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念恩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帮人里没有单石头，点点头也不多言，心下思虑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的，琢磨了一会儿后又看向程师傅道:“程老哥，对付这玩意儿我还真没啥经验，咱们还有什么没想到的？”

程师傅搓搓脸慢声开口:“狼这畜生，精，二十多年前我跟着，见识过草原的狼群，这东西一只两只不可怕，怕的是多，他们机警、狡诈有韧性，耐力也好，还懂得协作，为了爬墙可以一个踩着一个的肩膀往上跳，还懂得做伪装、骗人，就是……留几只在你眼前头盯着，另有一些绕远了从后面攻击你。www.591taobaonet.com”

“啊？这——”，王茂才看着眼前的冰墙想象着那些青面獠牙的东西一个驮着一个跳进来的样子不由得大惊失色。

“所以咱们不能只盯着这一边，茂才你专门安排几个人敲锣打鼓的绕着村子巡逻，好在有冰墙，等天黑了在上面插上火把，二十步一个，狼怕火，要做到火不离人人不离火……”

“好！”，王茂才应声就走。

“老哥是想，让人尽可能的参与？”，等王茂才的身影消失冯先生开口。

“本就非一家之事，咱们人手再足也没有凡事皆担的道理，遭贼遭匪的事出了这许多次还依旧是各顾各家，以后的安防如何做？有我们几个在不会出事，你回去，看好家里，小璟和杨匡的箭术都好，一高一低就能看住整个宅子。”

“二哥说的是！行，我明白！”，冯先生沉吟着点头，“经一事才能长一智，吃了亏才能长记性，开春还是要把围墙拉起来……我走了，回头给你们送饭！”

冬天的日头短，不过几个喘息间太阳就滑下了山顶，晚霞似锦缎染红了半边天，积雪也被映得璀璨，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炊烟都被罩上了橙红的暮霭，恍惚间有一种渊穆的光华。往常的这个时候村里的妇人们呼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正在上空盘旋缭绕，今天却出奇的安静，就那些到处划地盘打群架的狗都好似觉察到了什么不安似的，将嘴搁在门槛上，发出一声接一声的低低呜鸣。

程伯的目力好，此刻他正站在一个房顶上观察狼群:一匹显然是它们的头领的白脖子大公狼站在高处的一块大石头上，下面是十几匹健壮的公狼都仰头看着它，再往外围便是一大群成拱卫之势大大小小、胖胖瘦瘦的群狼，那样子似一位大将在给手下做战前训话，凛然又肃穆的，让程伯看的皱眉。

先是王大叔带人拉了两笆斗馍馍、一筐子煮熟的鸡蛋和一大桶米粥过来，随后里正家和村里其他几户人家也陆陆续续多多少少的送了饭食过来，王茂才招呼大伙赶紧吃饭，却远远地看见七叔祖在他孙子的搀扶下拄着杖往这边来，老人家虽脚步蹒跚但神色坚定。

王茂才赶紧迎上去，“老七叔您咋也来了!”

“我过来看看，够吃的不？你婶儿也蒸了馍馍！”，说着扒拉开小孙子那只搀扶着自己的手略带嫌弃的道:“不用你扶，去后面，给六子搭把手去！”

“够吃，够吃，这不都吃上了！”

七叔祖关注的显然是另一个重点，“来了多少人？一家一个？”

王茂才装模作样的扫视了一圈，其实来了多少人他在心里都不知道已经盘算了多少遍了，此时被七叔祖问起不免面露难色，小声道:“六七十个吧，您家三个，我家三个，程师傅和富贵带了四五个，还有几家来了两个人的……也就东南隅那边来的少……”

王茂才的意思不言而喻，全村百来户人家这算下来有差不多二三十户没来人的，再除去几家没有青壮的，那少说也有二十户没来人。

东南隅那边——

嗬！不就是觉得狼群在西北角离他们那边远吗？

看七叔祖面色开始不好他又慌忙添话:“有几个回家吃饭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

“哼，自私又没胆的玩意儿！”，七叔祖中气十足，将拐杖狠狠地杵在地上，花白的胡须在最后一缕晚霞的影子中来回跳跃，“你不用管我，去跟着程师傅去，听他差遣！”，说着抬眼瞅着刚刚走到自己身旁正一手抓了两个馍馍，一手端着粥碗往嘴里嗤嗤溜溜灌的孙子王进道:“赶紧吃，吃饱了去叫人，就说我这个老头子也来打狼了，问问谁还不如我，要连我也比不上那就不用来了，要不然，除了家里没有青壮劳力的，每家至少要来一个！不知羞的，让他们也出去打问打问别村都过的啥日子，这有吃有喝的，狼都堵到家门口了，还就知道婆娘怀里出溜，脸呢？光知道擎现成的——”

“爷，爷，您别气，别气，我这就去！”，王进不等他爷说完，将粥碗往旁边随便谁的手里一塞，抓着馍馍就跑了。

看程伯从屋顶上跳下王茂才端着几个剥好了皮的鸡蛋给他，“咋样？点火？”

“再等等，它们还没想好从哪个地方进攻，现在点火它们往东溜就麻烦了，等天一黑，先点东南角的火，再点南面和东面……”，程伯说着，两口一个地将鸡蛋吃了，又抬手指着周围接着道:“这个地方易守难攻，给它们留成豁口，最后再点！”

“行，行吧！”，听着程伯的安排王茂才心中更觉羞愧，人杨家房子结实院墙高不说人手足还功夫好，出了人出了力还出了那些吃食，现在又把自己家这一块当成豁口给狼群留出来，东南隅那些人……哼，等着吧！

看着一队队被带走，眼前就剩下了不足十人时王茂才真正着急起来，“程老哥这不行，这边的人太少了！大进，大进去叫人咋还没回来？石头，石头呢？”，说着猛地又想起石头和单家老三去接人也还没回来的事不由得跳起脚来恨声骂人，“都他娘的啥时候了，不省心的！”

程伯没理会他的急躁继续吩咐:“小辉，你配合小璟在高处，他在那边屋顶上，你——”，程伯说着转头看了看周围，指了指一棵高大的杨树道:“这棵树吧，视野尚可！”

“是！”，小辉听了吩咐将弓箭往身上一背三两下就蹿上了大杨树的枝丫，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大梁，你刀法好，和你王叔一起带着剩下的人守好这个角！冯璜跟着我，机动！”

“这处就留这几个人？这不行，不行！”，七叔祖见状也着急，“娃娃们和老先生可都在家！”

程伯摆手，“无妨的老叔，冯老弟回家去安排了，几个孩子都略懂拳脚，这里冷，您老要不也去跟老先生做个伴儿？”

七叔祖更快的摆手， “我不走！我得看着那帮兔崽子！”

天黑下来了，十步以外已看不清人脸。

火把次第亮了起来，整个村子像被一条蜿蜒的巨龙拢在了怀里。

唯独这一片是黑的，像巨龙张开的嘴巴。

天更黑了，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身边人的影子，站在冰墙上面的冯璜猛地转过身来压低嗓子开口:“动了，程伯快看！”

同一时间，高处的赵璟和小辉也同时发出了信号。

跳上冰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潜伏在夜色下的眼睛闪着诡异的绿色荧光，像一盏盏飘动的鬼火，神秘、冷峻又昭示着力量。此时目测距离大约有五百步，远在这两把弓箭的射程之外，又大体数了数，数量也不差，看来没有向别的地方转移。

鬼火贴着地面向前移动，显然是在为接下来的进攻选择合适的冲锋位置。

“点火！”，程伯挥手。

浇了火油的柴堆一见火星就腾地蹿出一人多高的火苗，插在冰墙上的火把也一个接一个的亮了起来，瞬间亮如白昼，将周围的一切都暴露在了这强光之下，包括那群正在找寻隐蔽之所的狼。

怕火的天性让狼群有了骚动，有不少都选择转身奔命，而走在最前头的那头白脖子头狼却只是停下了脚步，将头颈压低、背部耸起、一条粗尾巴像钢尺一样拖在身后，看它如此，身后的十来匹也做出同样的动作来，很快地，后撤的那些又回到了自己位子上，群狼呈“人”字形排开，想是即将离弦的箭镞。

头狼为突然燃起的火堆而愤怒，这从他背部竖起的刚毛就能看出，贴着地面的嘴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音顺着地面传出老远，一时间村里的犬吠次第响起，惊的空气都震动起来，声响捶打着人的耳膜和心膜……

烛火也跟着跳动，王奶奶明明紧张的手指都在颤抖却反过来安慰杨娉，“平丫，别怕，咱这屋子结实着呢！”，话题打开，老太太接着说话:“说起来也有四十来年了，还是我到咱这村子来的头一年，也是大冷天，不时的就有狼下山，三头两头的，开始是夜里来，扒羊圈，把羊咬死背身上背走，也进猪圈，猪子大，扛不动，就吃了再走！哎呦，一家子人在屋子趴着就听那呼哧呼哧的响动，一动也不敢动哦！”

老太太回忆起那场景牙齿发紧嘚嘚做声，王婶子赶紧搂住她又倒了碗热水喂她喝了两口方才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