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妄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万里苍穹，遥远长空。

他看到无数纯白的光点，正在冉冉升起。

那是无数温暖明亮的光芒，如流星，如长虹，浩浩荡荡，热烈灿烂。

如开天辟地划破宇宙黑暗般地涌来。

“……！”徐妄瞳孔微微震颤。

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恒河沙数的纯白光点，如流星飞石，刹那间飞进江耀身体里。

江耀浑身一震，热泪夺眶而出。

师哥也仿佛察觉到什么，果断暴喝：“江耀！动手！”

“……好！”江耀深吸一口气。

炽热如星火的眼睛，转向这里。

转向他的敌人。

转向世界的敌人。最坏最恶毒的怪物。

“……”那一刻徐妄的心忽然很静。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

他微微仰起头，看到虚空中出现一柄金色巨剑。

江耀双手握紧虚空，向着血色滔天，肉红色的巨大怪物。

向着他——劈砍下去。

啊。

他是那个怪物啊。

他已经不是勇者，不是英雄了。

他才是那个怪物啊。

那是犹如破开宇宙洪荒的金色巨剑。

那是叠加了世间最锋锐之矛——叠加了师哥【崩坏】的一剑。

……徐妄忽然看到了师哥。

不是站在江耀身边的师哥。

而是另一个，模糊的，纯白的影子。

和师哥在一起的，还有无数个纯白的，强大的影子。

那是从千古走来，站在江耀身后的，成为他最坚强后盾的，英灵。

……师哥。

徐妄睁大眼睛。

他的身体，他的心脏，他的灵魂。

在金光中爆裂。

他的塔。

高高在上的无色之塔，终于也在这一刻，崩裂。

悍然崩裂。

……

砰。

四分五裂的怪物终于重重砸在地上。

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好痛哦。

污染物内核被摧毁，身体已经再也无法修复。

徐妄四分五裂地，破破烂烂的。像很难看的肉块虫子一样地。

静静地散落在地上。

徐妄仰起头，看到天空中自己的塔。

无色之塔正在崩塌。

世界级污染物，宛若神明的恐怖怪物。

无法被战胜，不可被战胜。

谁能想到他的塔已经千疮百孔。

永远无法被填满的巨大空洞，一如他内心漆黑的欲望深渊。

无论放多少东西进去，都永无填满之日。

空洞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化作黑洞，愈发贪婪地吞食周遭。

化作空虚，愈发痛苦地折磨自我。

无色之塔在寂静无声中天空坍塌坠落。

一块块透明瓦砾，如枯骨蝴蝶般坠落。尚未落地就已经燃烧殆尽，归于虚无。

“……好痛哦。”

徐妄躺在地上。

看着天空。

他知道师哥已经不会给他回应。

他的师哥死掉了嘛。

但他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地说。

忍不住地想哭。

“好痛哦。”

怪物的塔在天空中崩坏。

千古的英灵如灿烂银河般奔向英雄。

啊。

英勇正义的战士。真是光辉耀眼。

而他自己却狼狈难看。破破烂烂。

恶心，粘稠，令人作呕。

怪物的肉块。

“好痛哦。”

徐妄微微歪过头。

他笑着，眼睛里噙着泪。

再一次，第无数次地，仰望他的师哥。

那个不是他的师哥。

他知道的。

他的师哥已经死掉了。已经死掉了。

他的师哥已经不在了。

“好痛哦师哥。”

明明知道不会被疼爱了，明明知道不会被拯救了。

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

破破烂烂的身体，狼狈可笑的怪物。

他用他仅存的右手，艰难地伸向那个遥远的，雪白的身影。

低低哀求。

师哥，救救我。

他听到自己悲伤的，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我好痛，救救我。

……可是回答他的却是一声枪响。

砰。

血花飞溅。

徐妄愣了愣，看到自己被打碎的手臂。

手肘以下的部分全都没有了。

也没有办法再生了。

哇哦。

徐妄看着虚空，看着自己不复存在的身体。

那一刻他好想哭。

过往一切如同瞬息呈现，折射碎裂成凌乱的万花筒。

每一块碎片上都是师哥的影子。

每一块碎片都是他的师哥。

……好难过哦。

徐妄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沦陷。

他无可避免地沦陷在濒死的幻境里。

然后仰起头，朝师哥笑了下。

“师哥你有没有后悔救我。”

师哥你有没有后悔救我。

师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后悔救我。

再一次地，第无数次地。

回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轰击。

砰！

XP-219。

师哥曾经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的礼物。

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新式子弹。很厉害很厉害。

打在身上很痛的。

很痛很痛的。

……

大量的黑色物质涌出身体。

如同灵魂逃离肉丨体。

这就是变异种的灵魂吗。

原来是这么污浊不堪的东西吗。

……难怪师哥不要了。

那么难看。那么丑陋。

配不上师哥。

配不上师哥的。

……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个烂人。

不像江耀。

说什么一开始都站在天平的中央。不是的。

不是的。

他从一开始就是个烂人。

师哥救回来的，是一个烂人。

可是。

可是。

……

师哥你有没有后悔救我。

……

师哥可不可以，不要后悔救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