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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医院院首深谙中庸之道。
康煦帝蹙眉,然心中又有难以遏制的愉悦。在去了这奇毒后,太子虽不能彻底脱离险境,可最起码,也总算是有救,比必死之局要好上太多。
正此时,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声。
“大人!”
康煦帝猛地回头,就见自从刚才交谈后,就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贾珠软倒在王良的怀里。这太监抱着贾珠,惊慌失措地拍打着他的脸,力道轻轻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大人,大人,快醒醒……”
康煦帝的眼眸微沉,在某个瞬间,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可说话的语速却很快,“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些过去!”
康煦帝一声令下,那些太医自然不敢懈怠。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贾珠放平,而后为他诊脉,可旋即,他们蹙起眉头,疑惑地说道:“万岁爷,臣……大人无碍,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如果不是近在咫尺,他们能确定贾珠真的完全失去了意识,他们都要以为贾珠是不是在装睡。
康煦帝看着贾珠,又是,没有任何异象的异样吗?
皇帝令人将昏睡的贾珠重新送回偏殿,再叫人为他更换衣服,就在王良要跟着离开时,康煦帝叫住了他。
王良的心口一跳。
就在方才,贾珠昏迷过去前,在众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康煦帝和太医院院首身上时,贾珠低低和他说了一句话。
“若是皇上问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不要隐瞒。”贾珠声如蚊蚋,如果不是他们的距离这般近,王良都差点要听不到贾珠说的话,下一刻,又听到一句,“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不该说?
王良抬头,猛地看到贾珠微红的耳朵。
然后意识到贾珠说的是什么,立刻闭上嘴巴连连点头。
现在太子殿下有以后了,自然是要……
可还没等王良将这段话想清楚,贾珠就猛地软倒下去,好像在这一瞬,让他强撑着的理由消失了,他立刻失去了意识。
王良抱着贾珠时,心都要颤起来。
可别太子殿下刚有曙光,大人这边又出事了!
得亏太医说了那番话,才让王良放下心来。然眼下他被康煦帝带到一边去,除了皇帝和梁九功外,此处再无其他人,王良在觉察到这点时,便知道接下来就是自己的麻烦。
或许,也算不得麻烦。
康熙帝已然换过一身衣裳,刚才的脏污和怪味已经全部消失,皇帝看起来神采奕奕,早前时的疲倦已经消失不见。许是因为太子的好消息,让康煦帝一下子扫清了倦怠。
他吃下一口浓茶,听到梁九功开口。
“王良,昨日/你守在贾大人的身旁,直到今日清晨,这期间,可曾发生过什么?”
王良斟酌了一下,决定快速跳过那些根本不重要的地方,低头说道:“大人醒来后,便想去看看太子殿下,奴才和大人提及了太子的情况,而后 ,大人就在殿中守着殿下直到后半夜。后来,许是压不住情绪,大人打算外出走走,就在宫墙处,我等遇到了一桩奇事。”
他飞快地抬头看了眼康煦帝和梁九功,声音含着淡淡的惊恐,“奴才看到宫墙上坐着一个人,是个老道,穿着破烂的道袍,手里甩着一把拂尘……”
“老道?”
康煦帝蓦然出声。
王良立刻停下话头,“是,乃是一个老道。”他犹豫了一下,“奴才觉得,那个老道,好像是太子殿下救下来的那个。”
太子身边发生的事,几乎没有康煦帝不知道的。
王良这么一说,皇帝立刻就想起来是那件事。
“继续说。”
康煦帝的威压,让王良感觉背后爬满了冷汗。
“是,奴才就看到那个老道跳下来前,和大人说让他要慎之再慎之,然后他们说的话,奴才就再也听不到了。”哪怕王良已经知道那个老道或许是个好的,可怪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也难免会感到害怕,“奴才的耳朵好像在那时候被人堵住,塞了一团棉花,怎么听都听不清楚,只能凭借着他们说话时的口型,好像是大人想要做什么……来救殿下,可这会危及到大人的命?”
他胡乱猜测。
因为那时候就算他看着双方的嘴型,其实也根本没看懂。因为贾珠和他说可以实话实说,所以王良便也把自己胡乱猜测的东西说出来了。
“然后,那个老道甩了甩拂尘,好像是说服了大人,就带着我们往回走。可一路上,毓庆宫的守卫好像根本没有看到那个老道,我们一路回去,他们只能看到大人与奴才,却无视了那个老道。等回到殿内,奴才才发现,来往的人虽然看不见老道,可是却会在要撞上他时不自觉地移开步伐,让其畅通无阻,然后,奴才就见他取出了一颗拳头大的药丸。”
王良不自觉伸出了自己的手比划了下,毕竟那药丸可真是老大,他这辈子可真没见过这么硕大的玩意。
如果贾珠不阻止,王良肯定也要阻止的。
这么大一颗,怎么可能吃下去!
可不得噎死!
“……大人阻止了老道将一整颗塞进去的动作,将药丸搓成一小颗一小颗,然后给太子殿下喂了下去。奇怪的是,大人动作时,其他人根本没有发现。”王良皱眉,“就在万岁爷来之前,大人刚给太子殿下喂完。”
康煦帝听完这古怪的事,却神色不变,只淡淡说道:“所以,你认为太子殿下/身上的毒,是那个老道给的药丸解开的?”
王良点头,惊叹地说道:“殿下刚吃完,就吐出了那么多毒血,奴才以为,这肯定是有关联的。”
康煦帝隐晦地看了眼梁九功,他悄然地退了出去。
“你方才说,阿珠打算一命换一命?”
王良眨了眨眼,苦笑着说道:“万岁爷,奴才也不知。奴才那个时候不知被什么法门堵住了耳朵,根本看不清楚大人和那老道说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不过奴才觉得,那老道说的话,应当是为了阻止大人才是。”
不然不会叫贾珠慎之,再慎之。
康煦帝也是这般想。
尽管刚才王良说的话透着万般古怪,然这细节处却是一一可以对应上。
贾珠昨夜到今晨的所作所为,都有人盯着。
早在康煦帝到毓庆宫前,就已经一一知道。包括他在宫墙附近徘徊,又回来,再加上殿内的太医似乎也有须臾以为贾珠不在,这种种的迹象,都说明了在无知无觉时,的确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尤其是……
老道。
康煦帝皱眉,这个敏锐的身份,立刻触动了皇帝敏/感的神经。这般神乎其神的手段,再加上太子现在的状况……
那一对僧道?
康煦帝的神情严肃得很,而王良已经将能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根本不想冒头,便低垂着脑袋站在角落里。这处的寂静,直到梁九功回来后,方才打破。
梁九功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红,轻声说道:“皇上,昨日入宫时,因为一时忙乱,的确是直接将那昏迷的老道直接带入了皇宫。因为太子殿下曾吩咐要治好这老道,管事就自作主张地将老道安排在了太医轮班的院子里。如今,这老道,的的确确不见了。”
…
黯淡。
杂乱无章的记忆呼啸而过,仿佛凌厉的破空声。
他在梦中走了许久,长途跋涉,才终于从冰冷的冬雪,走到了春风拂面的暖处。
他坐在树下,手中却抓着一把长剑。
这剑锐不可当。
连血,都不能沾染。
本该如此。
然这瞬,他却看到无数猩红的血液从剑锋冒出来,如同浪潮将他狠狠淹没。这味道本该叫人憎恶不喜,然他沉浸在血海里,却蓦然升起一种怪异的喜悦。
那焦灼的狂喜与疯癫叫他在血海中都紧紧抓着那把长剑,他要……
他要什么来着?
“……”
耳边轻轻的,带着柔和的呼喊。
“……保……”
本要落到海底的他睁开眼,万事万物在血色中扭曲成妖异的模样,他死死地盯着前方。
“……保成……”
触底的瞬间,铿锵一声,却是剑尖抵/住了海底。
有那么一刻,他好像能在海底看到无数张扭曲癫狂的脸,每一张脸,都是他,都是充满恶意,在剑尖戳到的瞬间,无数张面孔齐齐睁开了眼,怨毒地盯着他。
下来……为何不下来……为何不和他们一起……
充满恶毒的蛊惑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看着那每一张面孔,却根本不觉得他们和自己会是同类,这种蛊惑的声音虽然挥之不去,却让他的心中升起焦躁的不满。
那些怨毒,唾骂和诅咒,听着刺耳,然他却好像习惯了一般,将他们挥之不理。
他不该在这。
这里少了什么……
他应该回去。
顺着那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去才对。
他嫌弃地丢开那把长剑,脚底一踩,就在血海中转身,朝着海面游动。
那把从头到尾都跟着他的利器,就被他这么随意地抛弃了。沉重的铁器带着那些弥散的血雾,缓缓地坠落到了海底。
他毫不留情,甚至不再看上一眼,朝着那道呼唤的声音游去。
那声音在海面上,在另一处,好似贴着他的头皮,在轻轻地呼唤着他。当他总算挣脱了这血海,猛然探出头的瞬间——
太子醒了。
他睁开了眼,却在下一瞬又痛苦地闭上。
哪怕是浅薄的日光,都险些刺痛了太子的眼睛。他昏迷了太久,甫一睁开眼,就受到了刺激。
然哪怕只是这么一瞬,可守着太子的人,还是立刻看到了这睁眼,惊喜地叠声叫道:“殿下,太子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太子闭着眼,觉得这人尖锐的声音几乎是擦着他的耳膜在大喊,这家伙是谁,孤要割掉他的舌头。
“殿下,殿下,奴才玉柱儿啊……”
太子:“……”
算了,揍他一顿就得了。
太子缓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睁开眼,那酸涩的刺痛感犹在,不过比刚才要好上太多了。
他的视线缓缓地扫过身边的人,“孤……昏迷了,多久?”
太子的声音暗哑得几乎听不见,不过几个宫人都已经欣喜得跪下来,自然能听得到。春华连忙说道:“殿下昏迷了半个月,不过太医说了,只要殿下能够醒来,身体就无大碍了!”
听着她飞快的语速,足以感受到其喜悦。
太子做不出点头的动作,就也懒得做了。过了一会,他攒足够了力气,才又说道。
“阿珠呢?”他道,“孤怎么,听到过,他的声音?”
方才还高兴得不行,嘻嘻哈哈的几个宫人立刻就僵住。他们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都在绞尽脑汁往后躲,不肯做那个开口的人。
允礽冷声说道:“说话!”
哪怕是有气无力,却还是叫这毓庆宫的宫人冒出了一身冷汗。
王良艰涩地说道:“大人,迄今都,还未醒来。”
自打贾珠在殿内昏迷后,他就一直沉睡在偏殿,再不曾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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