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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
直到季盛这句话出口,迟未烋才意识到,自己从刚才起都是在笑着的。www.wenyuanshu.com
就像驻足在一墙花下的旅人,方惊寒曳过,喜觉春。
唇角落下,迟未烋轻呵,没什么。
斜睨了他一眼,季盛脱口而出:“那笨蛋的鬼话你不会真信了吧?”
迟未烋一愣,随即意识到对方所指。
他说,我不觉得戚尧的逻辑有问题。
季盛说,可你刚刚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当然。”话音未落,他又立马补充,“他本来就是个傻子。”
迟未烋没接话,很轻地阖了下眸。
……
其实怎么会看不出呢?
他连在夜里都是醒着的,听风低语的时间也久。
……但迟未烋很享受此刻的空。
于是,他说,想说的总会说。
季盛却即刻反诘,你不问他怎么说?
迟未烋说,那就说明没必要。
季盛一哽,回神第一件事就是低头骂了声:“不是,我说你这人怕是多少有点毛病吧?明明是十万个为什么,偏要活成百科全书,还要所有人都陪你一起蒙……你丫是不是以为人人都属蛔虫?”
迟未烋:“……”
“别低头,看我!”季盛故意做了几个很夸张的口型,“这是——嘴!用来说话的!”
迟未烋不自觉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唇。
很干,可是,热的、软的。
扯扯衣领,季盛长呼出一口气:“跟你说话真费劲。”
迟未烋又笑了。
季盛嫌他笑得烦人,让他躺舒坦了就快滚,但还是在出门前把窗帘拉开了。
他说,这样省电。
然后,迟未烋突然发现——
天,亮了。
*
季盛出门了,说要去和房东理论。
任由探进屋内的阳光像毛茸茸的新枝在心尖挠了一会儿,终于蓄上点劲的迟未烋撑着坐起身,抬眸刚好望见拎着自己外套过来的戚尧进门。
“呦,能起来了?”戚尧把他的外套置到床侧。
迟未烋注意到口袋处是瘪的。
跟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戚尧了然:“你的药全在外面呢,我找了个袋儿给你一块了。”
迟未烋低声道谢。
“……你还真是有礼貌。”戚尧抬手摁摁眉心,“话说,我看全是消炎药,你什么毛病啊?”
“肺炎、支气管炎。”
戚尧一愣,噎了半晌才闷闷道:“那确实挺作孽的。”
迟未烋说,他要走了。
戚尧又是一哽:“你这脑回上辈子绝对跟蚂蚱一家……你现在能走吗?”
迟未烋点头。
他还有命、还有手,再不济……爬着也能到吧。
而戚尧却问,你有地方去吗?
“……”
迟未烋几乎是下意识想出口,说,有啊。
与此同时,无数熟悉的、鲜活的场景从他脑海中走马灯般掠过;自信、甚至是从容地在里面挑挑拣拣,但最后迟未烋才发觉自己能捡起的只有风。
于是,刚学会说话的哑巴又哑了——
人间有景。
他是客。
*
——“你和蒋延怎么了?”
不带任何虚与委蛇和铺垫、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突兀的一句。
迟未烋不出所料地被问傻了。
见他不应,戚尧的各种语气词又开始满天飞。
“我都乱猜的啊,反正你俩咋样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呢,看你晕倒时脸上潮了挺大一片的,就合理联想一下。”
“联想?”迟未烋没懂这合理之处在哪。
“对啊!打个比方吧,”戚尧伸手比划了一下,“左边,是和蒋延有关的事;右边,是无关的。这是你的反应——”
说到这儿,他做了一个砍和推的动作。
“右边再说,左边滚蛋!”
小家伙的表情实在生动,迟未烋看得有些忍俊不禁,却又感慨。
“……我真是这样的?”
“反正我见你这几次你都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戚尧打了个响指,“当局者迷。”
他说,以后给你头上挂个摄像机,不信自己看。
沉默半晌,迟未烋摇摇头,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戚尧托腮,说,那讲来听听呢。
迟未烋淡淡道,就是他在十年前捡了个人,现在不想要了。
*
静。
无边的静。
迟未烋也说不清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他只是望着戚尧沉着脸在房间和客厅来回兜,凑齐纸笔一顿龙飞凤舞,随后把纸递来以薄页破风。
“签。”
一字碎沉默。
迟未烋有些恍惚地垂眸,几个大字赫然入目——
分房合同。
戚尧说,你不是没地儿去吗,正好我这房间有空。
“……”
喉结一下滑动,迟未烋倏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然啦,”这时,只听戚尧又说,“我也没大度到让你白住,房租平摊,一个月600,这总该掏的出吧?”
“我……”
迟未烋想说话。
但戚尧已经把笔塞他手里了。
……
毫无征兆的,迟未烋倏然就忆起了一个18岁的午后。
那时,夏末已过,一叶知秋。
17岁的蒋延已经开始慢慢处理一些对公事务,他嫌一个人无聊,便总叫自己在身边陪同。
那些繁复、冗长的合同迟未烋多半是看不懂的,蒋延便跟他解释,说,合同就是一种有约束力的纸,只要你在上面签了字,就必须要在一个地方待上很久很久。
迟未烋问,有多久?
蒋延说,短的几天,长的一辈子。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迟未烋又想起了那些被丢在盛夏的人和猫猫狗狗。
于是,他问,是不是合同到期了人都得走?
“看情况吧。”蒋延说,“看他还有没有用。”
深吸一口气,孤注一掷般,迟未烋说,蒋延,我们签合同吧。
那个人起初应该是没听懂的,但等回过神,他笑了。
蒋延说,不用。
“……为什么?”
“麻烦。而且啊,”蒋延呵,“我相信你不会走。”
……
十字开头的年纪,见风是风,见雨是雨。
说是,便是。
于是,就这一句——
一无所有的少年在心底以命为誓,
后来,他没死,青春替他抵了一辈子。
*
如果,当年他和蒋延都签了字;
如果,承诺的见证者是白纸黑字;
如果——
……
没有如果。
*
等缓过神,迟未烋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字签完了。
把纸抽回来端详片刻,戚尧问他,刚才在想什么,怎么呆了这么久。
迟未烋说,在想一些以前的事。
“是开心的事吗?”戚尧问。
“……”迟未烋想了想,说,“一些遗憾的事。”
戚尧说,那就都忘了。
“人生总得往前看嘛,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蒋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之他让你不开心了。”小家伙振振有词,“戚子曰:犯我者,混蛋也。”
“戚子是谁?”
“我。”
迟未烋哑然失笑。
他说,你说得对。
……
今天的天气太好,阳光愈探愈深,斑驳,星星点点,仿佛枝丫开出了花。
过分缱绻的温暖惹人醉了又醒,少年般的冲动褪去,迟未烋细细斟酌,还是发觉有不妥。
他问,自己留下季盛会不会生气?
“那就让他气着。”戚尧却只是一哼,“他算老几?这儿我说了算。哦,对了!”
又是扔完半句话就腾腾腾冲到客厅,小家伙回来时手里拿了把伞。
他说,还给你。
迟未烋:“……”
下一刹,两人同时张唇——
“谢谢。”
异口同声。
对视一眼,迟未烋和戚尧都笑了。
直至此刻,悄悄蔓延的、有温度的日光终于攀至人身——
春,万物破格。
万幸,今,他仍做人间客。
*
“不行!我不同意!”
果不其然,季盛在戚尧把分房合同举到他面前的下一秒就炸了。
“你丫老子为了这破房子累死累活跟人干了一下午,回来你就告诉我床没了?!想都没想啊!没门儿!”
戚尧:“你少放屁,那房间你平时根本不睡。”
季盛:“我今天就睡。”
戚尧:“他交房租。”
季盛:“……”
——深呼吸、上前。
戚尧的动作也很同步。
谨记对方嘱咐、保持沉默的迟未烋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以为这俩又要动手。
只见,电光火石间,两人同时伸手!
握起来了……
季盛:“怎么不早说?”
戚尧:“现在也不晚。”
迟未烋:“……”
*
奇妙。
却真就先这么住下了。
当天下午,戚尧带迟未烋去买手机,季盛原本也要跟着一起,但刚出门便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还是边走边吼。
听得直翻白眼,戚尧转向旁人,说,这会儿懂我为什么上午说‘没事’了吧?
迟未烋笑着点点头。
到营业厅选好手机,当迟未烋摸出一沓银行卡时,营业员和戚尧都傻了。
“你这……摆摊呢?”
戚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迟未烋说,习惯。
……
每张卡里都留一点、每次都分开存一点,这样,就永远不会有空的了。
没有“0”。
谁都不会被耗尽——
潜移默化又十年。
但今天,迟未烋把三张卡刷空了。
反而是戚尧来问他要不要留。
迟未烋说,不用。
没有再犹豫、没有再权衡。
两人再不紧不慢踱回去时,季盛正站在楼下看手机,肩上挎着一只巨大的黑包。
看形状,他应该背了一把贝斯,不然就是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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