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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拉斯开着隼“野狼”，载着曾经救活了他命的女人，离开了他的独栋别墅，沿着盘山公路朝太平州的方向开去。

琦薇仰躺在调平的座椅上，感受到全身肌肉酸软无力的她，忽然坐起来握紧拳头用力捶了一下阿特拉斯的胳膊。

“你这臭小子，难道在这方面也要找补回来吗？”琦薇紧咬牙齿，关闭了面部神经的眼角有点儿抽搐，她迫使自己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平稳，“我这三十多岁的身体就让你这么兴奋？你该不会有什么恶心的恋母情结吧？”

“首先，我不可能去恋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其次……”

阿特拉斯一脚油门将前面那台慢吞吞的苏普隆面包车超越，继续说:“其次，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岁数，我要的只有‘你’，也只是‘你’而已。（you, and only you）”

我是个很贪心的人，只要是想要的东西，就会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地去得到。

但我也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只要拥有你这个一直在给予我温暖的人，我便不再需要别的东西了。

琦薇紧绷的身体松懈下去，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相处，让她不用去看阿特拉斯的眼神，不用义眼去扫描他的心跳和呼吸，光是听见他的语气就能明白一件事。

这个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嘴里“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的小屁孩，是在非常认真的说那句话。

琦薇曾经以为自己看透了夜之城的生活，以为这里永远有且只有尔虞我诈、口是心非，以为这里不会存在所谓的“港湾”、“家庭”、“庇护所”。

但从孤儿院中出来的她，内心最深处的地方，依旧渴望着那从未拥有过的温暖和情谊。

所以她才会选择加入富有人情味的曼恩小队，才会在自己干出点儿名堂之后拉阿特拉斯入伙，才会在阿特拉斯选择单干的时候那么生气和……惶恐……

不过嘛。

琦薇扭头看了一眼阿特拉斯线条清晰硬朗的侧脸，深红的眼眸中忽然闪烁起了湛蓝的数据流。

阿特拉斯忽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方向盘开始自己动了起来，整辆车都像是拥有了自己的心智般完全自动地开始调整着方向。

就在他怀疑自己的车是不是被从黑墙外面流窜进来的野生ai给控制了，打算抱着琦薇跳车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掌伸过来按在他的脸上，就连身下的座椅也在同一时间被自动放平。

“我已经将车辆设置为自动驾驶，而从这里到太平州的体育馆需要四十分钟。所以……”

琦薇像蛇一样绵软地伏在阿特拉斯胸口，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小屁孩，带着身为姐姐的威严说道:“我亲爱的弟弟，陪我打打扑克吧。”

“可别把我看扁了呀，琦薇姐姐！”阿特拉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联系好医生了吗？我们之中总有人用得着。而且万一我们迟到了……”

“难道你只会打嘴炮吗？”琦薇冷笑一声，食指挑起阿特拉斯的下巴，“反正就算我今晚和巫毒帮那群黑鬼的交易告吹了，我的‘无限’小弟弟也会罩着我的，不是吗？”

“首先，无论哪一方面，我都算不上小！其次……”

阿特拉斯揽住琦薇的脖子，粗暴地将她整个人拉进怀中。

“我当然会罩着你了！”

————

黑暗……

混沌一片，不分上下的黑暗……

我是在……

？

咦？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唔——头好疼！

好像有什么声音……是警笛？

不，很像，但频率和节奏都不对……

是……是？是创伤小组！

我，我是在——

大卫终于能感受到自己那充斥着剧痛的四肢和身体，他拼尽全身所有力气，终于一丝一丝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这个上下颠倒的模糊世界让大卫呆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意识到出现在自己视线之中，那被炽烈火焰包围的黄色色块究竟是什么。

那是，自己的母亲，夜之城尸体清洁工，葛洛莉亚·马丁内兹啊！！！

即使视力因为剧烈冲击和身体颠倒而变得无比模糊，大卫依然能轻易认出自己母亲的身形！

他想要挣脱将自己捆缚在副驾驶座上的安全带，但是那劣质的卡扣因为撞击而牢牢卡死，不管他如何死力拉拽，这该死的安全带就是他妈的纹丝不动！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动啊！为什么不动！

血！

大卫看到殷红的血液从母亲一动不动的身体下渗透出来，浸润在破破烂烂的沥青路面上！

在这一刻，大卫感觉周遭那些嘈杂的燃烧声、破碎声、谈话声、惨叫声都黯淡下去，他只能听见自己母亲的生命，正随着血液从身体中汩汩流出的声音！

他发狂了！不顾一切自己身体也在撞击中受到了大量关节挫伤，只是大吼大叫着拉扯身上的安全带，既希望自己能挣脱出去，又希望有人能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那边好像有动静，我去看看。”

大卫听到一个有些发闷的男人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便拼命把身体探出去，大声呼喊道:“这里！我们在这里！”

在他的视线中，一名身穿绿色连体制服，头戴全封闭式白色头盔的男人穿越那由泼洒出去的燃料形成的火场，如英雄般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大卫心里的希望如同气球一样鼓了起来，他认得这个头盔，知道这些来自创伤小组的大绿人们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只要有他在的话，自己的妈妈，肯定能——

但这个创伤小组成员并没有第一时间采取任何医疗手段，而是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一个类似于便利店条码扫描器的东西，对着葛洛莉亚的脸像扫描商品一样冷漠地按下扳机。

红光一闪。

仪器中顿时发出了呆板的合成音:“嘀。该人员不曾购买创伤小组医疗套餐，请稍后再试，或更换目标，或将其破损面孔拼接后重试。”

“不是会员？真是浪费时间。”

大卫听到这个大绿人用十分不耐烦地口气说着，转过身来同样扫了一下自己的脸。

“嘀。该人员不曾购——”

大绿人直接关掉扫描仪，那白头盔上的红标志就这么笔直地盯着大卫的眼睛，他说:“我很抱歉，年轻的孩子，但我不能救你们。”

大卫心中刚刚鼓起的希望瞬间炸裂，他死命扭头看着那名大绿人离去的背影，大吼道:“不！回来！求求你！给她打一针肾上腺素！就一针！一针就行！求你！求求你快回来！不！不不不！不！！！”

没有用。

大卫听到了浮空车启动的声音。

只是一眨眼，那辆绿白相间的装甲浮空车就喷射出强劲的尾流，在顷刻间腾空而起，当着大卫的面，朝着市区的方向飞去。

“操你全家！我操！！！”

口中狂吼怒骂，但是两行泪水却止不住地从大卫眼中流淌出来，在重力的作用下攀上他的额头，没进那叛逆的朋克发型之中。

一如他心底那股升腾而起的悲伤，直冲天灵，蔓延全身。

但是大卫看着葛洛莉亚的身体，狠狠一吸鼻子，一边猛力摇动安全带的卡扣，一边在心里不停祈祷。

祈祷自己不会再撞上帮派交火，祈祷母亲的伤势并不严重，祈祷有人能来帮帮自己。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此刻的他愿意向神献上一切，只为让自己唯一的亲人平安无事！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阵低沉无比的引擎轰鸣声，看见了一台披挂着厚重装甲，仿佛怪兽般的车辆碾过火场，稳稳地停在距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

光是看到这台车的外形，大卫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无处不在的改装痕迹，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会开的车啊！

难道……是刚才那两个动物帮的同伙？！

就在大卫惊疑不定的时候，这台怪兽车副驾驶的车门忽然开了。

一名身上只披了件宽大男式衬衫的粉色短发女人快步走到自己母亲的位置，在蹲下身调整葛洛莉亚的体态的同时，转头大声喊道:“阿特拉斯！这是熟人，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