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云韶很早就被皇帝起身的动作吵醒了。m.zhaikangpei.com

倒没有那种皇帝怜爱地看着她，让她继续睡的桥段，虽然她估摸着昨夜皇帝应该和她一样感觉不错。

云韶也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适，起来穿好衣裳后就站在一边候着。

皇帝穿戴好就出去了，外面进来两个嬷嬷给她梳妆，还送来了一顿早膳。

用完膳，云韶就得回永和宫去了，之后还要跟着嘉妃去给皇后，太后请早安。

回去的路上就没那么好的待遇，全靠步行，好在嬷嬷告诉她，外面圆子和小满已经等着她了。

从暖乎乎的屋里刚出去，云韶就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这会儿天根本就没亮，外头黑灯瞎火的的，只有一弯月牙高高的挂在天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要不是身上还困顿着，云韶几乎要以为这是半夜了。

凉风嗖嗖地钻进袖筒，云韶一路哆嗦着到了养心殿外，刚站稳，小满就忙把一件厚厚的斗篷给她裹在了身上，领口镶着的一圈绒毛把寒风牢牢拦在了外头，身体也逐渐回暖。

后面嬷嬷的话语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云韶没太听清，不过一看小满接过手里的东西，立马一个激灵想起昨夜的事情来。

皇帝居然真的把避火图当赏赐给她了？

云韶知道没她的允许，小满是绝对没胆子看那是什么东西的。

但圆子显然很是好奇，回去的路上一边提着羊角灯照着路，一边很是欣喜地打听着，“小主，主子爷赏了你什么东西呀？”

云韶摇头，看到小满拿手恭恭敬敬捧着那玩意儿，忍不住自己抢过来抱在怀里。

小满有些惊讶，又是感激地看了眼云韶，默不作声地把僵硬的手缩进了袖子里。

一路走回去以后，避火图被她塞进了床边的暗格里。

还没来得及拿汤婆子捂一捂冻得冷冰冰的脚，就又到了给皇后请安的时辰。

小满心一横，给她又多套上了一双长袜，难看了点，不过冬天穿的都厚，衬衣，氅衣再加一件坎肩，最后披斗篷，谁也瞧不出来她腿上的鼓鼓囊囊。

一出门，果真又是寒风阵阵。

正好碰上了刚从东配殿出来的陈贵人，云韶主动上前福了福身，同她搭话：“今儿的天气真冷啊。”

以后大家都是住在一起养老的姐妹，可不得相互认识认识。

陈贵人有点诧异，同住一宫，她自然知道云韶昨儿第一回侍寝，对她还能这么精神奕奕很是不解，不过她还是回了个笑容，轻轻点头，“嗯。”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嘉妃就是这时候出来的，自己手里捧着一只手炉，后面四个宫女手里也一人两个，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云韶不由得羡慕了，嘉妃有暖轿可以坐，自然可以多备上几个手炉用，这一路上先去长春宫，再去慈宁宫，再返回长春宫，再回永寿宫，路途可谓遥远，一只手炉根本不够用的。

嘉妃的暖轿在前面，云韶和陈贵人跟在后头，和紧紧抱着手炉取暖的云韶不同，陈贵人看起来久经风霜，脚步稳健，面色红润，果然一看就能活很久很久。

在德阳门口，她们刚巧碰见了景仁宫方向出来的纯妃，怡嫔，还有新搬进延禧宫的愉嫔，再往前，是承乾宫的娴妃，然后是钟粹宫的高贵妃和叶赫那拉贵人。

大家按着位份和资历高低排好了队，高贵妃的暖轿遥遥领先，而后依次是纯妃，嘉妃，娴妃，愉嫔，怡嫔，最后是云韶和陈贵人，还有一个等着众人暖轿过去，默默走进云韶这边队伍的叶贵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之，跟着这么一大群人往前走，云韶感觉也没那么冷了，反而有种大家早起绕着公园走几圈晨练的既视感。

不过这还得是身体底子好的才能起到锻炼的作用，贵妃的身子据说就不太好，三天两头病着，病好了还得继续跟着请安。

倒不是没有免了她的请安，但这也就是上头人说说好听的话，表示自己的仁慈善良，要是真的当真不去了，恐怕又要被责怪不懂规矩，没孝心。

日理万机的皇帝都天天要给太后请安呢！

一伙人浩浩荡荡地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终于到了长春宫，这时候距离给太后请安的时辰还很早，嫔以上的主位们被迎进了正殿歇息片刻，仅有的三个贵人被请去了偏殿，还贴心的送上了热茶和新手炉。

云韶深深被感动到了。

再出去的时候，皇后也已经收拾妥当，众人继续再往慈宁宫去。

圆子把她来时带着的手炉塞进她怀里，告诉她：“主子娘娘特地给咱们换上了新的炭火，成色比咱们自己的都要好，回来的路上也不愁了。”

还强调说：“奴才打听过了，自打主子爷登基以来，主子娘娘日日请安时都帮大家备着炭火。”

云韶听罢，突然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敬重皇后了，瞧瞧这无微不至的关心，这从不因身份厚此薄彼的行事风格，凡是手里捧着这个手炉的，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份温暖。

好在慈宁宫离得并不远，嫔以上的进了殿给太后请安，云韶三人就在外面磕了个头，然后就被晾在了院子里等着。

站了片刻，眼看手炉又凉了的时候，嘉妃跟前的宫女捧着手炉进来了，递给云韶，然后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是先前云韶以为嘉妃给自己备着的手炉，一直放在暖轿里，现在抱着还热腾腾的。

再不着痕迹地看看旁边的叶贵人，也有人给她递了新的手炉。

云韶愣了一瞬，一时间分不清宫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规矩是真的很严苛，身份高低更是有着天壤之别。但规矩之外，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人情味儿。

可现在皇后她们进了正殿和太后叙话家常，喝热茶吃点心。云韶等人被晾在院里，但好歹能抱个手炉，陪着一块站着的宫女太监们什么都没有。

然而就在京城之外，有很多很多的人连温饱生计都难以维持。

——

宫里的日子认真论起来，是有些无趣的，从太后宫中请安回来，又在长春宫歇歇脚，回到永和宫才差不多早上七点。

经过这一番折腾，云韶压根儿一点睡意都没有了，用过早膳，嘉妃那儿来了人喊她去打牌，不过到了才发现，纯妃和嘉妃，愉嫔，陈贵人四个已经玩起来了。

云韶索性拉着张玉宁到窗边说话，忙着打牌的四个人谁也不搭理她，这下只剩陆常在一个人孤零零站着，瞧着有点可怜。

张玉宁朝云韶使了个眼色，她正要开口喊陆氏，结果反而被她一眼给瞪了回来，只好作罢。

纵使云韶和张玉宁有很多话要说，但谁也一气儿说不了两三个时辰，倒是纯妃她们居然还在兴致高昂的打牌。

到了九点，云韶半躺着，看看盘腿坐在炕上绣帕子的张玉宁，深觉出时间有多难熬。

刚过年那阵子，她对周围一切还处于比较好奇的时候，对着库房里堆着的布料都要忍不住端详许久，这要是放在后世，那可都是珍贵万分的文物啊。

而侍寝之前，她还没被通知要每天去给皇后，太后请安，早上起来，光是梳妆都要研究好一阵子，宫里的什么东西都精致，她一样样看过去，就跟逛博物馆似的，压根儿不觉得无聊。

现在周围的一切都不稀奇了，她也不愁吃穿，能尽情享受了，反而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人挑选出来的花瓶，每天被人擦得干干净净，放在主人常去的地方以供随时玩赏。

花瓶心里想什么，花瓶无不无聊，没人会在意。

宫里女眷们经常用来打发时间的无非是绣东西，养宠物，听戏，养花这些悠悠闲闲的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但云韶基本上都不大感兴趣。

她倒是会画点东西，但毛笔她根本不会用。

云韶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不认识繁体字，不会写繁体字的自己根本就是个纯文盲——原身在家也没被培养过这方面的才能。

张玉宁听她要读书，抬眼想了想道：“听说娴娘娘是个大才女，你要是想认字读书，不妨上门去拜访一二？”

片刻又笑着说:“等你学会了记得告诉我，我过段日子给家里写信就来找你帮我，正愁着身边没人识字，我写的也不好，怕让人笑话。”

云韶自然点头，心里也有些奇怪，张玉宁这么关心家里人，怎么现在还没给家里寄信，虽然总麻烦人不好，但毕竟入宫这么久了，关心家人也实属正常。

但到底是没有问出口，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处事都应该有自己的分寸。

娴妃的承乾宫就在永和宫左边，说起来还算是邻居，但许是嘉妃的爱好跟娴妃不太一样，所以平日里来往居然也少得可怜。

问了问宫人，对娴妃的评价也是两极分化，有的人说她知书达礼，不愧是先帝爷赐给皇帝的侧福晋，有人则暗含埋怨，说她是读书读傻了，一副“榆木脑袋”。

无论如何，她都没把云韶拦在门外，淡淡地说了几句话之后，旁边有宫女捧过来几本书。

最上头的那本赫然写着“女诫”两个大字，云韶手一抖，险些没把书给摔到地上。

她心里有点不确定的想，她真的要强迫自己去认真阅读这些封建糟粕之类的玩意儿吗？

许是察觉到云韶的迟疑，娴妃诧异地看她一眼，神情恢复了平静，她以一种告诫的语气说：“这些书是女子应当熟读的。”

云韶点着头，决定回去就把这些书束之高阁，还是先去找两本小孩启蒙的书来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