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之所见，即为真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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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与真。

存在与思维。

这个世界似乎总有人类想要探寻一些不属于常识领域的事物，他们探索着那些无法实践的知识、好奇着这些虚无缥缈的关系：谁是第一性，谁被谁支配，谁又会是源生源头？

有言道：“物是观念的集合。”

一切事物产生和存在的根源与基础，应是人的意志与思想，为人之情感所派生，是精神的显现，因此不管是那肉、那形还是那物，都实应为虚无，人思其应当出现，它便从无到有，由此显现于世，即存在便是被感知。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与学者的践行，人眼之所见告诉人类的却是：物从来都是不能被精神支配的，它们虽会相互影响却也互不干涉，甚至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讨论，这个世界都是先有物质后有意识的。

物质才应该是第一性，应该是世界的本源。

此即为真实吗？或许。

但这些都是人眼之所见告诉人类的，可那些不被人类眼睛所能看见的东西，那些非为此世之物，又该是如何判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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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东京的六月份，是夏季刚刚出头便迎来梅雨的时候。

林立高楼之上的天空总是一派灰蒙蒙的景象，恼得细雨也仿佛受不住了似的纷纷想从云中逃离，于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开始响起，如同没有尽头一样的在所有人耳边喧闹，让人感觉这整个城市都要在雨水中沉没了。

潮湿、闷热、阴雨连绵……

烦闷的天气带来压抑气氛的同时，也将教室里学生们的思绪都绕成了被猫咪挠过的毛线球。

烦躁、不安、心慌意乱。

嘛，毕竟是梅雨季节，人们会情绪不振、思绪消极也是正常现象。

半开的门窗为教室带来丝丝凉意的同时，也将滴答不绝的雨声传到室内，在其他学生感觉焦躁的时候，伊集院夏的手指在附和着雨点轻轻敲打着节拍，他坐在一众神游天外的学生们中间，托着腮漫不经心地这样想。

当然，其实伊集院夏自己的注意力现在也完全不在课堂上，虽然表面做出了认真听讲的模样，但他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去听。

……根本就无法集中精神啊，在天花板上有这种东西的情况下。

“…讨厌…讨厌雨水……”

在伊集院夏的视野中，这间教室从今天降下雨水开始，天花板的角落处就翻涌起了一种古怪粘稠的液体，然后伴随着这恶心的东西，一只长相奇形怪状的怪物逐渐地从墙体的缝隙中一点点拥挤而出，直至完全占据了天花板的一角。

它嘴中机械地念叨着讨厌，粘稠不详的液体从庞大的身躯上滴落，滴答滴答，一滴一滴地掉在了老师的头顶上，又顺着他油亮亮的头发滑下，滴在肥腻的胖脸上。

幸好佐藤老师看不见啊，表面在认真听讲的优等生淡定地想，不然他尖细的嗓子大叫起来也太难听了。

名为咒灵的怪物在这个国家并不少见，或者说，这些玩意儿简直是随处可见。

它们是由普通人类的负面情绪所滋养出的不可能灭绝的怪物，在拥有奇异能力的人、即咒术师们的眼里，是这世界上最烂大街的东西。

就像出现在伊集院夏教室里的这只咒灵一样，它大约是从人们对梅雨的厌恶情绪中诞生的，在咒术师们的评级里，只比随处可见的蝇头稍微厉害一点罢了。

太弱了，伊集院夏评价道，但被它这样占据着视线也过于辣眼睛了。

于是唯一装作在好好听讲的优等生将目光移到了窗外，然后在老师的注视下，忽然半阖着眼打了个懒散的呵欠。

“伊集院！”被咒灵眷顾着的老师果不其然聒噪地大喊出声。

伊集院夏轻轻地眨了下眼，抿唇露出了一个装模作样的温和笑容来。

“佐藤老师？”

他站直身体，庸人无法得见的绚烂咒力宣泄流出，仿若急流一样冲向天花板，将被下方动静吸引了注意的咒灵一下子残杀殆尽。

这种程度，完全连术式都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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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灵们大多都长的奇形怪状，就像是因为不会被普通人所看到，所以就随心所欲地随便长了长一样，诞生自梅雨的咒灵虽然很弱，但是当这些弱爆了的东西成群结队地出现之后，就是一场咒术师的视觉末日了。

就像是现在的这个学校一样，模样完全就是复制黏贴的低级咒灵们正在学校各处蠕动游荡，在沙沙的雨声中咕哝着讨厌，缠在建筑或学生的旁边，留下一道道黏腻的痕迹。

伊集院夏向左走了三步，成功躲开了一只蠕动过来的丑陋咒灵。

本意只是想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咒术师：“……”

另一种意义的要命。

可惜这些微妙的情绪是无法传递给那些看不见的普通人了，他们只觉得他在雨中长身玉立的样子分外惹人注目。

真不愧是伊集院君啊，似乎有人在这样窃窃私语。

小仓爱织是伊集院夏的同班同学，在看到似乎在独自赏雨的伊集院夏后，踌躇了一下，却还是走过去了他的旁边。

“伊集院君。”她强装镇定地打招呼，脸颊上忍不住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小仓桑。”

伊集院夏看着这个女孩一无所觉地站在咒灵蠕动过的粘稠路径上，略迟疑地朝她点了点头。

“伊集院君在赏雨吗，虽然环境嘈杂了一些，但也是很风雅的事情呢。”

“赏雨当然是风雅的妙事，可惜打破意境的却不是嘈杂的声音啊。”

“诶？”

小仓爱织一呆，伊集院夏却转过头微笑地注视着她。

“小仓桑，请在下一节课开始之前，帮我向老师请一个小小的假吧。”

“虽然不是我的职责，但总觉得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事情会变得非常糟糕呢。”

“就当是为了以后能更淡然地赏雨吧。”他似乎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

叮叮咚咚的上课铃声响起后，操场上就再见不到人影了，就连平时会在校园中巡查的老师，也因为细雨躲进了办公室中。

之前喧闹的人声消失殆尽，稀稀拉拉的雨声驱逐走了这里最后的一丝人气。

伊集院夏撑伞行走在这样的雨幕中，细小纷纷的雨滴打在他透明的伞盖上，又汇聚成一颗颗浑圆的雨珠从伞上掉落。

他抬伞望了望这样的雨幕，嘴无声的动了一下：

「常暗」

于是自他落脚的地方起，极深极幽、无法被光穿透的永暗如浓墨落入清水一般的，以伊集院夏为圆心，铺天盖地般地展开了，深沉的黑吞噬了天光、吞噬了雨声、吞噬了一切常人不可视的肮脏与不洁。

而那些之前几乎占领了学校的低级咒灵们，就这样哀嚎着被轻而易举地祓除了。

或许单独祓除一只咒灵时还难以察觉，但当常暗将这些大数量的低级咒灵同时吞吃消灭后，那些本来难以察觉的细微联系就极其明显了。

——这些遍布校园的低级咒灵，只不过是某个躲在暗处的高级咒灵分出来的傀儡。

有趣。

低级的咒灵会成群结队、高级的咒灵则独自狩猎，但无论如何，破坏与杀戮是所有咒灵的本能，它们见到人类就像见到肉骨头的疯狗一样，不将其完全撕碎是不会罢休的。

可如今，这个藏在人员密集的学校里的咒灵，却没有直接袭击学生，而是学会了分裂傀儡来吸收学生们溢出的负面情绪。

这样的表现说明了这个咒灵已经不是简单的高级咒灵了。

它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智能。

但区区一只因为对梅雨的厌恶情绪而诞生的咒灵，应该拥有这样的本事吗？

至少往年那些同样诞生在梅雨季节的咒灵是绝没有过这样的能力的。

低等级咒灵毫无预兆地变态和进化，这样的现象在咒术界也曾有过相同相似的案例，可那些就涉及到咒物的领域了。

咒物那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可是东京都，东京高专的大本营，怎么可能会需要咒物来镇压学校。

白色的游鱼周游在伊集院夏的身侧，它看起来只有一个手掌的长度，却是唯一能在常暗中发光的东西。

悠悠柔和的白光，为它的主人照亮了脚下的路。

伊集院夏就踏着这样白色的光亮，循着那一缕缕一丝丝细微的联系，在常暗的领域缓步行走。

数量众多的傀儡在学校中留下了大量驳杂的咒力残秽，但分辨这些对于伊集院夏来说没有丝毫困难，这是永夜的领地，它的主人对这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他目标明确，直指这个学校的天台。

伊集院夏就读的中学与其他的学校一样，校方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事故，专门用锁封闭了顶楼通往天台的大门，那些锁锁链看起来沉而笨重，却无法对咒术师造成一丝的困扰。

为了不留下明显的痕迹，伊集院夏还特意没有选择使用暴力，他握住那把大锁，咒力缓缓流进锁眼，模拟出钥匙的形状，伴随着“咔哒”的一声，小小的阻拦便失去了作用。

常暗会吞噬一切。

所以在这永夜的领地中听不到雨声，感受不到雨意，只能看到那因雨而诞生的咒灵迷茫混乱、翻腾挣扎的痛苦模样。

咒灵的本体肥胖而臃肿，像是一条用肥肉堆积成的肉虫子，却偏生生长着四条长长的黏液的手臂，散发着一股酸臭的潮湿霉味。

伊集院夏被这样高攻击力的味道熏得后退了两步，忍不住用手捂住了鼻子，咕哝了句失策。

而那咒灵却本能似的抓住了他走神的这几秒钟时间，四条由恶臭黏液化作的手臂极速地射出，想要将咒术师洞穿、绞杀。

然而现实却没有依照咒灵所想的那样发展，一直周游在伊集院夏身侧充当光源的小小游鱼一下子身形暴长，从手掌大小的长度变化成了一条足有三米多长的巨大银鱼，它的身体流畅而优雅，在这永暗中摆弄出柔和的白色光晕，照亮了被他所环绕着的少年俊秀的脸庞。

银蛊的光拥有着可怕的腐蚀性和穿透力，几乎在它显现出真容的那一刻起，夺目的光华便刺伤了咒灵的双目。

它的眼睛开始迅速白化，从左眼、到右眼，生物重要的双目依次失去。

当它眼前彻底地失去光明陷入长暗后，咒灵扭曲臃肿的身体便开始溶解和消散，一点一点地被侵蚀成了永夜的颜色，最后再也不见了身影。

它变成了常暗的一部分。

伊集院夏将「常暗」和「银蛊」召回，此时连绵的阴雨已经停歇，终于放晴的天空甚至因为阳光的照耀生出了一抹浅淡的虹。

有着一双玫瑰瞳的少年轻舒了口气，终于将鼻子解放在了雨后清新的空气中，他低头一巡视，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发现了那个能够迅速提升咒灵实力、散发着强大咒力和强烈存在感的咒物。

通体暗红，瞧起来是根手指的模样。

两面宿傩的手指？

“那是两面宿傩的手指。”

伊集院夏微微一顿，抬头准确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那是个好看的少年，他个子极高，雪堆就似的白发在风里张扬的乱飞着，一双苍天之瞳紧紧地盯着伊集院夏，肆意而又不羁。

两双不同但漂亮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他们同时出声：

“嗨！夏，好久不见了哦～”

“五条家的「六眼」，你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