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穷凶极恶的妖兽此刻却舍身护着一人一鬼。m.muyuwenxuan.com

这情景让众人心中久久难平。

苏梨挥手松了松勒紧对方的藤蔓，蹲下身，开口问向面前的独眼男子。

“你为何要害人？”

“他们该死！”

独眼男子说完闭上了眼，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

叹了口气，苏梨起身，“我感觉得出，你身上的灵气非常纯粹。只不过有一丝戾气而已，完全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是浣娘向你许的愿吗？她知道了虎子的事所以……”

“不是的！你懂什么？浣娘她那么好，那么善良。都是那些人咎由自取。”

大声嘶吼着反驳了对方的话，独眼男子仰头，一滴泪水从他仅有的那一只眼中流出，滑过他的脸颊滴在浣娘的眼角。

他仰头，声音恢复平静。

“我乃是五行山中刚刚化形的一只锦鲤。本着行善积德的念头，救了一个落水的采药人。谁知他伤好以后趁我不备用法器重伤了我，刮走我的金鳞，剜了我的眼睛，取我性命，只是为了入药。我拼命挣扎才得以逃脱。”

“不知在这河中游了多久，我才彻底摆脱了那人的追捕。在这绿溪河下游，我遇见了浣娘。许是她觉着我这条瞎眼的鱼可怜，便将我带回家养着。我很感激，想着这世上或许只有那一个采药人是坏的。可惜我很快就知道，这世上只有浣娘一个是好的。”

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更加痛苦的回忆。

“浣娘的公婆怨她克夫克子，整天对她非打即骂。活她一个人全干，饭只能吃其他人剩下的。浣娘时常对我谈心，却从未抱怨，她说这世上只有这两个亲人了。”

“我的外伤渐好，浣娘将我放回了绿溪河，她说真希望自己能够像我一样自由。而我拼命地拍水让她注意身后有一个慢慢靠近的鬼祟男人。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看她被对方拖进河岸的草丛。听着她痛苦嘶喊，哀嚎哭泣，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几乎要咬碎一口牙，说着他猛得咳出一口鲜血，看着胸前的白色衣襟上开出了一朵鲜红艳丽的花，他反而笑了。

“之后我便没见过她再到河边来洗衣裳，而是时常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浣娘的流言蜚语。这些乱嚼舌根的蠢货，口中尽是污言秽语。我将他们一个个记下，直到恢复修为。只用了一个障眼法他们便争着抢着来寻我下了诅咒的鳞片。”

他的眼神渐渐染上了兴奋之色，语速也加快了许多。

“呵！我要他们后悔，要他们死！为浣娘报仇，为虎子报仇。可笑那姓张的一家为了区区钱财竟会对亲人下毒，互相坑害，死得那般早。”

长叹一声，他低头看向怀中人。

“只可惜，我只顾着报仇，还来不及报恩。虎子，你娘以后要靠你照看了。对不起，我食言了。”

说罢他望向苏梨，眸中平静清澈，神情是前所未有过的放松，心中只觉一片安宁。

“动手吧！”

苏梨狠狠皱眉，没想过这件事情竟如此复杂。

这背后的故事听得她心里难受。

她缓缓抬手，对着独眼男子的脖颈隔空一抓，横在其上的藤蔓倏地钻进地下，消失不见。

独眼男子有些怔愣，“你不杀我？”

苏梨:“我何时说过要杀你？我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驱除瘟疫。”

她看了眼仍在熟睡中的浣娘，“该杀的人也杀了，剩下的人罪不至死，遭此大罪也算是个教训。你将这诅咒解了，我便放了你。”

闻言众人都是一惊，唯有铁面好整以暇地盯着苏梨，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陈实立刻出声劝阻，“苏梨仙子，万万不可放虎归山啊！”

苏梨摇头，心中暗叹，这哪里是放虎归山，明明是请君入瓮。

五行镇有了这许愿锦鲤，日后的发展一定会蒸蒸日上，像书中写好的那样，一跃成为修真域第一大镇。

这话苏梨自然不能说，只能静待后续发展。毕竟自她来了以后有些事情与原书已经有了变化。

苏梨再次郑重道:“无极仙门之人说话算话。”

“你是无极仙门的弟子？”

独眼男子眼中有了几分意动。

“好！我再信这一回。”

低头看了眼怀中人，他神色黯然，“我只求一事，莫要将我的真身告诉浣娘。我不想她自责，后悔救我。”

苏梨点头看向陈实，后者叹了口气。

“哎！是我这个镇长没有做好，太过安逸了。浣娘家出了事，我还以为都是意外。”

“镇长，别这么说。谁能想到那个姓张的王八蛋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账。可惜他死了，不然老子定要亲手送他归西。”

严护卫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其余人也是义愤填膺。

“畜牲！浣娘如此好的女子竟被张猎户给糟蹋了。真是畜牲啊！”

“这锦鲤做的没错，那等狼心狗肺之徒不杀留着干嘛！”

也有人觉得这姓张的确实该死，但其他人不过是口无遮拦或是贪财而已，就遭如此大罪，可见妖兽心性也并良善。

铁面冷眼旁观，众人的心思他一眼便明了。

孰是孰非，谁说的清。

她又会如何判断？

苏梨看向众人，“这是五行镇的事，我一外人，解决了瘟疫的麻烦便会离开，其他的自是管不了。浣娘为人如何，你们比我清楚，往后她该不该有好日子过，全看你们。”

闻言，众人低头，浣娘为人他们自是清楚。这可怜的女人经历了这么多苦难，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他们不知。但他们无比坚信，浣娘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仙子放心，我们晓得，这瘟疫是张猎户进山打猎染了毒瘴带回镇子来的，他们一家皆为此丧命，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陈实拱手对苏梨大声说完，其余众人立刻会意，连连点头。

“对，都是他害的。”

“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哎！浣娘也是个可怜人。”

见这五行镇的人还算良善，苏梨对他们弯了弯唇角。

这一笑登时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蓦地听见镇长轻咳一声后，大家才赶紧避开视线。

靠坐在墙角的独眼男子，望向苏梨的眼中有几分感激。轻声道了谢，他抬手抹去自己滴落在浣娘颊边的泪水，凝视着那恬静的睡颜，仿佛要把对方的样子刻在脑海中。

片刻后，他仰头靠在墙上，茂盛的枣树遮住了直射而下的阳光。

他缓缓闭上了眼皮，抬手按在仅剩的那只右眼上。白色的光点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慢慢飘向天空，像逆行的飞雪。

随着漫天飞雪的出现，独眼男人脸色发白，额角布满汗水。

他紧抿着唇，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是一声都没有哼出来。

飞雪越来越大，旋转着飘到空中四散开来，钻进了一幢幢屋舍，落到了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人身上。

忽然苏梨听见对街的人家高声惊呼，“太好了！神仙显灵了。娘，你终于好了。”

那欢呼声响亮，院中几人听见，个个欣喜异常，陈实招手立刻叫了几个人去病患家中查看。

一盏茶功夫不到，几人飞奔回来，脸上都是笑意满满。

“镇长，好了！都好了。”

闻言，镇长禁不住红了眼眶，“我五行镇得救了！”

说着他转向苏梨躬身一拜，“多些苏梨仙子。”

苏梨退让两步摆摆手，看向依旧靠坐在墙角一动不动的独眼男子。

“我并未做什么，这都是他做的。”

众人望向地上的鱼妖，犹豫着要不要道谢，陈实却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谢……”

话还未完，突然独眼男子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虎子艰难地抱住自己的娘亲，慌张无措地转头查看。却是没再发现对方的身影，顿时他泣不成声。

“鱼……鱼叔！不要死，不要。呜呜……”

众人都未料到此番情景，连忙四下张望寻找。

苏梨闭眼感受妖气，再睁眼只见虎子身后的墙角里躺着一条伤痕累累的锦鲤。

它的鳞片几乎掉光了，如今双眼俱盲，一动不动，唯有腮壳缓慢地一张一翕。

“他还没死。别哭了乖！”

苏梨摸了摸虎子的头，示意陈实将浣娘安置好。

虎子盯了陈实半晌，直到他再三保证一定会照顾好他娘亲，这才松开了手。

他擦了擦眼泪，顺着仙子姐姐的视线找到了他的鱼叔。小心翼翼地抱起那条濒死的锦鲤，虎子带着哭腔哀求道。

“漂亮姐姐，我知道你是神仙。请你救救鱼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