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着一身水蓝色曳地水袖百褶留仙长裙，在众人的注视下，步伐稳重端庄，气质浑然天成。www.tecleading.com

走到台上，示意身后锦抒把自己的琴搁置在琴案上。

只见那琴古朴大气，还带一丝凌厉之感，不由得令众人想到叶含芙的琴，华美精致，这一对比，高下立见。

李羡一见女子上了台，也端坐了身子，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抹笑意看着她。

叶蓁慢慢屈身行礼:“臣女叶蓁，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台下见上来之人竟是曾经以蠢笨之名闻名的叶蓁，不禁暗暗惊奇，这长相和周身气度，也不像传闻那样如此不堪啊。

虽然听说之前因见识不凡被陛下夸赞，但只觉得侥幸而已，如今竟然登台献艺，怕还是会贻笑大方吧。

台下众人不管是学子还是家眷，没有一个看好叶蓁，眼神里皆是嘲弄之色，毕竟一个人的固有印象是很难改变的。

果然他们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她就是叶蓁啊，刚和离那个？”

“可不是，陛下还让六殿下将她风光送回叶府，说她有功。”

“可那毕竟是她的夫君啊，心肠也太狠了。”

“不过听说她蠢笨异常，往年抽中表演也是贻笑大方的存在。”

“就她还敢上台表演琴技，怎么比得过含芙妹妹！”

“就是”

叶蓁如何听不到台下的议论，可依然面不改色，看向前方。

皇帝自然知道叶将军只有两个妹妹，因此见叶蓁上场丝毫不觉得意外:“叶蓁，你那妹妹可是将你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怎样，怕不怕？”

“回陛下，父亲从小就教育臣女，遇事要迎难而上，因此臣女不怕！”

皇帝眼里满是赞赏，皇后也说道:“开始吧，期待你的演奏。”

叶含芙将这些话听在耳里，本觉得不舒服，又觉得捧得越高摔得就越惨，也激动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毕竟她琴技如何，自己是知道的。

叶蓁回答道:“臣女必当竭尽全力。”

然后转过身子，姿态优雅的坐在琴案后，玉指轻抚琴身，闭上了双眼。

好一会儿，见女子没有动静，众人都有些疑惑，连皇后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刚要说点什么，突然女子睁开了双眼。

那是怎样一幅画面啊。

只见女子双眼凌厉，面若寒霜，周身杀气四溢，身上衣裙随风舞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手上的动作也是不轻，指法绚丽却带有章法。

听着女子的琴音，众人脑海里不禁出现一个画面:巍巍天山，苍茫云海，一轮明月倾泻银光一片。浩荡长风，掠过几万里关山，来到戍边将士驻守的边关。

正当人们欣赏美景沉醉之时，曲调突然有了变化，变得激昂起来。

众人望去，女子的神情变得更加狠戾，周身杀意像是开了闸一般，扑面而来，身上本是飘逸的衣裙，竟给人一副甲胄的错觉，人们好像见到了厮杀的战场，只见刀光剑影，鼓角争鸣，血流漂橹。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面对战争的残酷，众人不禁感叹起来。

这些历代征战之地，很少看见有人庆幸生还。

曲调也随着战争的结束变得平缓了许多，女子也多了丝忧愁，画面变成:戍边兵士仰望边城，思归家乡愁眉苦颜。

皓月之夜，高楼上望月怀夫的妻子，同样也在频频哀叹，远方的亲人啊，你几时能卸甲洗尘归来。

人们感受着这份悲凉，不禁思绪万千。

谁知曲调竟又变化了起来，面若修罗的女子好像化身怀念夫君的妻子，只是不再自怨自艾，倒像是也跟着上了战场，随着夫君一同征战。

曲调越来越激烈，战争从未停歇，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听到这里，众人也知道，曲子就要结束了，正要感叹是个悲剧的时候，女子在结束最后一个音之后，突然又轻弹了几下，好像露出一线生机，引得众人遐想无限。

一曲结束了，众人好像还沉醉在里面，无一人说话，皆是闭目细品。

叶含芙狠狠的攥紧自己的双手，长长的指甲，钻到肉里面，鲜血流出都浑然不觉。

双眼充满嫉妒之色，面带不甘的看着台上的女子，只觉得喉咙腥甜，像是有什么要从体内出来，终于忍不住了，拿起手帕，捂住嘴，只见手帕上面鲜红点点。

竟是气吐血了。

李羡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叶蓁，露出心疼的神色，众人可能认为叶蓁是在表演，但只有他看出了女子弹奏时的痛苦、绝望、愤懑和无边的孤寂。

右手不由得紧攥了起来，然后突然伸向自己的胸膛，感受里面的不适。

是的，他在心疼，他不想在她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她应该是明媚的，是开心的，是总之她就是不应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但这一刻，真的想把所有让她不愉快的事情，统统抹杀掉。

想到这里，李羡一低下了头，不让众人看见他眼里的疯狂狠戾与阴霾，连眼角处的伤疤也微微泛红，带出一丝血腥之感。

皇帝李尧泽突然鼓起了掌，夸赞道:“这是朕听过的最好的《关山月》，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众人也被皇帝的说话声，拉回了思绪，一个个面带复杂之色的看向台上的女子。

究竟是哪个瞎了眼的传出蠢笨的名声，她要是蠢笨之人，那自己算什么，府里的女眷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倾佩起来，更有几个儿郎，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炽热，看向上面的女子。

皇后也晃过神来，赞叹道:“不愧是叶老将军之女，有几分你父亲的风采。”

叶蓁立刻起身行礼:“陛下和娘娘的夸赞，臣女愧不敢当，臣女的琴技，一向没有妹妹的好，不敢上场表演，怕丢人现眼了。”

众人听她这么说，也想起了叶含芙所弹奏的《长相思》，不禁摇了摇头，小声讨论了起来。

“一个只知道儿女情长，一个为国厮杀，流血牺牲，二者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是啊，立意上面就见了高下。”

“不仅如此，看叶大姑娘的周身气度，也是她比不了的，这是在根上的差别。”

“说得对，毕竟一个是嫡女，另一个嘛，嘿嘿”

听着台下的小声议论，叶含芙气的小声啜泣了起来。

她知道今日过后，她和叶蓁的名声只怕是要互相调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