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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这个姓氏并不少见,百家姓里亦有“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说法。www.wenyuanshu.com但若是提到郑姓,江湖中很少有人会联想到其他人——老人庄郑太爷以外的其他人。
盖因老人庄是当今武林里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庄。
郑太爷姓郑,庄子里的大多数人也姓郑。但除了郑太爷,庄子里的另一位主事人却姓孟,孟良宵孟小侯爷的那个孟。
提及神秘的风雨楼中神煞郑中神,狄飞惊不免心生忧思。郑太爷年迈古朽,在朝堂江湖地位都属超然,并不会轻易与人结盟。可孟小侯爷年轻稚嫩,这样的年轻人难免意气用事,若与谁意气相投,往往会倾力相助。
狄飞惊一向谋定而后动,他的一双手和一双眼睛也最是厉害。可此刻比起情报、比起信息,他竟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孟小侯爷、老人庄是否已与金风细雨楼结盟?
孟小侯爷不爱与人交际。无论对皇帝太师,还是神侯傅相,俱都一视同仁,不结交、不讨好、不来往。迄今为止,只有同为小侯爷的神通侯方应看到过他的府中、只有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与他并肩对过敌、只有低首神龙狄飞惊和神侯府上的四大名捕与他有过几分交情。
可狄飞惊却仍旧觉得,这位不偏不倚的小侯爷或许与金风细雨楼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单只说这位中神煞——他是否出自老人庄?若他真是老人庄的人,那老人庄与金风细雨楼的关系,倒的确值得人思量了。
狄飞惊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次也不例外。
金风细雨楼的郑中神此刻正在青楼。不是寻花问柳的那个青楼,而是金风细雨楼四楼一塔中的那座青色楼子。青楼是风雨楼发号施令之地,往日里若有要事,除却几位心腹可以登玉塔七层面见楼主之外,其他人均要在青楼与苏公子会面。
青楼内庭里栽着一棵树,是老楼主苏遮幕在世时亲手种植的。这是一棵代表“金风细雨楼”的树,名为伤树,也是现任楼主苏梦枕苏公子最爱的一棵树。在当季时,这棵树枝繁叶茂,几乎能遮蔽内庭的大半天空,可此时刚刚入春,便只能瞧见树木繁盛却光秃秃的枝丫,还有树干上尚未溶化而堆砌着的簌簌的落雪。
郑中神正坐在这棵树的一根枝条上。
坐在这棵苏公子心爱的、由专人照料的树上。这棵树被照料得很好,所以郑中神坐在树枝上,便难免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冰凉粗粝的树干。
他当然不担忧会惹苏公子不满,因为他的身份使他足够自信。
正如狄飞惊猜测的那样,他出自老人庄。
黑袍下的少年人伸出手掌抚在伤树的树干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若有人掀开他的衣袍,除去他衣袍下那张看上去平凡的易/容/面/具,便会发现,这人果然来自老人庄。
非但来自老人庄,还是老人庄的话事人,老人庄的少庄主。
他当然就是孟良宵。
老人庄内能人异士辈出,饶是以他的天资本领,能够扮演他的人也绝不在少数。所以孟小侯爷时而待在府中,时而以郑中神的身份往来金风细雨楼,偶尔还会在街头与“孟小侯爷”偶遇,是以两个月来,竟从未被人识破过身份。
即使金风细雨楼中,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亦只有苏公子一人。哪怕他的心腹,楼中的军师总管杨无邪和近身护卫茶花也只知他是苏公子的结义兄弟孟小侯爷自家中送来的助力罢了。
孟良宵也发现了这重身份的妙用——赵佶调查出了青衣一百零八楼的幕后主使,将牵扯挪用军中弓/弩的几名官员俱都流放砍头固然令他还算满意——使用郑中神的身份,亲自杀到京城附近的几座青衣楼中却也别有滋味。
总是被困在庄里的孟小侯爷体会到了自由的滋味,顿时犹如飞鸟还林,池鱼归渊,快活得乐不思蜀,若不是乌北几次番催促,简直要一直留在楼子里当他的郑中神了。
杨无邪赶来时,便看到了这坐在树上的少年人。
孟良宵扯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又平凡的面容,笑眯眯地冲杨无邪摆手,喊他:“杨总管,你跑什么?”
孟小侯爷的笑容总难免带着几分讥诮和高傲,郑中神则不同,郑中神的笑亲切又爽朗,让人一眼瞧去便可得知,这是一个少年得志,却又温柔随和的年轻人。
杨无邪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因为这个年轻人拥有着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朝气,和这样的年轻人共事,难免要让他觉得自己也回到他生命中几乎不曾存在过的年少轻狂的那一小段时光了。
于是他站在树下同样冲着孟良宵招招手,“快下来,同我一道去开会。”
金风细雨楼总在早上开会。没有歌功颂德、不提吃喝玩乐,只因为这是苏公子主掌的会。会议内容非但直白、简短,更在时间上有着严格的要求。因为会议内容一旦空泛、跑题,亦或是会议超时,疾病缠身的苏公子便要“呻/吟”,便要让参会的所有人都能生出内疚,生出一种自己竟让这病弱之人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的内疚。
孟良宵很少在早上便来风雨楼,只是昨日陪苏梦枕赴京郊进行了一场杀斗,遇到了个难得的对手。归来后心潮澎湃,手痒难耐,便干脆住在了楼子里。
所以今儿个他难得起了个大早。
苏公子也起得很早。
与其说早,不如说他一夜未眠。
他当然不是发愁六分半堂怎会突然多了一个绝顶高手——他绝不至于自大到以为这世间只有自己能得孟良宵相助,其他人便只能势单力孤。
也不是在忧心薛西神之死。他从不为过往的事忧怀,否则他的一生便什么也不需要再做,只肖躺在床上、裹在被子里唉声叹气便已足够他挥洒余生了——他对薛西神的做法并不赞同。为争取闻巡抚对楼子的支持,便不择手段,行狠辣方法,祸害百姓,致使他们残疾畸形,实在有违他内心的道义。他本想事后惩治薛西神,可他却仍无法容忍薛西神命丧他人之手。
薛西神是楼中五神煞之一,卧底六分半堂,为楼子出生入死,鞠躬尽瘁。他做事或许欠妥,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外人惩处。白楼早就搜集到了信息,他也知晓薛西神究竟命丧何人之手。只是眼下时局动荡,他无法亲赴湖北替薛西神报仇,只得暂时忍耐。
但厉愁已经到了京师,他自然便要替手下兄弟报仇。
只是他还未动身,对方反倒先给他写了一封信。
一封要取他项上人头的信。
师无愧看了这封信勃然大怒,苏梦枕却只冷眼看着,无动于衷。想砍下他头的人很多,他倒也想看看,究竟又有谁能做得到。于是他亲率师无愧、沃夫子、茶花,又带上他的中神煞孟良宵,前往赴会。
厉愁很强。
不过几个回合,苏梦枕便陷入了一种既明白又不明白的状态。不明白的地方便是,他不明白这年头为何突然多了这样一位无迹可寻的神秘高手、不明白这位神秘高手所使的武功路数到底出自何门何派。但他也明白了,他明白了这人的武功之高、剑法之妙竟是他生平罕见。
既是罕见,便不是从未见过。
苏梦枕自然有信心与这神秘剑客争锋,同时他也认为,这剑客不是孟良宵的对手。他二人或许在伯仲之间,可厉愁要依靠内力压制病情,高手之间本就较之分毫,这内力此消彼长间,厉愁绝无可能是孟良宵的对手。
果然,郑中神横袖出刀。
他用的是精美绝伦的琉璃彩刀,刀势霸道绝伦,却无高手间一对一的骄傲执念,与苏梦枕配合默契之下,不过五招,便砍伤了厉愁。
除却刀伤,苏公子带给厉愁的伤势也并不算轻,但以快打快、刀剑相交、掌力比拼之下,苏公子也受了不轻的内伤。这伤势又带动了他体内原本就有的冗疾,在夜间越发折磨他,频繁呛咳,无法入睡。
孟良宵来到青楼中的议事厅里,便看见了坐在上座、脸色青白的苏梦枕。苏公子因着小侯爷内力压制、赠送良药而红润了没几天的脸色重归苍白,两颊发红,腮边隐现蓝紫,一副抱恙在身、十分疲惫的模样。
孟良宵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苏梦枕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也不是那种会在明面上对年轻的兄弟百般呵护的兄长,但他外冷内热,感情真挚内敛,总会于不经意间照拂年龄尚小的孟良宵。人与人交往,最重最难便在于将心比心,苏公子以兄长身份关切他,孟良宵自然也忧心他缠结繁复的病灶。
苏梦枕见他和杨无邪来了,也是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又等了不到盏茶功夫,有资格在这里开会的众人便都到齐了。
人来了,苏梦枕便说话了,只是却并没有提及昨天遇袭之事。
苏公子神色平静,口中说出的话却骇人,“六个分舵四百多个兄弟,这损失实在不小。”他一出口,便提到了楼里出了叛徒之事。苏公子一向秉持“用人不疑”的原则,从不怀疑楼中兄弟,奈何名利动人,权势诱人,任何地方都不缺少叛徒。
四无之一的花无错很是叹了口气。他内力强劲,说话时声音也嗡嗡作响,他只道:“古董一向胆小懦弱,听闻他年轻时吃够了没钱的苦头,霍休找上他,以钱财诱之,他会叛,也不足为奇。”他提及“古董”,脸色阴沉,绝不像话语中一样似是在为他的行径找寻借口。
只听苏梦枕极为平静地道:“古董向来没什么胆色,却胜在义气,不过这回倒是我看走了眼,他的胆子比我想象中大些,义气却没我料想中那样足。”
孟良宵在一旁听着。
自从用郑中神的身份加入风雨楼后,苏梦枕便让他住在白楼,给了他随意翻阅白楼卷宗的权限,又命杨无邪给他详细讲解了江湖里的各支势力、各位豪杰,好叫他在外时不至于杀错了人。所以他此时虽不敢说对一切了如指掌,但对于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里的纠葛却还是能说出一二的。
古董正是四无之一的余无语,他四人并沃夫子、茶花在金风细雨楼建立之初便跟随老楼主,后又陆续成为苏公子心腹,在金风细雨楼的实际地位还在楼中五神煞之上。余无语勾结青衣楼楼主霍休,背叛楼子改投六分半堂,更是用六个分舵四百余人的人头当做投名状,想必苏梦枕此刻定然痛心。
想到这儿,孟良宵又去看苏梦枕的脸色。
只见这位病恹恹的公子似是丝毫不曾动怒,只是一双眼睛却更傲更寒。他的目光本就令人不敢逼视,此刻瞧上去倒更像是能够将与之对视的人燃成一抹灰烬、冻成一块坚冰。
苏梦枕不曾瞒他,是以孟良宵已经知道,六分半堂的堂主雷媚便是金风细雨楼中的郭东神。孟良宵虽然自信老人庄里定然没有其他势力派来的探子,却也知晓,不是所有地方都和家中一样,能做到上下协力、主仆齐心的。他也问过苏梦枕,既然六分半堂有楼子的卧底,那楼里又是否会有六分半堂的钉子呢?
苏梦枕却说:“我永远不会怀疑我的兄弟。”
类似的话,孟良宵听许多人说过。上位者总爱以此当做表彰,好叫底下的弟兄们感念于首脑的信重,往往更会心潮澎湃。在以后刀口舔血的日子里,更加鞍前马后、唯命是从。因此这样的话术,往往都是基于想要得到忠诚而做出的口头奖励。
但苏梦枕却不是,他言行一致,真真正正能做到永不怀疑、大胆任用,让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即使被人背叛,在此之前亦是绝不怀疑。他并非平易近人,让手下能够与他打成一片的首领,他孤傲却不倨傲,也格外珍惜兄弟情义,功夫高、志向高、品性高,同样令人敬重。
将擒拿古董的任务交付给了花无错,苏梦枕与杨无邪师无愧又讨论了片刻,便即刻下令散会。孟良宵在会议上一言未发,到了会议结束,便也准备离去。
只是他还没走,便被苏梦枕叫住了。
四下只余他们两人,苏公子紧绷的面容上忽而涌现了一股深沉的疲惫。他长叹一声,“我的确没料到,古董会背叛兄弟。”
余无语是楼内元老,他的心腹,一朝卖楼求荣,他又怎会无动于衷?
孟良宵不会安慰人,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位身为武林霸主的结义大哥需要安慰,于是沉默不语,等待他说出真正的目的。果然,苏梦枕很快便收敛了情绪,望向孟良宵,对他道:“你跟我来。”
他们二人很快来到了青楼的内庭里。得楼主令后,本就冷清的内庭已经不见往来人员。苏梦枕站在孟良宵对面,冲他道:“让我看看你的刀。”
他话音刚落,孟良宵的刀便自袖中滑入手中,刹那间竟一刀斩出,劈向了苏梦枕。刀已挥出,彩色流光方才完全显现,折射在地面上,像是一弧被划破了的虹桥。
与这溢彩宝刀刀刃相抵的,赫然便是一把凄艳绯红、同样精美绝伦的红袖刀。
孟良宵知道,苏梦枕信任兄弟,从不对兄弟出刀。以往孟良宵想要看看他的刀,便多要挑在他动手之际,才能欣赏到红袖刀出的风华。此刻苏梦枕要看他的刀,却并非是要看这柄宝刀,而是要看他孟良宵的刀法、孟良宵的刀。他的刀一挥出,便霸道刚猛,不留余势,虽与他本身俊秀少年的形象极不相符,与他如今郑中神平凡阳光的外在亦不相合,却实在符合他的真实性格。
但这似挟风雷依气的一刀却被苏梦枕挡了下来。
刀招散发刀气,灌注孟良宵雄厚中正却又暴烈的内力,使得苏梦枕的脸色越发苍白,但他举手投足间,已是挥劈卷砍出四刀,使得孟小侯爷不得不极力回防。
一道红影笼在孟良宵头顶,他举手挡住,便听苏梦枕问道:“你为什么迟疑?”孟良宵侧身滑步,避开这灵巧一招,收刀回袖,不去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我的刀轻捷灵巧,你的刀霸气浑然,你既将我的刀法习成了这般模样,便合该胸臆畅快,理当更胜往昔,为什么又要迟疑?”见他收招,苏梦枕却不理睬,反而一刀照头劈下,孟良宵犹如未觉,这刀便堪堪停在孟小侯爷天灵盖上方寸之处,削落了小侯爷的几根黑发。
不待他回答,苏公子又道:“出刀也好,做事也罢,最忌走在中间,摇摆不定。你既要杀人,便干脆去杀,若不杀人,就不要妄动杀念。似你这般动了杀心,又因一时情绪处处留手,便是软弱。若非你功夫够高,身份特殊,早已死了无数次。”
苏梦枕说完,也收了刀,拢在袖中的手指不禁摩挲起了刀身。他绝非奉承讨好之辈,说起话来也并不好听,虽然因着风雨楼对官场权贵之间渗透力不强,应对权臣时往往笑脸相迎,避免横生枝节,但此刻应对起这位贵中之贵、重中之重的孟小侯爷却丝毫也不客气。
因为他实在已将对方当做了自己的兄弟。他不愿意欺骗兄弟,不愿叫对方沉浸在自己很强、自己无往不胜的美梦当中。
苏梦枕遭亲信背叛,身负内伤,更决定不日便率亲信诛灭叛徒。照理说他现在应当好好保重,无论是吃药还是休息,哪怕什么也不做,也比动武要好得多。
可他还是选择出刀,因为他已发现了孟小侯爷最大的缺点。
孟良宵初听便很不服气——却不是因为苏梦枕说得不对,而是因为自他记事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指出他的错误、指责他的不足。但他又知道苏梦枕说得很对——以他的功夫,昨日里若非留情,定能将厉愁带回金风细雨楼,以他的本领,也不会在上月伏击青衣楼时放走了几条漏网之鱼。
于是他忍不住替自己辩解道:“是人就会出错,你又怎知我不会改?再说,你信任手下兄弟却屡遭背叛,还不是……”
他话未说完,便被苏梦枕打断,只见苏公子傲寒双目中两点鬼火紧紧盯着他,沉声问道:“你觉得我错了?”孟良宵抿了抿嘴唇,心中暗恨苏梦枕不给自己留面子,但出口的话却不免软了下来,“自然不是。”
既然退了一步,再退便不似头一步这样艰难了,孟良宵不肯低头,与他对视,“你信任别人,以才取人,别人却背叛你,自然是别人的错,是别人辜负了你的信任、配不上你的情谊,既如此,付诸信任的你又有什么错?若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又怎会让你当我的兄弟。”
苏梦枕微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却难免又觉得,他定然会这样说。于是轻叹一声,脸上的表情也温和起来,挥挥手示意孟良宵来到自己身边,见他乖乖照做,才直白说道:“孟小侯爷不会有危险,郑中神则不然。你既决心闯荡江湖,便要遵守江湖的规矩,若你不能果决,我宁可你回侯府里,回庄子里,让你的长辈看顾你,也不要你留下来帮我。”
孟良宵有些不忿他轻视自己,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的那丝别扭气恼早被他这句话说得消失无踪。他总是被人众星捧月百般讨好的那一个,并不爱听所谓的“大实话”,可此时说话的人变成了他内心实则十分信服敬仰的结义大哥,他竟不觉得被冒犯。
于是他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脸颊,嘴里却不肯认输,只说道:“我留手也只是因为觉得对方并不该死,又有些见猎心喜想要多看看他的功夫路数……况且你又不是我,又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强,如果你有了我这样的实力,恐怕比我还要不小心的。”
苏梦枕不肯和他斗嘴,只是微笑着说:“我的确不知道你有多强,或许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那你又是否愿意听我的话呢?”
孟良宵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道:“听的。”
一句话说出,他反倒觉得方才闹别扭的自己有些幼稚可笑了,于是大大方方地瞪了苏楼主一眼,试图扳回一城,“楼主杀敌,永远在前,红影刀光身先士卒,做手下的也不是不担心的。”
苏公子道:“因为我身边能帮我的人太少,我要做的事情又太多。”
孟小侯爷斜睨他一眼,“郑中神武功高强不弱于人,正缺上几场比斗才能一鸣惊人一举成名,他叫苏楼主向后让让,楼主信重手下,又是否肯听呢?”
苏梦枕终于笑出声来,他眼中的寒火升起温度,就连青白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他笑着点头,“听的。”
打赢了嘴仗,孟良宵得意非常。不过这种快乐在他替苏梦枕把脉之后便很快不见了。他瞪圆了眼,很有几分痛心疾首,嘴里也直嚷嚷,“你知道我前些日子给你输送的内力,能够为一个濒死之人续命月有余吗?”
他说着,寻常武人视若生命的真气内力自手掌中源源流出,替苏梦枕护住心脉肺脉,好叫他能够止咳平喘。孟良宵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若叫外祖父知道他耗损真气,竟也只能叫一个病人勉强压制咳嗽,必定会惊奇不已——因为他虽不通医术,一身武艺却与外祖父的医道契合,倒也不是没替外祖父打过下手。只是以往到他出手时,被施救之人无一不是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哪里会像苏梦枕一样,虽伤病缠身,却还能行动如常。
苏梦枕知晓自身情况,也不劝孟良宵不必白白消耗内力,因为他已知道,这些事情上对方必是不肯听他的。倒不如说,孟良宵性子古怪,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往往别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去做不可。苏梦枕自认对自己的结义兄弟已有数分了解,晓得对方总爱语出惊人,更自认自己并不是会因为话语而动摇之人,却还是被孟良宵的一句话说得呆在了当场。
孟良宵故意伸手戳在苏梦枕肩下伤处,见他难免一颤,才坏心眼地笑起来,继续给他输送真气。待运完功,将一颗特制的加了诸多苦涩调味剂的药丸丢给苏梦枕,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他,才说道:“再拖下去,你就只有等死了,你这病我治不了,我喊外祖父进京给你治病吧。”
……
若说皇帝能够代表天下万民、诸葛神侯能代表朝中清流、蔡太师傅丞相能代表奸党佞幸、风雨楼楼主苏梦枕和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能代表江湖黑/道,那么老人庄的郑太爷便能够代表一种人所共有的憧憬。
只因这位据传已有两百七十余岁的神秘老人,早已活成了所有渴求长生之人心中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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