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坐在床上沉默下来。www.youminggu.com

波菲尔看着这个小不点，似乎时间还停留在飞舰上。

小女孩空洞迷茫地眼神，警惕如一头误入城市的小兽，半只脚踏在悬崖边，身上带着格格不入的莫名气息。不同于普通人的怜悯和善良，她的目光中有淡淡的令人难以忽视的光，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活力透过她的眸子同这个世界的一切对抗。

他本以为这一切会随着伯德的领养、时间的轴轮被磨灭消失。

但是，显然没有。

她格格不入的气息同这个世界接壤，不够纯粹的良善，隐约带着看透结局的平静。

他也见过勇敢善良的贵族孩子，他们组织慈善救济，倡导平等团结，甚至为仿生人打抱不平。也见过假装冷漠无情的人们，他们不伤害别人但也只顾自己，他们看似看透一切的内里透着浓浓的傲慢或愤世嫉俗的悲伤。

他见过许多人，但是她总是特别的。

“考虑好了吗？”埃布尔暗含压抑地问道。

公主们在群聊中激烈地讨论。

辛德瑞拉：【既然还能用就最好不要换了吧。】木下一直都很抗拒更换身体器官。

爱丽儿指出关键：【可是如果不换是不是以后就不能用异能了？】

贝儿：【跟随你自己的心小番茄。】

花木兰：【更换后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木下也看着波菲尔心情沉重的问道：“如果换了新的心脏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波菲尔转了转手中的笔：“你也知道，人体和仿生义体间是有适配度的，按道理来说义体越强大，给原本身体抑或灵魂造成的负担就越重，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总是赞同人们首先使用仿人义体，而不是机械义体。以及义体的不断更换，也是换的次数越多，适配度就会越低。换而言之死的越快。”

木下扯了扯嘴角道：“可是绿洲不是说仿生义体是新人类的选择吗？”它宣传的时候可从没给大众说过这样的事情。

波菲尔不以为意流露出那种木下经常在别的上位者脸上看见的瘆人冷漠：“对于不经常战斗的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来说，这种副作用几近于无。而一具好的仿生义体却可以成为他们迈向上面的通道。”

木下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她看着波菲尔说出自己的决定：“知道了，我想更换仿人义体。”

她指了指波菲尔拿着的资料：“仿人义体跟我的适配度很高吧。”

波菲尔听见她的回答略带满意地笑了笑：“高到你想不到。”是如果不被琼斯家族庇佑，出了门就会被抓去做实验的程度，尽管她的异能天赋也很令人吃惊。

波菲尔将手中的童话书递给木下。

木下眉毛跳了跳，她略有惊讶。

怎么？埃布尔他们不光清洗了异端教分支的基地，连一本书都不放过吗？

她的童话书，除了提醒她群聊里的公主究竟是什么来历没有半点用处，但是如果她要使用公主们的异能，不管身隔多远，它总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木下翻了翻书，不说话。

波菲尔抱着胸膛看着她：“虽然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你哥也没有任何表示。但是稽查队让我来问问你究竟是怎么游了这么远去到的小岛上？”仅靠水系异能，悄无声息地横跨这么远的海域，还准确地找到了一堆小岛中潜伏的基地，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尤其是这个家伙，还只是一个刚满十岁的，除了普通贵族训练，没经过任何武力特殊训练的小女孩。

木下第一时间就从波菲尔的用词中察觉到了伯德似乎还暂时没有放弃她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被公主共享加持而显得潜力非常之巨大的异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波菲尔是在她选择完更换心脏才这样说的，也有可能刚刚的选择代表了她是否会被琼斯家族放弃。

木下并不回答而是问道：“我哥没问我原因吗？”

波菲尔一听她这反问就知道她估计不会回答了。

敏锐的小屁孩。

他眯了眯眼睛：“听说你在学校的人工智能和信息分解课学的非常不错？”

木下这次倒是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反正这对于她身边人来说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波菲尔他们估计是猜到了她用代码做了一些事情去寻找和突破异端教分支的基地。

不知道伯德有没有察觉到她动用了他的权限和查徳地权限去做事，应该察觉到了吧，毕竟那个小破基地的系统和中央系统还是不能比的。

木下看着波菲尔似乎还想要再问什么，她干脆地说道：“我累了。”

波菲尔啧了一声，伸出手猝不及防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嘶。”木下捂着额头瞪着眼睛看他。

“这才像小孩子嘛。伯德就够烦人的了，你可别跟他学。”

木下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我记住了，会把你的话传达给我哥的。”

波菲尔理直气壮：“哼哼，他可管不到军医。”

问完问题波菲尔就准备出门了。

木下看着他的背影问道：“妮可怎么样了？”

“比你现在想的要好的多。”

木下的手术安排的很快，伯德曾打过视频电话来告知她最近的局势。

“天堂公司现在由库布.法达尔担任首席执行官，妮可的抚养权也归他管了。我很快就会回到月球继任军事总指挥官，你以后的一切行程由西奥多来配合制订………”

西奥多是伯德手下的一位通讯兵。

伯德同她简要说着消息，语速很快，额角有一寸头发不服管教地耷拉了下来，旁边有人来同他汇报。

声音很低，没有被光脑收入。

他微微侧头点了一下：“知道了。”

木下在这期间就一直乖乖地坐在床上，仰着小脑袋看着。

伯德又回过头来说了几句：“你既然选择了更换心脏，以后就同雷欧来他们一起继续上异能课。”他顿了顿仿佛鼓励又仿佛催促地冷声道：“我十岁的时候已经从异能班毕业了。”

而她七年以来一直原地踏步，还在初级班蹲着。

“噢。”木下张嘴应声。

是不是应该恭维一下他？

但伯德很快又接到了报告，这次好像不太和他心意，他皱眉翻阅着手底下的东西。

过了半饷，又想起自己对面的电话还没挂，于是抬头看去。

小女孩碧绿色的眼睛看不出一点不耐烦，仍旧平静地看着这边，也并没有对这边露出任何好奇地样子。

伯德顿了顿终于勉强吐出一些好听的话语：“你如今进步很快，相信不久之后就也能从异能班毕业了。”

木下便点了点头，不像受到夸赞，更像是应承。

既然伯德这样要求了，她为报感激自然要尽可能做到。

从前她的目标是活过十八岁，让爱丽儿得到自己的鱼尾回到她的世界，后来又加上了同样签订红色契约的木兰，她想平平静静地终老。

可是如今她意识到，只靠避让和拒绝，并不会让她觉得好过。

为了不成为任何人手中的刀，她曾甘于平庸。但如今她并不介意走向那尸山血海，只为有一天在乎的人和物消失时，她有报复的能力。

伯德于是便要挂断通讯，但木下阻止道：“等一等，……哥哥。”

伯德看到她从背后抽出了一张纸，上面用黑色的笔画着一个人。

他素来知道她在家中拥有一个小画室，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可惜琼斯家族不喜欢往这种没用的东西身上砸资源。

这些花里胡哨对实际没有任何帮助的事情还不如实验室里培养的霉菌值得。

他略有嫌弃和生气却并不表露，面上还是冷冷地。

“这个人是我在基地见到的，他说当年的仿生人叛变有中央的帮助，那个人代号芽。”

木下说完看到了视频中伯德骤然收缩的瞳孔。

伯德盯着画中人过了将近半分钟。

他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的去盯着一个东西，往往这半分钟足够他下达一个可以转折许多人终身的命令了。

木下于是试探性地问道：“哥哥，你认识画中人是谁吗？”

伯德最后说道：“我知道了，把画烧毁，你当做没看到过他，听见了吗？”

木下觉得这有些难度。

听说那个基地被端了，虽然人很多跑出去了，但是基地里的很多实验品肯定没有跑。

就算是跑，那个满地死尸的实验室也估计不会有人管。

稽查队核对信息的时候肯定会发现那个人。再一分析实验室里的战斗痕迹，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发现她突然停了下来，走到尸体堆中，然后过了没多久就把那群缺胳膊少腿的家伙们灭口了。

这其中的动机一分析，她同那个人的对话肯定瞒不住。

木下一瞬间的迟疑让伯德察觉，他肃了眸子，声音不容拒绝：“听到了吗？琼斯？”

她了解他的脾气，从来说一不二，这也是为什么木下同他的关系自当初回来就急转直下的原因。

她同他只见就根本不存在商量这个词。

要么臣服与他，要么他使她臣服。

木下点了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人之间的关系刚刚缓和，何必因为一个不确定的事情再次闹掰。

这次可没有查徳给她做挡箭牌了。

木下关掉视频后盯着外面天空的夕阳抬头看了很久。

爱丽儿问道：【怎么了？】

木下恍惚回神：“没什么，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念查徳爸爸。”

虽然他们两个没什么沟通。

但他确实庇佑她度过了短暂的七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