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临安府，布政使廖杰已站在城门口迎接，张忠仁经过这一仗已经异常疲惫，但仍坚持着要把粮食送到百姓手里，他知道，若是自己稍一松懈，只怕这些粮食又要被人挪走。www.yhrdss.com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廖杰热情地打着招呼，看到叶英更是凑了上去“下官早就备好酒菜，还请叶大人赏个脸。”

叶英知道他是叶棋山的人，此刻对自己如此殷勤，全是看在叶棋山的面子上。他不喜欢叶棋山手下的人，特别是如廖杰这般只会溜须拍马之人。“廖大人，您是布政使，是朝廷二品大员，而我只是个太医，您在我面前自称下官，不合适吧。”

廖杰一脸尴尬，却仍然挤出满脸笑容说道“是是是，叶大人所言甚是。”

他瞥了一眼韩放和许捷，一个五品员外郎，一个八品掌言，在他眼里确实不够看。但他始终记得叶相的话“韩放是皇上的耳目，要尽力拉拢，为我等所用。”一想到这里，他又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听说此次剿杀山匪，韩大人英勇得很，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韩放没想到自己一个五品小官能得朝廷二品大员如此青睐，“多谢廖大人夸奖。”

张忠仁见这个态势，再聊下去就没完没了，淳安和建德的百姓还在等着这些粮食救命。这些天，他已经动用府库的银子，从周边地区买米，支援淳安和建德，但这两地受灾严重，他所筹到的那点米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若非朝廷的救援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廖大人，再聊下去只怕天就要黑了。”张忠仁看不下去，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李掌言和韩大人是朝廷派的赈灾官员，此次赈灾事宜由他们主导，我们从旁协助。照我看，即刻就出发，我与李掌言前往淳安，你和韩大人一同前往建德。”

“好的，就如张巡抚所言。”廖杰说道，又把叶英拉了过来“建德伤民众多，叶大人就与我们一道，那边正缺叶大人这样的良医。”叶英一听，点了点头，便跟着廖杰、韩放一起前往建德。

张忠仁骑着马，许捷坐在马车上，两人带着一半的粮食往淳安走去。一路上，灾民遍地，地上尽是洪水肆虐过留下的坑坑洼洼，远处的房子都已被洪水冲毁，到处可见百姓临时搭建的草屋。

“李掌言长期在宫里，怕是没见过这样的惨象吧。”张忠仁开口说道。

“天不怜见，降下灾祸。”许捷开口说道“幸亏还有张大人这样有良心的好官愿意为他们请命。”

“好官”张忠仁苦笑了一会“若我真是个好官，就不会叫百姓遭这横祸。”

许捷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答，只觉眼前这个男子的背影异常落寞，像是藏着无尽的心事。

“李掌言，这稻米您打算如何分发。”张忠仁开口道

“若是直接发，只怕其他地方的百姓会来冒领，依我之见，不如把这些稻米换成粥。”许捷开口道。

“这附近的百姓，多少都受了灾，生活已经如此不易了，李掌言还信不过？”张忠仁开口道。“再说，换成粥，就能保证没人在里面动手脚了吗？全县这么多粥棚，你我还能一个个看得过来。”

许捷有些羞愧“张大人可有好法子。”

“没有”张忠仁开口道“直接挨家挨户发稻米，宁可发错，不可放过。”

“就依张大人所言。”许捷开口道“只是这稻米总有吃完的时候，到了那时候，这淳安、建德的百姓怎么办。这大水一来，地里的粮食肯定是救不了了，这百姓怎么活。”

张忠仁的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只要其他七县的粮食能够丰收，淳安、建德百姓就会有活路。只是，这段时间，已有不少百姓卖了手里的土地换银子。”他开始担忧起来，有人趁着淳安、建德发大水，趁机压低田价，以往要五十石一亩，如今被压到三十石一亩。

“百姓生活已经如此不易，竟还有人趁机压低田价。”许捷有些气愤，她深知这田地对百姓的重要“若非真的过不下去了，谁会愿意卖地。”

而廖杰这边，带着韩放、叶英挨个村子发放大米，到了傍晚，总算发完一大半。

“两位大人，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廖杰说道。

韩放和叶英看了一眼，确实已到饭点，便答应了下来。

廖杰领着他们到了船上，这家酒楼就开在西湖附近，酒楼更是直接买了几艘船，让客人在船上用餐。

“两位大人，此处安静，又可以边吃饭边泛舟湖上，其乐无穷。”廖杰开口道。

“廖大人，此次还有要务在身，只需随便准备些饭菜即可。”叶英开口道。

“两位远道而来，廖某理应尽地主之谊，都是些当地特色菜，还请两位莫要推辞。”廖杰说道，便让人上菜。

“这道西湖醋鱼是这里的招牌菜，两位可得尝尝。”廖杰指着桌子上的醋鱼说道，又指了指旁边的两道菜“这两道分别是梭子蟹炒年糕和油爆虾，两位尝尝。”

韩放早已饿了，见状夹起菜吃得津津有味，“不错不错。”

廖杰举杯说道“这是绍兴黄酒，两位尝尝。”说完往两人的酒杯里倒入黄酒。

韩放拿起黄酒一饮而尽，毕竟眼前这人官职在他之上，又如此殷勤，他也不好推脱，连连说着感谢。

叶英拿起黄酒闻了闻，说道“我前段时间感染疫病，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不能饮酒。”

廖杰见状也不好再劝酒，虽心有不悦，也不敢发作，只是嘴上说着“既然如此，就请给叶大人上茶。”店里的伙计闻言，便泡好西湖龙井，端了上来。

推杯换盏间，廖杰对着韩放说了些推心置腹的话，一顿酒后，两人竟开始以兄弟相称。

叶英走到船头，寒夜中看着西湖，陷入了沉思。船舱内不时传来韩放和廖杰的笑声，但此刻的叶英脑海里想的却是白天见到的那些灾民。这个王朝早已千疮百孔，他作为医者，能治百病，却治不了这个腐朽的王朝。

“韩老弟，你年纪轻轻，就得圣上如此信任，他日一定前途无量。”廖杰举着酒杯，对着韩放说道。“老哥必须敬你一杯。”

“廖大哥你才真是有为，深得皇上和叶相信任，委以重任。”韩放说道，拿起酒继续敬廖杰“这杯我敬廖大哥。”

“好”廖杰拿起酒一饮而尽“爽快。”

廖杰受叶相指示，拉拢韩放。

韩放也知道廖杰是叶相的人，自己若想在朝堂立足，叶相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叶英在船头伫立良久后回到船舱“廖大人，请让人把船靠岸，我们要告退了。”此时的韩放已经醉醺醺的，叶英见状不忍，想把他拉走。

廖杰见状，赶紧命人把船靠岸，待走上岸时，韩放已经有些醉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但他仍然坚持着，毕竟廖杰的官阶大他好几级，怎好在他面前失态。

“韩老弟，还能再喝吗？老哥我还没喝够，我们继续找个地方喝酒。”廖杰搂着韩放说道。

“喝”韩放憋着说出一句话。

“叶大人，我先派人送你回去，韩老弟与我一见如故，晚些我再找人送他回去。”廖杰对着叶英说道。

叶英鞠了个躬“叶英先行告退。”说完，便坐上了马车。

“韩老弟，大哥带你去个好地方。”廖杰说道，嘴角边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什么好地方？”韩放问道，此刻的他已经醉了，路都走不稳。

“你去了就知道了。”廖杰说道。

廖杰早已安排人准备好马车，上面没有任何临安府衙的标志，看不出车上人的身份。

韩放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廖杰却清醒地很，他看了一眼韩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马车驶入了小巷子，这里藏着一个别致的小院子，环境清幽，不时从里面传来悠扬的琴声。

到了小院子门口，廖杰扶着韩放下车，只见一中年男子早已在大门口迎接，他是个商人，也是这个小院的主人。大胤官员是不许狎妓的，于是这些商人为了巴结官员，便在这小院子里豢养私妓，供那些达官贵人寻欢作乐。

这商人名叫章易，是江南地区最大的丝布商人，也是江南织造局最大的供应商。此人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通吃，廖杰来了没多久，两人便搭上线。

章易站在门口，半身弯曲着，十分恭敬“大人，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他只称呼廖杰为大人，而不称呼他的姓名，便是为了不让旁人猜出他的身份。

廖杰走下马车，指着韩放说道“这位是本官的朋友，好好招呼。”

“小的明白”章易说道，自从搭上廖杰这根线之后，廖杰为他介绍了不少达官贵人，他也送了廖杰不少金钱和女人。

“大人，这边请”章易说道，便让人领着廖杰到一间房间，他早就轻生熟路，到了屋里，早有人在此等候，那女子生得肤白貌美，蒙着眼睛躺在床上，手不停地发抖。

廖杰上前见了一下，果然是天生尤物，他拿起女子手上的守宫砂一看，还是处女，看来是章易刚从别处买来的良家女。廖杰的喜好，章易是清楚的，他喜欢美女，特别是处女，为了迎合他的喜好，章易可花了不少功夫。

此刻的廖杰像饿虎看到了食物，扑了上去。会来这个地方的人，身份敏感，所以章易特地让这些女孩子蒙上眼罩，也是不为了暴露来人的身份。

韩放这边，被拉进屋里，放到床上。章易走到那女子身边说道“今日特许你拿下眼罩，好好服侍这位大人。”

“是”那女子说道，只见手臂上、身上都是被鞭打的伤痕，来到此处的人中，有些喜欢刺激的，便想着花样折磨这些女孩子。

也有女孩子想逃跑，被发现后抓回来毒打的。韩放醉醺醺地躺在床上，那女子有些无措，在韩放身边轻声喊着“大人。”

韩放还是睡得死死的，章易早有交待，若是无法完成上头的交待，只怕要被毒打。

廖杰此举，便是想拉韩放下水，以便后续同流合污。

见韩放没有回应，那女子便开始伸手去扯韩放的腰带，就在这时，叶英从窗户外跳了进来。“不许出声，我只是来带他走，不会伤害你。”

那女子本想大叫，见他这么说，不敢再出声。

“醒醒”叶英摇了摇韩放，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倒来一杯水，直接泼到韩放身上，还是没有反应。

看来只能等他酒醒一些，看着女子满身伤痕，叶英心有不忍，他拿出一瓶药，递给那女子“这是治你伤的药，每日把这药涂于伤口处，对你的伤有益处。”

那女子接过药，眼里留下两行泪水，若不是家里活不下去了，她也不会被卖到这个地方，任人蹂躏。

“你带我一起走吧。”那女子跪下苦苦哀求道，来这里的人，从来没人把她当人看，身上受伤了，这小院的主人怕被人发现，也不敢给她找大夫。

“我怕是没有这个本事。”叶英开口道，带着韩放，勉强还能跑出去，若是带上这个女子，那真的走不出去这个院子。

那女子有些失望，“我们这些人真是命苦，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死了都没人发现。今天若是主人发现我把人放跑，一顿毒打是跑不了了。”

叶英有些不忍，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那女子顿时哭了起来“我本是建德人士，家里的田地被大水淹了，庄稼都死了，家里人活不下去了，便把我卖了。”

“我没有这个本事，但有个人应该能救你们”叶英开口道

“谁？”那女子问道。

“张忠仁”叶英说道。

女子有些怀疑，“那些高官靠得住吗？”在这个地方，她早就死了心，不相信那些当官的能救她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