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憔悴双鬓银白的老妪出现在江毓宁身后，干裂发白的嘴唇动了动，小心翼翼地问道:“宁大夫，我家孙儿咋样了？”

这对祖孙是今日江毓宁与知夏上街时凑巧碰见的。m.ghjun.com

那会儿她们正在廛肆其中一间药铺抓药，所需的药材正是被萧元恒拿到手中的草稿上列明的，药铺的伙计对方抓药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客官，敢问一下，您这药方都是谁给开的，这有几方可不能拿来口服的啊。”

说来也怪，与江晚霁打过照面后，江毓宁担心她身上真的会携带什么病原，想着要怎么控制，脑海里便自动有了对症下药之策，且调配起药方来十分娴熟，有如神助。

江毓宁不禁叹道自己天赋异禀，知夏却说从未见过她与人学医，更从未见过她会什么医术，让她就算再想不开也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江毓宁共给了药铺伙计四个药方，主要都是拿来预防传染病的，一方开水冲泡当茶喝，每天一贴，连服七天，另三幅捣成粉，或是涂于鼻内或是用以沐浴，可保与患者接触而不传染及瘟疫流行病不染。

当然，有几幅主要是给萧元恒备的。

有病治病，没病防身，万一来个疫病又快又猛他人没了，而自己还是顶着恒王妃的名头也太晦气了，她还有大好青春，可不想用来为这样一个男人立贞洁牌坊。

还有知夏说得对，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多谢小哥指点，”江毓宁一笑，指着几张药方道，“您就按上头列的处方帮我抓药就行，记住这一份不要捣碎的啊，按照七天的量帮我放。”

伙计先到后头找了查柜复核方子，这才返回柜台道:“您要的这些药材咱们这儿是都齐，但价格得先跟您说好，”他一边放下方子一边道，“这张方子抓好是五百文钱，这张一两五钱，这张二两三钱，这张二两，一共六两三钱，您这边怎么支付？”

江毓宁在心中换算了一下，咋舌道:“这么贵！”

她们今天出门也就带了十两银子。

“不贵了，我也不妨跟您说个实话，如今这黄芩、雄黄、苍术我们收来都要十八文了，您这里头还有一味朱砂，已经从每两七十五文涨到五百文了。”

二人的脸越来越扭曲，五百文都可以买半石米了。

知夏忍不住道:“这价格也太离谱了。”她揪揪江毓宁的衣角，小声道，“小姐，您要做什子试验也没必要浪费这么多钱嘛。”

伙计看了眼四周，踮起脚尖，半支在柜台上将手拢在嘴巴悄声道:“还不是国师炼丹药搞的，这话可千万别被旁人听了去，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毓宁和知夏对望一眼，尬笑一声，从伙计手臂下抽出药方:“那我们去别处看看，货比三家嘛。”

伙计倒也不怕她们真走了，懒懒倚在柜台上道:“比价是不必了，实话告诉您嘞，你走到哪儿都是咱们这个价。”

江毓宁奇道:“价格一样，没有竞争力，药铺靠什么赚钱？”

伙计嘿嘿一笑，露出精明的眼神:“一看您就不常出门，这您就不知道了，咱们这些个药铺主要还是靠出诊大夫啊，按方抓药也不过是顺带的。”

这家药铺位于临街第一家，位置醒目，两间临街而立的铺面看起来气派非凡，厅堂内装饰古雅，设置有假山水池饲养金鱼，悬挂名人字画，陈列各种名贵药材，店内的中草药分门别类地放在一排排呈正方形面上写着药名的木抽屉里，使人一目了然，只要市场上说得出的药材，这里都可以买到，光是按品种计算，就有几百上千种。进门处贴着一张大夫坐堂时间表，在每日不同时间段坐堂，但这会儿，店内除了两名抓药的伙计和掌柜，没有坐堂大夫在。

伙计似看出江毓宁心中所想，笑道:“咱们的大夫这一趟出诊少说是一两钱，还不含药材费，您说说，那除了我这种只会抓抓药的，谁会愿意在这里干坐着？”

这便是医药分家。

江毓宁想起江天野写论文查资料那会偶然看到的关于三国时期名医董奉的记载，说是他看病不收诊金，只要患者家属在自家后院种杏树，重病者，看好后种杏树5株，轻病者，种杏树1株。按照百分百的种植存活率，换算成现代的计价:一株十年的杏树大概300元，5棵就是1500元。

穿越文最火的那几年，是哪些小鬼整天吵着嚷着变着法子要穿越的，谁说古代好混的？江毓宁想到自己只当掉二百两的首饰，心痛难当，两眼发黑之际，忽闻外头传来喧哗之声。

“大夫，我家孩子咳的快憋过去气了，快给我们看看……”

一名老婆婆抱着剧烈咳嗽的孩童被挡在了廛肆之外。

这整条街面临攸江分支，是京城的药材一条街，药铺多是十几二十年的老店，大部分不开药方只卖药材，街头街尾设有两处竹篱，雇专人看守，生人入内需登记姓名住址，交一两押金，有必要还会依据你的衣着派人上门查验。

方才，初来乍到的江毓宁还因那一两押金跟人理论了小半天。

老婆婆抱着怀中开始喘憋的孩童，脚步打颤，泪水纵横:“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孙儿啊，求求你们了。”

看守的人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去去去，别妨碍做生意的本家，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求求你，让我进去，让他们看看我的孙儿吧，他快不行了。”

“到别处要饭去，快走！”

临近几家店铺有跟江毓宁一般出来看热闹的客人，但大多见怪不怪，很快又回到铺子里去了。

知夏道:“小姐，他们好可怜啊。”

这头药铺的伙计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道:“像这样的人啊，一个月起码要来上好几个，甭搭理他们就对了，客官，您那些药要是不要？”

江毓宁站在门口，余光落在那对祖孙身上，道:“那小孩像是真不太好，你们就不能给看看吗？”

“嗨，客官您是不知道，做咱们这行的，每天能见着太多这样的人了，单说咱们京城，每天有多少人头疼脑热的，那咱们这几个大夫不也有数吗？欸，您这药到底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