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抱了人去盥洗，再穿戴停当出来已是日上半空，院中的亭台里不知在何时被何人放了食盒，杨娉这才觉得不自在，埋头捧起粥碗跟松鼠似的喝了起来。m.churuyunkt.com

粥还是昨晚那种粥，小菜也清淡，吃完了才觉得卫伯大约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就误会吧，反正那两个院子里的人到现在还都未有动静。

装作没看见猫在石头后面的人，俩人手挽手的沿着溪水踏上石桥，驻足片刻后再穿过石桥折上隐蔽的竹林小径，回头看见，石头后的人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于头顶，喃喃祷告后大拜了下去，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怎么比你还欢喜？婚仪那日卫伯不去吗？”

“他已经见到他想见的了，不必去。”

“什么？”

“屋子还未收拾。”

“啊，不——”杨娉瞬时将脸藏进他的胸口，那床铺，有自己不小心沾上的……还有……“啊，我说我洗出来的——”

“傻丫头，不能洗，走了——”

不知害羞为何物的人磨蹭了一会儿又释然，爱怎样想怎样想，反正自己都是江湖帮主了，反正那屋子不是自己折腾的。

过了林子便是观星台，阔朗的青石空地上突兀一个石砌的高台，远看仿若是停靠在岸边的渔船，渔船上竖着桅杆，张着渔网。

“这是个正经的观星台啊，别说，这儿观星的效果还真好，不知那老神仙有无在这里偷听过星星说话，或者会见过什么天外来客……”

杨娉在日晷下转了几圈后拽着人小声嘀咕:“他是如何找到这么个地方的呀，有山有水有风景，嗯，还有汤泉，外头那地有多少亩，八百？一千？厉害呀，方士哪来这么多银子修这么大的庄子？难不成是坑蒙拐骗来的？你记得跟伯父说别跟这些个没头没脑的道士搅和，什么仙丹啊符水啊一概不能相信，听到没？想要补养身体，外祖父和大舅舅的方子多的是，丸药也有……嗯，你要不要？我给你讨——”

赵璟忍无可忍，把人拉到圭表的后头教训了半天才与她解释:“这是位有真本事的，曾任祖父时期的太史院院长，不仅精通天文历法和大地测量，在文章数术上也少有人及，擅推算、制仪——”

“停，等等！知晓这般清楚？让我猜猜！”杨娉先是吃惊接着就明白了过来，“这位奇人曾是你的师傅对不对？所谓伯父送我的庄子，实际上是师傅送给他爱徒的贺礼对不对？哼哼……我就说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在伯父想买之时恰有人卖，还是如此难得之地！还说部分修整，哪里是部分修整，明明除了山石和观星台外基本都有改动，屋舍是新的，亭台是新的，连汤池里石砖都是新的，如此规模没有一年两年如何能建成？是早就开工了对不对？从这观星台这看庄子已存在多年，这么说他在去京城教导你之前就住在此地，然后头几年又回来了这里是不是？”

杨娉攀着他的肩头笑的像只狐狸，“我猜的再大胆一些，当初伯父用计将你弄来这处，是不是打的让你跟随他的主意？却不料有了变数，你竟是赖在我们家不走了？哼哼……明允兄，你不该坦白一下这个变数？”

“夫人聪慧，坦白了，很久之前就坦白了，我看上了那家的姑娘就赖下不走了，”赵璟将人收拢到怀里，静静感觉许久才接着说话:“初时我不知父亲早有谋算、不知袁老早有准备，想跑出京城，也想借机探一探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故意被掳了去随后又跑了出来，未赶上父亲和袁老派过去的援手之人。”

“之后我一路向北，至云州境内才被父亲的护卫寻到，那时父亲也才知我有意离开京城，吃惊之下又很欣喜，想要遂了我的意，又加追兵甚多还有江湖人士插手便索性将计就计，散开了突出重围，护卫向南向东我继续向北……后面的你就都知道了。”

“一路向北，原来我的夫人在那处等着我……娉娉，我无数次庆幸自己一路向北，无数次庆幸自己上了王叔的马车。若非如此，我大概不是在此地观星望斗，就是囿于一室著述理论，或者干脆入了空门去。”

“袁老自然也识得你祖父，知道了你的消息后和父亲一样都万分欢喜，他们……大约也想过让你我在此成亲，后来一步一步的……所以这庄子确实是他们专门送予你的，为此还在修缮时专门询问了我你的喜好……娉娉，咱们以后常来好不好？”

“一路向北？”

“是——”

“好，那这位袁老先生为何不等饮了他爱徒的喜酒再去远游？”

“他见过你了，酒也饮过了。”

“什么？！”杨娉刚为卫伯的所作所为感慨了一番，接着又为这句话震惊了一番，被人揽住绕着观星台转了两圈，才从记忆中拔出神儿来。

“就那个小老头？！”

“难怪我让他跟我回家他千百推辞，合着是怕被孟老认出来！”

“瘦成那样还爬山，爬山就爬山还敢抓野鸡！哼哼，骗我说好不容易诌出来的几句诗被风刮进了水里，趴在水边就哭啊，哭的跟真的似的，合着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正的过目不忘，哄骗我，让我拜他为师，我这是没拜，拜了会怎样？被他带着云游四方去？还敢说饮了酒，那是喜酒？那是药酒，药酒！”

“还一口一个让我给他徒弟当媳妇，我怕你上火都没敢跟你说！”

杨娉念念，赵璟就苦笑，“袁老跟孟老相互嫌弃又惺惺相惜，在书画文章上互为知己，孟老看过我文章一次就知我是袁老的弟子，政见上却又大有出入，孟老主张入世，袁老则推崇出世……孟老说袁老寄灵魂于星辰游离于大地，袁老说孟老埋头书海看不见前路荆棘，却最后又都隐居于山林……”

“哼哼……所以你当时就知道，你知道你还不告诉我！我还纳闷你怎么就对一个陌生人不敢兴趣，原来——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