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哥，你让孩子吃几口再说话！”冯先生埋怨完程伯又笑，“你们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有一点京都贵公子哥儿的模样吗？”

金氏也哈哈的笑，跟着把另两个煎蛋也夹到他碗里，“还是接点地气吧，咱家有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二公子了还不够？”

赵璟像没听见夫妻俩的打趣，耳朵尖儿红了红夹起鸡蛋两口一个就吃了下去，“他们要运东西出云州只有两条路可走，陆路过州府，出鹤鸣关，这条路顺当但沿路关卡多，大宗货物盘查也严。m.nmghmwl.com再就是水路，远是远了些但胜在关卡少，在青涞河装了船拐到沧澜江再一路往东南至出海口，再拐至内河上岸只走一段陆路，到了风津渡口改道运河就可。”

“所以你认定他们会走水路？”

“不能让他们走水路，便是迎头撞上，他们把箱子往水里一沉就什么事都没有，过后还能再打捞出来，水匪什么的也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赵璟又吃下一个鸡蛋接着道:“鹤鸣关的守将王铭古与老三的外家刚结了亲家，他原就是个急功近利的，且现下正愁着如何投其所好，咱们稍稍透点风声过去就不愁姓王的不使力，再者老三多年来就看老大不顺眼想要取而代之，这样的时机他一定会好好抓住再算计上一把，到时趁他们两两相斗之时移花接木，再趁机将那处矿道毁了……至于如何让他们相信那些东西出自别处就需在那东西本身上再做些文章，营州有他的庄子，咱们让人送些东西过去，沿路的关卡也替他打点一下……”

“嗯，你小子！”冯念恩拿食指隔空点了点赵璟的脑袋，“如何才能不让他们走水路？”

“这个好办——”赵璟吃完了一碗面放下筷子，“冯叔您忘了前两天七叔祖还念叨的事了？时不待人，他们必定会按照咱们设定好的路线走。”

“老七叔？呵，你个——”冯念恩指尖轻敲了两下桌面后又脆脆的一拍，“程老哥意下如何？”

程伯审慎点头，“可行！开闸放水的事我来安排，不仅这个还要再闹几个匪患出来，把时日往后拖一拖，拖的急了才能按照你设想的走，那边你看着办，需要传递消息就让小辉去，镖局的人他熟。”

这话让赵璟感动，想说一句感谢又觉肤浅，于是在认真点头后只说了一个“好”。

“那就这么办，你回去歇一晚明日再动身，有了动静让人回来说一声就好，赶紧回——”

冯先生说完就挥手赶人，金氏也抢先一步收拾起了碗筷。

赵璟不作停留，与三人道别后起身离开。

“开闸放水，也亏他能想的出……他说的那些七拐八拐的关系你们知道？”看赵璟的身影走出回廊金氏疑问出口，“用镖局联络，这孩子是还想做什么？要把上次找到的那几个祸害送走？你们就撒手不管？”

“那曲里拐弯的关系我们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且看看吧，反正不是坏事！”冯先生提提衣袖侧身去拎小炉上的水壶，“镖局那边已经送信儿过去了，一路稳妥……这孩子心里有数，那种地方长大的孩子你以为像咱家那俩似的，再说夫人又不是不知我与程二哥于此一道上知之甚少……放心，二公子既说让他放手去做就无须担心……至于开闸放水，就不为了这次的事，我们也商量了打算开闸泄洪的，雨季就要到了，把水库腾出来有备无患……”

“嗯……”看程师傅也点头金氏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那行，你们可看好了别出什么岔子，小璟就是再有脑子也搁不住经识的少，那些矿工，算了，都让小璟安置吧，大嫂子还在灶房，我去看看……人越来越多，不够吃的，田地不能静等那些没影儿的湿地，娉娉说沿河沿江一路往南买也好跟将来的湿地相呼应、好遮掩，那丫头哪有这许多心眼肯定还是小璟跟她出的主意，臭小子！昨天大成回来也说了两个庄子，听着也还成，明儿我带娉娉瞧瞧去……姑姑来信说让娉丫头随性而为便好，咱们看着就行，我看小璟那孩子也是个有成算的……行了，我走了——”

金氏头上一句脚上一句的说了一大串，也不管那两人能不能听得懂双手一拍膝盖就起身走了出去。

回西院的路上赵璟走的不快，他以为能碰见那傻姑娘，没碰见还怅然了一会儿，却等忍着困意沐洗了出来后就看到了这个被人隔着窗子放进来的瓷瓶——又是那个强健筋骨的丸药！

瓶子下还压了一张书画一体的字条——“好好歇息，平安为上”。

“傻丫头——”赵璟轻念一声一手握住药瓶一手捻着纸条回里间睡下。

两个庄子离的都比较远，余淩驾车载着金氏和杨娉二人，霜儿和小辉单独骑了马护卫在侧，一行人到了和牙行的人约好的山隘口时日头刚刚升到屋顶。

看着眼前三匹对着自己喷响鼻的神驹，一向自认为见多识广的牙行掌柜着实愣了半天神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朱裳阁的王大成掌柜介绍的要看庄子的人，慌忙拾了衣襟到马车前拱手行礼。

金氏撩了车帘，“劳动何掌柜等候多时是我等的不是，我家大成说你对周遭三四个县待售的田地宅院都了如指掌，咱们今儿可就仰仗何掌柜的慧眼了，事成之后除了应当的那份外我还另有谢礼，先看哪一处就听你的安排。”

金氏不像其他贵妇人那样满头珠翠，乘坐的马车也简单，说出的话更是平易近人毫不张扬，但何掌柜可是人海中洗练了多年的人精，只一眼便知其不凡，于是更加谦恭的回礼，“夫人谬赞，也是王掌柜看得起在下，买庄子这个事就请夫人放心，在下定会用心！”

金氏点头，“好，那就请何掌柜头前带路！”

头一个是在山隘口往南大约十里的蒋家庄，难得的大庄子，五六百亩地有一半是良田还有佃户二十来户，何掌柜说这庄子的主人他也没见过，来操办这事的是蒋家的一个管事，要卖这庄子的原因人家也不说，但那田契他是去衙门查过了的，肯定无差。

杨娉与金氏心知肚明，一准是外头哪家人圈的地怕被有心人扒拉出来才要出手的，只是这么大的庄子想要一下子卖出去也不是个简单的事。

将车马放在村口留了何掌柜的小厮看着，缓步走向庄子外头的田地，七月的田野郁郁葱葱，放眼望去一片莽莽苍苍，坑坑洼洼的田间小道到了视野的尽头时就成了一条灰线，若隐若现的，蜀黍秆一人多高，擎着火红的蜀黍穗亭亭而立，像排成了队的姑娘，就是蚱蜢调皮，扰了清净，胡乱蹦跳着从这边到那边。

余霜和小辉一左一右顺着田埂走进了蜀黍地深处……

“蒋家的管事说了，要是价钱合适他们就将这季的收成白送，就是，这庄上的佃户跟了他们好几辈儿了，都是老实又勤恳的，想让买家买了庄子后还能，还能留下他们……”何掌柜犹豫着说完了这段话后又一脸希冀的看向金氏。

“这是应当的！”金氏爽快的点头心中却鄙夷:这主家可真够狠心的出手了庄子不算还要把佃户也一起清理了。

四人又往前走了一段，余霜和木辉不知从哪里逛了一圈后也回到了小路上。

小辉:“地顺长一百八十步，平整，沙土，稍黏，秸秆均匀，杂草尚可……”

余霜:“花生八成熟，没有被人拔过的痕迹，民风尚可，豆地里有两个兔子洞，哦，挺肥，看来收成不错……”

“……什，什么？”何掌柜头一次见这样看地的人，他两眼发蒙，深吸了几口气才堪堪稳住心神。

“小姐，你看——”余凌自一个蜀黍穗上揪了几颗秫米下来，捻掉了皮后用掌心托着给杨娉看。

“嗯，秆粗壮，籽粒却不饱满，是后期水肥不足所致，请问何掌柜距离此处最近的水源在哪里？”

“嗯嗯额……”何掌柜没想到这个覆着面纱，仅余了双好看的让人不敢看的大眼睛在外头的姑娘竟然也懂得种田之事，嗫诺一下，拭掉额头上的汗水快速回应:“不敢欺瞒小姐，这蒋家庄距离河道较远，村里吃的都是井水，田里也有两眼井，单靠水车拉水浇田委实是难了些，还是靠天吃饭，这里土质偏沙，所以大多是种植蜀黍和红薯，杂粮也就是花生和黄豆，今年入夏以来拢共就下了两场雨还都将将湿了地皮，蜀黍减产也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