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斐超过他跑到前头，“看你还有没有心思赏雪！”

冯璜就是冯璜，愁苦了不过几息就恢复了生机，“不能，不能，老爷子仁慈着呢，咋的也得让咱们过完这个年不是？”

“你说了算？”

“算，不算……”冯璜勾过来小斐的脖子，用仅够两人听到的声音说话，“比试谁跑的快，你赢了我晚上就去老爷子的床头把那本书偷出来让你先看，如何？”

“真的？”小斐慢慢地将自己的脖子从对方的臂弯里拿出来，然后足下发力一步就蹿出了七八个台阶，三两步后又远远地抛下一句，“冯二哥，承蒙照顾！”

“嘁！”冯璜迅速跟上。m.xinyishuwu.com

缀在后头一步一步走的四平八稳的程伯和徐二公子两人俱都是不动声色地一笑，程伯开口:“小家伙今年变化不小，可见你教引有功！”

徐二公子点头，“少年天性！”

赵璟侧头看向身旁一边走路一边伸出手去接雪的杨娉，“你不着急？”

“急什么？策问？”杨娉收回手想放到舌尖上舔一舔，被赵璟一个眼神给看的赶紧缩了回去，“着急有用？”

杨娉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似的，不等赵璟回答就冲走在前头的徐二公子大声道:“舅舅，舅舅，我觉得我十分有必要跟您讨论一下有关我的课业问题！”

“为何？”

“为何？！”杨娉快走两步，还不忘顺手扯一下赵璟接着道:“您看哈，老先生把我当成男儿教养，经史策论书画文章一样不落，行吧，我忍了！可女子该学的乔姨也没饶了我啊，医药、管家、看账、理财还有厨艺，除了没逼我拈绣花针外其余的那是一个也没忘，不仅如此，她还纵容凌霜姐妹俩带着我练功，纵容赵大哥教我学琴，哦，后来还添了个下棋……舅舅您说，公平公正地说，这合适吗？”

程伯轻咳一声，扬起下巴跟要赏景似的迈开大步走到了前头，后头的赵璟忍了又忍，终是握拳挡住翘起的唇角又故意落后了两步。

徐二公子:“……”

“舅舅——”杨娉追上去，拽住他的衣袖，“舅舅——”

徐二公子就任她这样半挂在自己身上，脚下的步子半分也不受影响，终于开口:“你功夫垫底，读书不及小斐，医术比不上元洛，女红不堪入目，厨艺只能算是饿不死，琴棋书画更是差强人意……所以——”

“啊——”杨娉猛地松开手，抱头哀嚎一声，生无可恋之感兜头袭来，原地狠狠地跺了几脚又冲徐二公子的背影喊，“术业有专攻啊，术业有专攻的好不好？”

徐二公子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转弯时才头也不回地摇了摇手道:“你不需要有专攻，全面为上、平常即可。”

“哼！”杨娉一甩衣袖真想原地坐下不走了，可看着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白的石阶，终是愤愤然转了两圈后又忍住。

赵璟跟上来，抬手帮她把已经有些敞开的披风扶了扶，姑娘那泛着红晕的健康肤色掩映在热烈的火狐披风下极为耀眼，像极了冬日里那树盛放的红梅，只两颊因为生气而鼓起了淘气的小包。

赵璟想让先前那样伸出一根手指给她戳掉，却又奇异的伸出两只手去用掌心去慢慢的揉搓。

鼓起的气自鼓起的唇瓣间一点点泻出，赵璟看的痴迷，直到对方的声音传来，“你也笑话我？”

“并未，”赵璟回了神，忍笑揽了她一把又道:“走吧，先生说的没错，又不是有谁可以餐风饮露，所以我们哪个人不是平常人？”

“你也是？”

“是，”赵璟要笑不笑地低头看她，“我学识不比先生，功夫不及周烨，老成赶不上程伯，就连心性也赶不上冯璜的恣意潇洒……所以——”

“所以我们是一样的人！”杨娉一扫先前的委顿，朗声大笑起来，双臂伸开，仰头，足下急转，火红的披风快速地旋转于天地间的一片苍茫之中。

他就在一旁含笑静静地看着，仿佛天地之间仅存这一抹火红，这红像吹皱湖水的春风，像暖化寒冰的暖阳，像秋霜中傲然立于枝头的红果，像这漫天大雪里盛放在他心头的红梅……

热烈、浓艳的涟漪越荡越大，荡的他的心也随之盛放开来。

待姑娘的脚步渐慢时他上前将人抱起来接着转，一黑一红的衣袂翻飞间雪片变成了春日的蜂蝶，热闹、流连、眷恋。

许久，杨娉攀着他的肩膀抬头，“雪越下越大了……赵大哥，你头都白了！”

他笑，“你的也白了。”

“是吗？”杨娉抬手就要去拍。

赵璟抓住了她的手，“别拍，白头不好吗？”

“……”

被他牵住行走在这皓然一片的天地间，雪花的簌簌成了浅吟低唱，若说这世上什么事物最能让能心安心静，杨娉觉得那肯定就是雪了。

雪中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欢欣和热度；雪中她每一步都走的安稳踏实又雀跃；雪中她感觉自己的心始终归于原处，不慌亦不乱；雪中松柏的味道愈发清雅悠长……

须臾后另一只手也被人牵起来，眼前这个伟岸又温和的男子低了头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娉娉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杨娉笑起来耍赖。

“我听到你说答应了。”

“璟大公子也会耍赖？”杨娉偏了头问他。

“教学相长不是你说的？”

“就学会了这个？”

“还有——”赵璟说着抬眼看向四周的雪地。

“什么？”

“想学你躺进雪地里——”

“啊，哈哈……赵大哥你真是被我给带坏了——”

“我欢喜！”赵璟说着手上一个用力就将人揽入了怀里，“娉娉，咱们相约白头好不好？”

他的手臂拥的很紧，胸口很硬很暖，鼻息间全是氤氲的松柏幽香，杨娉突然就觉得自己可以在他呼吸里沉睡到永远，天地间很静，静的只余他的拥抱和落雪。

这一刻她想看遍这整片山川，这一刻她想让光阴留步。

原来随心去感知一个人时真的很好。

她随着自己的本心用力的点头。

头顶的呼吸从急促变成了绵长，深情的声音随之响起，“娉娉，我很欢喜，天地为证冬雪为鉴，明允愿护杨娉一世安稳一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