀老头居然在别人面前讽刺我们！”

虞珈雪的思路转变太快, 沈雪烛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

他对上她的眼睛，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

“嗯？师妹指的是？”

虞珈雪义愤填膺:“就知道他小心眼, 这都多久了，还在记我们碰瓷之仇！”

沈雪烛:“……”

他沉思了几秒，难得为易耀真人说了句话。

“可能当时的场景, 确实很难忘吧。”

趁着沈雪烛拉虞珈雪回房的时候, 999小声道:[小祖宗，我看易耀那老头虽然可恶, 但这次目前为止还没做什么坏事, 而且后续掌门的安排中，应当是还要用他……]

您要不然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虞珈雪挑眉:“听你这语气，似乎是觉得我平时十分狠毒？”

一听这话, 999顿时急了, 凑在虞珈雪耳旁大呼小叫。

[本系统对宿主的真心天地可鉴, 日月可昭，宿主, 我绝无此意啊！]

……那种吵闹的感觉又来了。

并且这一次, 沈雪烛还能零星的听见几个词语。

沈雪烛若有所思地看向虞珈雪, 犹疑了一下, 还是出声问道。

“六师妹, 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虞珈雪正在逗着999玩，刚在脑中对999虚虚地翻了个白眼，就听见沈雪烛这话。

虞珈雪没当回事，随口回复道:“我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沈雪烛抿了抿唇，想了想，也不在意道:“那大抵是我听错了吧。”

999:[……]

999:[小祖宗，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联系起这位的敏锐程度，999紧张极了，若非程序慢了一步，它恨不得当场闭麦，原地遁走。

这一次更清楚了。

沈雪烛眨了下眼:“小祖宗？”

虞珈雪下意识抬头看他:“叫我什么事？”

她的语气实在过于自然，一时间就连沈雪烛都被她应得一怔。

两人对望，四目相对间，虞珈雪猛然惊醒。

她终于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虞珈雪探过脑袋，小心翼翼:“你能听得见？”

沈雪烛点了点头:“方才那句听得十分清楚。”

虞珈雪抓紧了自己的储物手环:“那你重复一遍？”

沈雪烛回忆了一下，模仿道:“小祖宗，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虞珈雪:“……”

她“嘶”了一声。

虞珈雪不自觉地在心中桀桀怪笑:“小零，你别说，听大师兄喊我‘小祖宗’还怪爽的！”

这可是羲和宗里人人畏惧，弟子们见了都不敢高声语的沈雪烛诶！

现在还不是只嗯呢该乖乖叫她小祖宗？

嘿嘿。

谁说这不是另一种人生巅峰呢？

999:[……]

欲言又止，然而在看到小祖宗对面那个大祖宗轻轻扫过来的眼神时，999顿时放弃开口。

算了吧，摆烂了，就这样吧。

沈雪烛:“……”

他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沈雪烛默然了几秒，见虞珈雪仍不开口，反而好奇地盯着他看，只好轻咳一声，含蓄委婉地提醒。

“六师妹，我听得到。”

听得到？

什么听得到？

虞珈雪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拿起桂魄蜜糕糖的手一顿，指尖微微颤抖。

等一下。

既然沈雪烛能听到——

所以她刚才对999的那些碎碎念……？！

想通的瞬间，虞珈雪抬头望向了沈雪烛。

在犹豫了一秒后，她伸长脖子主动凑到了沈雪烛面前。

虞珈雪语气兴奋:“听都听见了，既然这样，那不如师兄你再喊一遍？”

嗨呀，不就是听到了吗？

不要紧，只要她主动摆烂，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尴尬！

那双剔透的眼眸亮闪闪的，写满了期待的模样，令她看上去愈发鲜活可爱。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沈雪烛根本不敢多看。

他错开目光，那虞珈雪的脑袋又凑了过来，沈雪烛无奈地伸出手，点了下她的眉心。

“好了，别闹。”

话一出口，沈雪烛自己唇边先溢出了一丝笑。

这抹笑一出来，虞珈雪就知道自己稳了。

她松了口气，都不用沈雪烛问，自己主动把能说的都交代了。

“我确实与他人有几分不同，我早在进门的时候就说过了，我不是‘虞雪’，而是虞珈雪……”

沈雪烛听得眉心直跳，他几次想要打断，都被虞珈雪按下了手。

饶是如此，沈雪烛也不得不找准时机，开口打断了虞珈雪的话。

“六师妹，你不必对我说这么多。”

见虞珈雪似乎还要说，沈雪烛极为难得地摆出强硬姿态，直接塞了块桂魄蜜糕糖道虞珈雪口中，好不容易她不说话了，这才松了口气。

见虞珈雪瞪着他，随后又眯了眯眼，像是下一秒就要召唤出灵力兽小美或魂印小帅出来报仇，沈雪烛立即绕出了一丝灵力虚虚环在她的腕上。

他微微摇头，好笑道:“我对六师妹没有任何恶意，你更不必对我解释这许多。若你愿意，只需大致告诉我那东西是什么来历就好，至于其他那些，师妹很不必与我多说。”

腕上的灵力泛着凉意，触碰到皮肤时，更有些轻微的刺痛，似乎还有些类似于倒刺的存在。

虞珈雪直接两手交叠，互相捉住环在手腕上的灵力，还饶有兴趣地用手指将那圈灵力存存捏过。

不是一碰即散，也不算绵软，而是很有韧性，有些像是一株有自己思想的藤蔓，甚至还会在她捏住时轻轻抖动。

好玩耶！

999被沈雪烛方才轻轻一眼给吓得不行，曾经差点被当场捉拿的ptsd瞬间冒了出来，完全不敢再给出任何提示。

罢了，小祖宗，老奴先退了。

这一退，也许就是一辈子。

您自求多福吧！

虞珈雪完全不知道999此刻波澜壮阔的内心。

她抽空抬起头，问道:“大师兄是不想听我说的这些吗？”

沈雪烛一怔:“我并非此意——”

虞珈雪捏着那圈灵力，截住话头:“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让我说？”

沈雪烛看着她，弯了弯眉眼，那张原本平凡清秀的面容霎时间变得极为出挑，恍若万千春色乍泄。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温柔地弯起嘴角，眼睛却垂下。

“有些事情，师妹自己放在心中就好，不必告诉我。”

这是他第二次说“不必”。

虞珈雪觉得自己这个大师兄很奇怪。

分明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却总在逼着自己用最冷淡的方式对待这个世间，割裂和世间的一切联系。

到了最后，就连看起来与他相熟的玉影怜，都说沈雪烛是个“看似温柔，其实再冷漠不过的人”。

但虞珈雪觉得并不是这样。

她奇怪地看着沈雪烛:“我当然不会和别人说这些，但你又不是别人。”

沈雪烛眼睫微微颤动，声线却极为平缓:“我和他人没什么不同。”

一听这话，虞珈雪的脸顿时皱成一团，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嗓音。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和别人当然是不同的。你是我的大师兄，是我们望舒峰的自己人，我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你说的？”

“再说了——”

虞珈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瘫在位置上。

“就算你是‘别人’，只要我认识你，那么我也会告诉你。”

沈雪烛倏地一下抬起头。

虞珈雪眨了下眼:“因为我相信你不会把这些事情往外说的。”

也因为按照999的规则，你若是说了，可能会被天降惊雷劈死。

显然，沈雪烛没有听到这句话。

他定定地看着虞珈雪，轻声问道:“为何这么肯定？”

虞珈雪松了口气。

看来她仅仅在心中腹诽，而非抓着999吐槽时，沈雪烛是无法感知到她的想法的。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你是大师兄，是沈雪烛，也是我的阿九大管家。”

虞珈雪笑了起来，抬手捏着那一缕灵力摇了摇，语重心长道:“所以大师兄，你不用想这么多，我愿意相信你，是因为你足够好，好到让我愿意交付我为数不多的所有信任。”

沈雪烛垂着眼，忽得道:“那其他人呢？”

虞珈雪没反应过来:“什么其他人？”

沈雪烛偏过头想了想:“望舒峰上的人，你的那些朋友，还有——”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虞珈雪打断了沈雪烛的话，“一来他们也没问过我。二来，他们也发现不了我的不对劲。”

再说了，谁会天天把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挂在嘴边？

把她当做精神失常都是轻的，万一有人恶向胆边生，直接把她捉住去研究如何破碎虚空怎么办？

虞珈雪看着沈雪烛，认真道:“大师兄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应该也会是最后一个。”

“况且我也有私心。”

虞珈雪耸了耸肩，轻松道:“我不需要告诉别人，只需要告诉你，这样一来，万一以后我有什么不对，大师兄也能及时出手相助。”

沈雪烛知道自己此刻不该抬头。

但他还是抬起眼，静静看着虞珈雪。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虞珈雪眉梢轻轻挑起，与沈雪烛目光相接，几秒后灿烂一笑。

“大概，就和你从头到尾都叫我‘六师妹’的原因一样。”

即便知道她身上有些秘密，却也从始至终没有产生过怀疑她的念头。

分散出去的灵力被她捏的轻颤。

沈雪烛抿了抿唇，轻声道:“因为你是‘变数’，我曾卜算过，倘若当时没有——”

又到了她擅长的领域!

“不存在没有。\"

虞珈雪再次打断了沈雪烛的话，她流利又迅速地接话道。

“大师兄，我们不需要去假定那么多‘万一’，在一万种可能里，我们相遇，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

说道动情处，虞珈雪情不自禁的起身，上前几步站在了沈雪烛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一丝缘分扩大，拓展成为无数种可能！我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个项——这些事情，非你不可。只有你可以听得懂，也只有你可以理解我，甚至帮助我。”

“大师兄，你很好，足够好，也远比那些所有的‘别人’都要好！”

说完这些话，虞珈雪在心中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对对对，没错！

就是这个味儿！

当年上级pua她工作，她又拿去劝（zha）慰（pian）乙方太太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一套话术！

第一步。

“我愿意把这个项目交给你，是因为你足够优秀，优秀到我们愿意孤注一掷，所以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欲抑先扬。

第二步。

“不需要别人，你一个人就够了，你一定能做到的。”

桀桀，因为我们没钱请第二个人。

第三步。

“不要去假定那么多‘万一’，在一万种可能里，我们选中了你，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一丝缘分扩大，拓展成为无数种可能！我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个项目非你不可，而我们的合作或许也远不止一次。所以啊，好好干啊！”

桀桀桀桀桀！

感动吗？热泪盈眶吗？觉得遇见知己了吗？

很正常。

因为这就是老板画的大饼啊！

……

没有感情，全是科技与狠活儿。

当然了，对于刚才和沈雪烛的那番交谈，虞珈雪扪心自问，除去技巧外，她还是很有几分真心的。

这里不得不再强调一下。

当日玉影怜将“阿九”带来时，说的话真的没有半个字的虚言。

沈雪烛，真的很万能，很好用。

文能教她认字功课，对外还能舌战群儒，气死所有人。

武能捉住小美火柴人，之前她闭关睡觉、啊不，修道时，还能帮她溜溜笔王。

任谁这么朝夕相处个两三年，都会舍不得。

“……六师妹？”

“嗯嗯嗯，我在听，我在听。”

虞珈雪把自己思绪拉回，总结道:“所以大师兄你曾经一个人守在鬼幽边境近乎百年？”

不愧是拥有“虐文女主”体质的大师兄！

生母早逝，继母不爱，父亲不管，还被家族不喜，落魄一人，只能和大鸟（鸿鹄玉鹤）交（da）流（jia）……

这幼年遭遇，堪比灰姑娘了啊！

就这样还能让自己鼻子尚存，没有成为传说中不能提名字的伏○魔，也没立志想要毁灭世界，仅仅是偶尔会在魔气影响下emo一下，甚至还打算挽救世间不要被天道覆灭——

不是她说，但沈雪烛的心态也太稳了吧！

虞珈雪不无敬佩地想到。

她诚恳道:“大师兄，你真的很厉害。”

这句话没有半点技巧，全是感情。

沈雪烛再次怔了一下。

他方才不知为何，许是因她的语气太过真挚，又或是她的眼神过于鲜活明亮，从来不喜多言旧事的沈雪烛竟然几乎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

过后才稍稍冷静下来，刚想问虞珈雪是否能接受，若是不能，他就帮她封存这段记忆，只当一切没发生过。

然而沈雪烛还未开口，就被虞珈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明明说了那么多。

说了叶家，说了九幽真君，说了青云子当年剑术了得，说了许多许多对于这些年轻弟子而言堪称惊心动魄的旧事。

可她好奇的，居然是自己一笔带过的过往。

“其实还好。”

沈雪烛睫毛敛起，遮住眼中涌动起来的情绪。

不一样的满涨感在心中暗涌成潮，堪比刚才魔气的汹涌，又远远能压制住一切魔气的上涨。

他道:“修道本就无趣，一个人久了，也是一种自在。”

虞珈雪:“但会孤独吧，更何况，崖底那么黑，鬼幽——鬼幽虽然我没去过，但是看如今边缘都翻涌着雾气，想来鬼幽境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有下次——”

尤其自家大师兄还有“虐文女主”体质……

虞珈雪忧郁地蹙起眉眼。

沈雪烛含笑地看着她。

虞珈雪:“——所以大师兄千万你要带好我给你画的那些火柴人，到时候万一你又被妖怪抓走了，起码还有个玩具可以留个念想。”

沈雪烛:“……”

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简直哭笑不得。

再一次确认，自己这个师妹真的说不出什么正常的话。

看着虞珈雪凑近的脸，沈雪烛忽然心中一动，抬手点了下她的鼻子。

不等虞珈雪反应过来，就见沈雪烛微微一笑，眉目温柔恬淡，似是一幅水墨画，清雅干净又意境悠远。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无碍。若我被捉住，我一定告诉他们，我有个容貌性情天赋身手样样出挑的师妹。”

沈雪烛说这话本就是在玩闹。

然而虞珈雪一想，竟然觉得十分可行？

作为一个要拿“虐文男主”剧本的人，保护一下“虐文女主”，这简直就是天经地义嘛！

她拍着胸脯保证:“大师兄放心！我一定努力，成为人人畏惧、闻风丧胆的大笔修，到时候你被捉住，只要报上我的名号，对方就只能乖乖放人！”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虞珈雪都觉得心中无限豪情。

沈雪烛:“倒也——”

他刚开口，就对上了虞珈雪闪闪发亮的眼神。

沈雪烛不禁莞尔。

“师妹说得对。”

他展眉浅笑，恰如春风:“那日后，便要麻烦六师妹了。”

虞珈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999:[……？？？]

一脸懵逼，满头问号。

罢了。

它还是不开口了。

这一局谁坑谁还不知道呢！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是七日之后。

渡魂秘境开了。

在秘境边缘处，雾气弥漫，墨绿色枝丫在雾气中隐约可见，宛如条条干枯利爪，正伸向所有前来的修士。

骇人惊悚，尤其是联想到那些与渡魂秘境有关的血腥传闻，更是让人两股战战，心中生出一股怯意。

不少修士临到门前，都忽然升起了退却之心，迟迟驻足不敢前进一步，倒是无上剑宗的剑修们昂首阔步向前，一时间风头无量。

明灯隐蹙起眉，看向凝桂真君和易耀真人。

“弟子愚钝，敢问二位真人，为何我羲和宗驻足不前？”

易耀真人扫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声:“闭关挺久了吧？”

明灯隐:“？”

明灯隐:“是的……？”

凝桂真君倒是笑了笑，她弯起两条形状好看的柳叶眉，细声道:“明师侄出关后，怕是也没怎么了解过宗内的事务吧？”

明灯隐:“？”

明灯隐:“确实……？”

易耀真人再次冷哼一声，和凝桂真人对视。

这两位从来话不投机的长老，在此刻，达到了他们人生中本不该有的默契。

明灯隐:“？？”

合着默契都是你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正当他摸不到头脑之时，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大片弟子鱼贯而出！

大片弟子围着两个人！

大片弟子在某一时刻，同时散开，呈现一字型均匀排列！

然后——

宣夜扬沉声:“阿九道友，距离秘境边缘十米，可以开始了。”

杜双潇推了推叆叇，优雅道:“还请阿九道友不吝赐教。”

罗子文身边，他的师弟好奇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大师兄亲自教导过卜卦技巧的阿九道友吗？真的有那么厉害？”

罗子文颔首，高深莫测:“你一会儿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