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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作者:发电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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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修真界火龙翻身,大能们前赴后继,力挽狂澜而陨落,乃至修真界再无渡劫期大能,只余大乘期。www.depulinong.com

如今,世上大乘期,十个手指数得过来。

柳春风的师父,罗赤心是其中一个,他历经火龙翻身,在修真界很有威望。

正因自己师父是大乘,柳春风才清楚,分神和大乘,看似只隔一个阶段,实际远不止筑基和分神的差距。

他算过,以他搜罗的天才,利用的主从印记,所提供修为的速度,不出意外,他到大乘,要上千年。

可他活不到那时候。

大乘,他难以企及。

分神也够了,他已备受仰望,历来分神陨落的大能,也都载入修真界史册。

每当他望着大乘期的罗赤心,就会这么想。

直到此刻,他眼中,郁月轻轻松松,跨越分神和大乘的天堑。

这种自我宽慰崩了。

柳春风额角爆出青筋,双眼近乎泣血:“不可能,我不信!”

他眼角与颧骨,压抑着痛苦和疯狂,无规则地颤抖:

“你一定是用见不得人的办法,妖女,邪道!修真界合该诛灭你!”

郁月:“行吧,你最光明正大啦。”

柳春风一愣,难道她知道他对那些天才做的事?

他突然有点恐慌。

就在这一瞬,他识海那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主从印记里,有一块印记,骤然发出灼热疼痛。

柳春风抱着脑袋:“啊!”

郁月侵入他的识海,找到她这具身体的主从印记。

她手一翻,那主从印记,被强迫调个头。

郁月识海里的印记,也变了个样。

她睁开眼睛。

从此,她是主,柳春风是从。

柳春风用来禁锢郁月的主从印记,成了她手中刃。

刚拿到主从印记,郁月第一反应测试一下,柳春风“哇”的一声,又呕一口血。

郁月:“哈哈,吐血好玩吗?”

柳春风用力咽下血。

修士的血,和头发一般,不易再生,不同的是,掉发至多丑,吐血却能要人命。

他“嗬嗬”地喘气,怨恨地盯着郁月。

郁月:“你放心,我被主从印记搞得吐过那么多回,都没事,你就多吐几下嘛。”

话音刚落,柳春风再度吐血。

本命剑器被毁,还一口气吐了三口血,他脑子也终于清明。

他打不过大乘期,不如求饶,正常修士,遇到大乘期,都会求饶。

对,他不是输给郁月,他只是输给大乘期。

转瞬,他调整好心绪,刚要开口,心口又是一疼,“哇”的吐出一口新血。

柳春风:“你……”

郁月手指放在唇前:“嘘,我还不想听到你说话。”

百年没被这么落过面子,他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白。

郁月如今成为“主”,能感知到,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从”。

它们通过柳春风,认她为主,窝在她的识海。

她逡巡着这片印记。

如今大乘,识海之强大,这点累赘,犹如细沙,甚至不硌人。

只是,这一眼难以望尽的“从”中,又有多少人心甘情愿。

此时此刻,凡间一艘木舟上,一个健壮的船夫,打捞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活活淹死的婴孩。

阴时出生的婴孩,好生养到百日,活活沉入江中阴气最盛的流段,再过百日,捞回来。

婴孩越黑,怨气越重,是下咒的好物。

或是用于傀儡,或是用于夺舍。

最恶毒的,是借凡人之手完成这些,这样,因果只会记在船夫的生死簿。

船夫抱着婴孩,麻木地丢到布袋里,上岸后,弟弟冲过来,跪下求他:

“哥,你还是人吗,不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了,我求求你!”

男子这才露出痛苦:“你怪我,可当年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不会心甘情愿签下印记……”

弟弟:“我现在就去死,你别再被摆布!”

转瞬,画面定在云雾缭绕的衡山仙宗,一个少女坐在梳妆台前。

她对镜抚鬓,鲜妍的容貌,眼眸却死气沉沉。

今日,是她完成命令的最后期限,就算再不想,也会如傀儡般行动,骗大人吃下禁魂丹。

大人是天骄,是天上明月,却对她那么好,亲自带她脱离苦海,来到衡山仙宗。

人人敬他,他却对谁都温和有礼,尊重她,爱她。

昨日梨花飞舞,她踮起脚尖,轻吻在他下颌,他紧张得呼吸紧促,眼睫扑朔,露出清浅的笑容。

却只问她:“你当真愿意?”

这样好的大人,只因他的天赋,令人觊觎。

而她的手中,已送走多少个这样的少年。

她身不由己,别无选择,甚至连自戕的机会,都没有。

她好恨。

掠过此景,浮生万象,一个半人妖兽耳倾颓,毛发粗糙,脖颈上,挂着枷锁。

他被主从印记控制,每天自残,流下心头血,供人食用,可增加修为。

一日日,一年年,他的心口,布满丑陋的、难以痊愈的疤痕。

他面无表情,见时辰到了,撕开心口。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他不是人,而是一个供人增长修为的物件。

……

无数个印记,无数种悲哀。

郁月阖上眼眸。

柳春风突然感觉到什么,即使一边咯血,也大喊:“你在,咳,你在干什么?”

郁月睁开眼睛:“咦,你还不服啊。”

他脸上,爆发错综复杂的印记纹路,仰天:“啊啊啊啊!”

郁月也再度嗅到喉头的血腥气。

随着柳春风痛苦不堪的尖叫,一丝丝萤火般的流光,从他的身体渗出,它们疯狂逃窜,寻找属于它们的地方。

柳春风要疯了,郁月切断所有主从印记!所有!

她难道不知道,她变相继承了“主”,这样切断印记,对她也是一种损伤?

竟愚蠢如斯!

可柳春风也质疑不了了。

眼下,他筋脉、丹田,全都受到剧烈反噬,以至于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痛苦地怒吼。

也就是这时候,凡间那条江边,怕弟弟跳江自尽,船夫死死拽着弟弟的手。

蓦地,他瞪圆双眼:

“消、消失了?”

弟弟:“你说什么?”

船夫颤抖:“我要去官府,我现在就去官府报官,让他们杀了我,我是个挨千刀的……”

仙宗中,少女抚摸一把匕首。

顷刻间,她双眸圆瞪,站起身,无头苍蝇似的转一圈,第无数次,试着把禁魂丹丢到火炉之中。

烧掉了。

这颗禁魂丹,被她烧掉了。

屋外,传来少年的声音:“阿妙,你在么?”

她骤然跳起来,打开门。

门外少年耳尖薄红,她难抑激动,狂奔着,扑向他。

而黑暗的小屋里,半妖少年突然停下来。

他居然可以在这个时辰,按照自己的想法,停下来。

这一刻,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好疼啊。

他也是个人。

“我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了!”

“我好像可以做我想做的了!”

“我要走……”

“……”

郁月望向天际。

失去印记束缚的萤火,流光四溢,在这片废墟之中,带来一丝生机。

这时候,萤火们好像发现什么,前赴后继,扑到郁月身边。

那么多光,它们有着温暖的温度,眷恋地蹭着她的脸颊、手臂,似乎在撒娇,似乎在道谢。

郁月有点痒,她伸出手,捧着光团,轻声说:

“行啦,回去吧,以后小心点哦。”

它们继续四散。

如果不切断主从印记,即使柳春风死了,它们也能被别人继承,继续被磋磨,永无天日。

直到这一刻,它们才是真正的自由。

陆空雪几人即使听不见声音,端看这情形,也知道郁月居于上风。

眼看她立于光团之中,孟金宝声音喊哑了:“师父!一定在做一件很厉害的事!”

陆空雪默默地,深吸一口气。

漫天流萤之中,女人唇畔的笑意,让人心中一软。

李沂也松开眉头。

他没有选错,这个女人强悍得没有道理。

柳春风确实是一座高山,

难翻么?难。但郁月并没有翻过这座高山,她选择把这座山,踹塌了!

窦渊带着秦道直,从窦渊的长剑下来。

秦道直眼看着柳春风吐血,身上又溢出那些光点,声音轻颤,问窦渊:“师父落败了么?”

窦渊:“是。”

不管如何,他们的师父落败总不是好事。

秦道直虽知道没办法,还是问:“我们能帮帮师父吗?”

窦渊摇头。

他们无计可施,郁月能压着柳春风打,他们这时候上去,就是找死。

只能寄希望于郁月放过柳春风,他们能赶紧离开衍天秘境。

而柳春风被无数主从印记反噬,面如死灰,修为也从分神期中期,掉到分神期初期,岌岌可危。

郁月琢磨他无力反抗,但,不是只有他会补刀,她也会。

她也最喜欢补刀啦。

她朝他伸出手。

柳春风意识到什么,脸上露出惊恐:“不,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

话音刚落,他识海里,代表分神期成就的那一缕分神,他小心滋养浇灌的分神,他靠它获得无数的赞誉与崇拜,靠它把那些天才踩在脚下……

被郁月一个指头,彻底掐灭。

而柳春风的修为,跌至元婴大圆满。

境界掉落,让他几乎在生死关头又走了一遭,浑身关节扭曲,近乎诡异。

郁月捏住他神识里,想要逃跑的元婴。

柳春风明白了,郁月不是要杀了他,而是彻底摧灭他的修为,毁掉他引以为生的根!

这样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她凭什么,凭什么!

读出他的恨意,郁月:“不是你自己的东西,迟早要还回去。”

柳春风铸成的分神,铺满太多人的血泪。

柳春风:“不……”

他眼前,出现一张张脸,他们的脸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表情。

或讥笑,或怜悯,或恼怒。

它们在扭曲,盈满他的大脑,最后,化成一个清冷,而令他胆寒的声音: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你去死。”

是了,如果他变成废物,罗赤心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

他得想想办法。

天上风云涌动,前不久刚散开的雷劫,再度凝聚,这回黑云压天,元婴陨落的雷劫,来势汹汹。

转瞬间他元婴自爆了!

郁月用袖子挡了下尘土,只看他肉身成灰,荡然无存。

窦渊和秦道直难以相信,悲痛咆哮:“师父!”

他们再顾不得,冲过来。

郁月捏了一诀,一道结界,把他们拦在外面。

雷云还没消散。

郁月:“也是,一般而言,修士选择自爆,没有退路。”

不过,柳春风这样的人,贪恋的是加诸于身外的冠冕。

他心智坚定,几乎不可能求死。

郁月走到一块石头前,蹲身:“我不信你会自爆,留了个心眼,果然你没死。”

石头没有动,它还心存侥幸,

然而,郁月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它,唏嘘:“你说你刚刚干嘛把这弄成废墟,不然你就可以寄生在花花草草上,不至于在死物里。”

及至此,石头才颤抖。

他借自爆摧毁外形,却留有神识与一缕魂魄,利用秘术,移到石头,以待夺舍,脱离罗赤心,卷土重来。

郁月却有点头疼。

她当然没想弄死柳春风,后续还需要他当陆空雪几人的师父,只是,不把他的羽翼全部剪断,她不放心。

结果他动作嘎嘎快,把自己炸成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怎么当陆空雪几人的师尊?放案台上吃香火吗?

这动静,系统肯定要来了。

郁月挠挠头,按系统的万恶手段,会要她帮石头重生吧?

既然要从石头里蹦出来,果然还是得找个猴子,供柳春风夺舍。

于是,等系统一连上线,郁月已有解决方案:“用峨眉山的猴子当夺舍载体,怎么样?”

系统:“???”

快速捋清情况,系统震撼了:“我才下线多久啊,这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说会把握好分寸的吗?你的分寸呢?”

郁月:“我就,轻轻地,很轻地,捏了他一下,是他自己抵抗的分寸,没有拿捏好呀。”

系统:麻了,统麻了。

郁月:“那夺舍?”

系统:“他不可能夺舍。”

郁月:“哦。”

可恶,悟空计划流产了。

柳石头确实不能夺舍了。

就在系统说完那句,它身上,萦绕一股灰黑的灵力。

如今的灵力,透明无垢,上古灵力是金色的,只有一种灵力,是灰黑色的。

俗称怨气。

怨气通往鬼界炼狱,是因果循环导致的恨。

他自爆后,灵魂动荡,过去的掩饰与保护也都被毁了,让无数怨气发现,最起始的“因”,是他。

于是,瞒了天道百年,冤有头,债有主,他的因果找到他了。

望着越来越浓重的怨气,柳春风害怕了。

他擅长步棋,几百年,他一遍遍让别人替他承担因果,也逐渐忘记,他身上充满罪孽。

或者说,他把自己也骗了。

导致老谋深算如他,却漏算一条自爆的后果。

石头发出声音:“帮我,帮帮我,”他尽量平稳声线,掩饰恐惧,“如果你这次帮我,我将成为你最忠实的下属。”

郁月:“我有三个徒弟,一个扇风一个端茶倒水一个表演节目,够使唤啦。”

负责扇风的陆空雪,现在紧紧盯着她,压着唇角,让自己不要太过兴奋。

负责端茶倒水的李沂,则手握逐日,神色难掩激动。

孟金宝已经在表演节目了,他在结界里手舞足蹈,从他的口型,可以读出:

“师父师父,天下第一!随意仙宗,没有敌手!”

郁月:“……”不行,这口号一点都不押韵,还没有补血养颜。

柳石头又说:“他们不一定忠心,师徒契约是可以被解除的!”

“我不一样,我可以发心魔誓言,我曾有分神期修为,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郁月:“可我不需要舔狗。”

柳春风愣了愣,他不懂,如果他是郁月,听到对方这么说,是何等畅快!

他不死心:“有我助力,你还是屈指可数的大乘期,称霸修真界,指日可待!”

郁月后仰,再后仰:“噫。”

柳春风懵了,竟有人嫌弃称霸修真界?

郁月:“称霸修真界,到底能有什么啊?”

柳春风:“万里河山……”

郁月:“种地瓜的话,云连山那块地就够了。”

她补了一句:“而且,我们是人性化宗门,不可以强迫整个修真界种地瓜。”

柳春风:“称霸修真界不是为了种地瓜!”

郁月:“可在我看来就是,”她笑了笑,“小石头,人各有志,我们不一样。”

柳春风知道郁月不会帮他了。

这么会儿,灰黑色的怨气,凝成手,掐向石头。

他只能言语发泄:“我没有办法!我明明是不世出的天才,却遭遇连着三百年元婴,寿元将尽,这些事,你不懂!”

“天才能用天赋碾压我,我为何不能利用他们的天赋,提升我自己!”

他恨:“是天道不公!”

郁月揭穿:“你接触过那么多天才,明知道他们高天赋的代价。”

旁人不说,陆空雪的月神之力,可以被人夺走,怀璧其罪,阖族被灭。

也让他红月夜势必虚弱,成为最大弱点;

孟金宝的神力和聚宝盆,代价是身体其实薄脆,不适合修真。

至今,她都没让他练剑;

李沂的超强天赋,带来超强雷劫,每次进阶,都生死攸关。

比如第一次筑基时的雷劫,几乎比得上结婴雷劫。

更别说窦渊和秦道直。

窦渊是天才,可惜,灵魂的防御力是筛子,才让柳春风能够在他灵魂种下眼,盗取修为。

秦道直呢,他的气运,能助他生,也能催他死。

柳春风被怨气缠上,痛苦地嘶叫:“没有人帮我,我只有我自己。”

郁月:“在你的世界里,交易就是一方臣服于另一方。”

柳春风一怔。

控制,束缚,威逼,利诱。

他常常在谈笑间,又多几个棋子。

这有什么不对吗?

郁月:“但真心换真心,并不是交易。”

柳春风哈哈大笑。

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话。

可是为什么笑着笑着,他的灵魂一阵刺痛。

那是被他抛弃的悲伤。

曾经,他身边也有一群人。

有人游历回来,给他带一根糖葫芦;有人的剑被他打飞,却狡辩“互有胜负”;也有人,熬了一宿,给他乾坤袋,做了个坠子。

那是个红色的,暖洋洋的鸳鸯扣。

他是什么时候丢掉坠子的呢?

又是怎么走着走着,回首一望,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

那些间接被柳春风残害的凡人怨气,凝成实质,打开浓黑无光的鬼界通道。

把他的灵魂从石头里拉出来,往另一界拖。

任由悲伤翻涌,他低声说:“杀了我。”

郁月摇摇头:“我没有资格审判你。”

他会去往最深的鬼界炼狱。

而在炼狱里,还有无数死不瞑目的少年,等着他。

鬼界通道彻底打开后,涌出的怨气,灰黑色凝成一个身影模糊的少年。

他不具体代表谁,他只是无数枉死的少年,最后的残念。

他朝郁月一揖,感激她没有出手阻止他们。

他们的性命,被柳春风断送,这一刻,终于能讨回一一分。

通道要关闭了。

少年望着郁月,明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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