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六月，年轻的少年满怀壮志的奔赴高考的考场，在一张张油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未来。随后，却是更多的人提着大箱小箱头也不回的离开曾以为的“未来”。

游走在燥热的长街，看着身旁来来往往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人，庞白心里再度涌现出那种无力的苍茫，仿佛只身与天地之间，往前往后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雾，找不到一丁点儿的方向。

来到江州已经一个多月了，从老家带出来的钱也已经花的所剩无几，如果再不能找到一份工作谋生的话，恐怕再过不了几天，街头就会多出一具横死的尸体了。

可是他既没有本领傍身，又没有学历加持，说的再惨一点，父母双亡亲友全无，身无分文走投无路，要不是家里还残留一点积蓄，怕是早就活不到现在的。

唉……

庞白无力长叹，继而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如果可能，谁又愿意活成这个样子。

也许有人说，再不济难道不会去工地上搬砖、去饭店里当服务员么？

呵呵，难道去搬砖不需要力气、去当服务员不需要嘴甜么？就他现在的样子，十个人见了有九个人都会当他是乞丐，又有多少人愿意给个机会呢。

“臭要饭的，你找死啊！”出神间，身后猛然传来一道汽车鸣笛声，紧接着便是一声粗犷的呐喊。

庞白堪堪回过神，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半尺的奔驰小跑，第一反应竟不是庆幸而是有些失落，为什么不直接撞过来，至少还能索要点赔偿让他安然的度过下个礼拜。

“神经病，存心碰瓷的吧！呸！真他娘的晦气！”见庞白没有反应，那人更为得寸进尺，嘴上骂骂咧咧了好一通才驱车离去，还不忘从窗户上探出手比划了一个很是鄙视的手势。

庞白却好像不曾看见一般，转过身，继续默默往前走着。

忽然，余光中一张贴在电线杆上的招人广告映入眼帘，庞白连连停下脚步，贴近电线杆看去，只见一众各式各样的小广告中，一家名叫华盛清洁公司的招聘广告赫然立于最显眼的位置，看墨迹的颜色应该刚贴了没几天，纸张也比较干净，不像其它那般泛黄。

庞白的眼中陡然绽放出一丝光亮，清洁公司，大抵和做家务差不多吧，他别的方面或许不擅长，收拾家里可是一把好手，再不济就算是分配到扫大街也是非常乐意，至少有份活干。

想着便记下公司的地址，然后用身上仅剩的十块钱打了个车，上车的时候明显能感受到司机师傅那满含鄙夷的眼神，他却一点都不在意，或许因为早就习惯，亦或许是喜悦盖过了一切。

车子在街道口停下，庞白兴冲冲的付钱下车，一面在心里默念着地址，一面边走边望，恍然发现一路走来竟有不少的地方都打上了拆迁的字样，零星的几处商铺虽然开着门，但也跟没开一样，里面根本没什么人光顾。整条街道看上去死气沉沉的样子，就连偶尔碰到一个路人，也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让他想问个路都不行。

好在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找到了广告上所说的地方，谁成想居然是个烂尾楼！在四周高楼林立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寒酸。

刹那间，庞白如遭雷劈，脑海中一片空白，呆愣的站在楼前好久才徐徐缓过劲儿来，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分外悲凉的苦涩，是他太单纯才会上了当。

然而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楼里忽然走出来一个身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而工装上赫然应着华盛清洁四个字。

庞白双眼一亮，赶忙将其拦下，如同在漫漫海水中抓住了一根稻草，明知道很无礼但还是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华盛清洁公司是在这栋楼里么？”

男人抬起眼，本能的打量了庞白一番，而后默然回道：“十楼左侧。”言罢不动声色的绕过庞白，急步远去。

“十楼、十楼……”庞白不由自主的呢喃着，倏尔低垂的眼睛里竟逐渐涌出丝丝泪光，却是蕴含着无穷尽的喜悦，就好像在经历过了数年的黑暗后，突然看到的一丝光明，怎能不激动。

紧接着狂奔进楼，一直到了第三层才猛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楼道里太冷了，虽说四面透风吧，可毕竟是在夏天，就算是刮风下雨，也远没有此刻觉得寒意入骨。

尤其是在停下来之后，总能觉得周遭有一股子气流无声的涌动着，隐隐还能嗅到几丝腐朽的味道，就像是突然打开一个里面塞满了死老鼠的冰箱，单单是气息就很让人不舒服。

庞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甩甩头，抛掉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然后一鼓作气跑到了十楼，气喘吁吁的靠在墙上，刚准备抬起手敲门，门就开了。

庞白却累的顾不上多想，自顾自的走进去，同时深深的喘着气。

房子内部很大，看上去足足有二百平米，也有像模像样的休息室会议室之类，就是，就是偌大一个房间内，居然随处摆满了垃圾，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像破了一只袖子的棉袄，前面开了口的鞋子，破旧的小型电器，甚至还能看到乌漆嘛黑不说还严重漏气的仿真娃娃。

庞白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若不是其中显目的华盛清洁有限公司的标牌，他还真怀疑这是个垃圾回收站，也难怪楼道里弥漫着那样的味道，有这么个大污染源在，哪里还能又清净的地方。

“咳咳！”只是，想了想，庞白还是绕过脚下的障碍物，朝屋子里唯一一个老头靠过去，顺带干咳两声提醒对方。

老头却是仿若未闻，依旧盘坐在沙发上，一手美滋滋的嘬着烟袋锅子，一手在脚趾间翻来覆去的揉搓着，不时翻一下摆在茶几上的杂志，眼睛里迸射出道道精光。

那精光庞白很是熟悉，小时候他爸每次偷看隔壁阿姨洗澡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那时候他还不是很懂，不过后来就慢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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