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和夏油杰都默契地没有使用咒术，一拳一脚地比划着，连遮盖容貌的兜帽都没有摘下来。www.yingyongshudian.com随着两个身高腿长的家伙在酒馆里辗转腾挪，桌椅、墙壁，连带部分木质地板都被打得粉碎。

似乎是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后厨的约翰，他拖沓着脚步出来，就见酒馆已经成了四处漏风的破屋。老板娘看到他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连声喊道：“约翰！快、快把这些人好好教训一顿！”

伊莲拉着家入硝子先行撤退，嘴上还对着老板娘喊着：“你这可不厚道了，我们又不是不赔钱！”

老板娘看了看快要跑出酒馆的两人，想要叫儿子先抓住她们。但恰在此时，夏油杰脚上用力踹在花纹最多的墙上，木屑纷飞，墙面破出一个巨大的洞。

老板娘顾不得两个先跑走的，只好连忙吩咐约翰对付店里这两个还在打架的，希望能多少保留一些财产。

“嘁，老子可不是怕了你，这把我们不分胜负！”见到约翰走过来，五条悟一边后退一边大喊。

“小兔崽子，别想跑！”等五条悟从墙上的洞钻出去，夏油杰便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灵活地躲过约翰朝他抓来的大手，也跟着跑了出去。

“进了森林里我要好好教教你怎么尊重前辈！”

两人的速度岂是只有大块头的约翰能追上的。等约翰硬是从两人出来的那个大洞钻出来时，村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见一个人影，只剩老板娘看着约翰强行通过后碎了个彻底的墙壁欲哭无泪。

“哈哈哈，那个老太婆的嘴脸你看到没，杰？”五条悟一边跑一边笑，也不怕笑岔了气。

他们已经离村子有一段距离了，但咒术师强化后的身体素质依然能让他们听见远处的疯狂咒骂声。

“哈哈，悟这次演技不错啊。”夏油杰难得朗声笑道，还夸赞了配合打架、实际上是疯狂拆店的五条悟。

“那当然，凭老子的演技，当然什么样的角色都能拿捏，这次的恶霸设定也不在话下。”

两人跑出一阵，找到提前离开的伊莲和家入会合。

“接下来怎么办？那个老板娘摆明了跟所谓的商人是一伙的。”家入靠着树干，询问执导这一场大戏的伊莲。

“等。现在他们精心布置的这一个地方被粗鲁无礼的冒险者内讧打坏了，老板娘肯定会想办法联系背后的人。只是不知道以她的地位，能带我们找到多高地位的人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刚跑过来。听到两人讨论，五条兴冲冲地加入。

“为什么不直接打那个老太婆一顿，从她嘴里问出来不是更快吗？”

伊莲揉了揉额头，见夏油杰也赞同般点头，更是无语。

“你们俩不会真的也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吧？别一天到晚只顾着锻炼肌肉，结果真把脖子上这玩意儿当成漂亮的装饰品啊。”

五条悟丝毫不以为耻，拨了拨头发，“你也说了漂亮的装饰品，漂亮不就够了？”

夏油杰一拳头捶过去，“悟，不要真的抛弃你的脑子。”

“伊莲，你看悟这么傻，给他解释一下吧。”

伊莲的眼神更无语了。家入硝子嗤笑一声，当她们没看见你夏油杰之前赞同的点头？

“首先，我们不能保证这个人不会像之前那个主持人一样自爆。”

伊莲竖起一根手指，还是耐心地解释起来。

捂着脑袋夸张喊痛的五条也安静下来，跟夏油杰一起安静听着。

“其次，这样偏僻的地方有很多很多，毕竟这么大的坎达拉大陆只有那么几座主城而已。这里想必只是幕后的人设置的其中一个陷阱。这个老板娘没有任何锻炼痕迹，只不过是一个小喽啰，知道的内情不会多。”

伊莲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最后，放长线钓大鱼。我想要保证不引起那帮人的警觉的同时，搞清楚他们的目的。若是过早地让他们发现我们在追查这一切，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断尾求生。等我们好不容易查到最后，线索全断，只能找到几个放在那里背锅的中高层，幕后黑手一定早早就躲起来了。”

夏油杰若有所思，尝试按照伊莲的思路继续思考。

“那现在这样，伪装成意外，我们就可以摸清她接下来找谁联系，用的是什么样的联系方式。”

伊莲总算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些东西可能没有那么重要，但我们可以借助这些细节明白组织如何运转，幕后黑手是一个怎样的人，对付他要进行怎样的准备。”

酒馆老板娘多久之后开始联系，她会在什么时候得到回复，得到的回复又是给出了什么样的处理方法，这些都是衡量幕后黑手行事作风的重要标准。

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伊莲好婆妈，明明只要够强，平推过去不就行了。”

家入拍了拍伊莲的肩膀，别跟傻子计较。

夏油杰虽然不一定有多重视，但好歹有在跟着思考。五条悟则是完全左耳进右耳出，已经放弃思考了。

“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魔法，誓约衷心的契约也有，让人不能说出一些关键信息的契约也可能有。而且，这个世界多种多样的毒药、阵法和炼金道具你们有了解吗？就连我，都不能说知道世界上所有的魔药和道具。你永远不能知道你的敌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你，谨慎小心才是最有用的。”

伊莲表情严肃。

五条悟嘟囔了一句，“弱者才会畏手畏脚。”

但还是闭上了嘴，没再多说什么。

“好啦，我留了一只机关鸟监视，而且刚刚和硝子把它的外观改良好。贴了那么多羽毛上去，远一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伊莲指了指树上的一只体型极小的鸟，看外形与普通的麻雀差不多，连灰棕色的羽毛都栩栩如生。这只鸟的眼睛可以记录下它看到的一切信息，如果想保证魔力波动降到最低，避免被发现的话，就只能在回收之后进行回溯查看。如果不需要遮掩魔力，则可以做到实时监视的效果。

几人坐上事先藏起来的马车，继续旅途。这一趟除了去找人制作硝子的衣服之外，四人还打算沿路寻找一下，还有没有类似那个酒馆的地方。

马车上，夏油杰坐在一边，看着伊莲摆弄火红的通讯宝石，似乎是将目前为止的发现告诉了精灵王。等她收起宝石，夏油杰好奇地问出了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伊莲，那个莱沙公爵，是谁啊？”

伊莲皱起鼻子，脸上很不情愿，看起来提起这个人的名字都让她感到嫌弃。

“是土之城的城主，很有名的公爵。”

“为什么有名，连随便一个乡间妇人都知道他？”家入硝子也好奇许久了。

“嗯，他最出名的就是非常慷慨。因为有严重收集癖，作为大贵族兼城主又很有钱，经常发布一些收集某种东西的任务。怎么说呢，在冒险者的圈子里，还挺受欢迎的。”

“那伊莲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伊莲看着夏油杰，叹气。

“杰自己说的台词，已经忘了吗？”

哦，真的是老色胚。

听完八卦的三人重新坐回去。

“嗯？不对，伊莲怎么这么熟悉他的作风，你不是对人类都不感兴趣吗？”

夏油杰突然反应过来，身体立刻坐直。

“唔，这个嘛，嗯，以前发生过点事情。”伊莲眼神左右漂移着，支支吾吾。

“那个老色胚不会对你——”五条悟霍然睁大了眼睛，提出一个劲爆的猜测。

夏油杰脸色大变，双手用力，将伊莲抱到自己怀里。

“他碰到哪里了？”

哭笑不得地打掉某人在后颈、背脊上揉搓的手，制止夏油杰试图把她反过来再接着检查的动作。伊莲只好解释了一番早年跟着导师去土之城的魔药店时碰到过帮城主出来跑腿的仆人。

“我那时候没当回事，后来那个仆人大概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主人，向莱沙公爵报告了这件事。然后那个公爵直接跑到魔药店里看我的长相，还当场让我跟他回去，去当他第不知多少任的情妇。”

“你那时候多大？”听伊莲的用词，似乎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话语中对一些细节都有些不确定了。

“呃，十二还十三？”

家入硝子从怀里掏出了手术刀，对着车窗透进的日光检查其锋利度。

夏油杰依然牢牢地将伊莲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声音冷到极点。

“他有碰到你吗？”

“我没事，我像是会被人这么欺负的吗？还有导师也在呢。反正我把公爵打了一顿，导师也放话再也不向土之城提供魔药，这件事就结束了。”

感觉有点别扭，伊莲拍了拍夏油杰环住她的手臂，示意他放手。

夏油杰不为所动，只当不明白伊莲的意思，甚至还越抱越紧。

家入、夏油和五条三人交换眼神，“有机会的话，把那个什么公爵干掉吧。”

家入扬了扬手术刀，示意自己可以免费做一场切除手术。

某天晚上，荒无人烟的空地上燃起篝火，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边上。

两个人影亲密地坐在火堆边，火光映照下地上的倒影融成一团不分彼此的黑色。

顾及着此时正在睡的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两人之间的对话压低了声音，肩膀相抵，如同耳鬓厮磨一般。

“杰，这两天都没睡好呢，有黑眼圈出来了。”伊莲望着被火光照亮整张脸的少年，很是担心。

“果然，那些事对你们来说，太残忍了吧。我不应该带你们过来的，你们本来可以不看到这些事，更不用亲自参与。”伊莲很是自责。

他们都是和平的现代社会中长大的孩子，奴隶、贩卖人口、同类间的打打杀杀对他们来说冲击一定很大。

离开那家酒馆后，一路上的探查没找到几个类似的陷阱，倒是碰上过几批被奴隶贩子驱赶着的奴隶们。见到那些奴隶们个个面黄肌瘦，步伐踉踉跄跄，还要被嫌弃走得太慢的奴隶贩子用鞭子抽打，受到现代文明熏陶长大的几人当即拦下，将奴隶贩子暴揍一顿，扔进了山里。

那些奴隶们似乎都因为过多的压榨和鞭打而麻木了，即使被四人救下，也只会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没有一个试图逃跑。家入看不过去他们身上的伤，出手治疗后，一些奴隶的眼里才慢慢有了光。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帮奴隶，四人商量过后只好一人给一点钱和干粮，送到附近的村庄里。毕竟奴隶没有身份证明，没有人带着，很难混进主城中讨生活。

夏油杰看似盯着火堆发呆，实际上正沉浸在思考中。他想象中没有咒灵、人们共同协作努力求生的世界，就在这一个月中骤然露出其真面目。

之前伊莲带他来时总是固定在精灵族内部和没有人烟的地方，使得他一直保持着之前天真的幻想，把这里当作逃避咒灵永远不曾减少的现实的一个桃花源，让自己得以喘息的乌托邦。

可现在真的走近人们的生活，他才意识到这里是蒙昧残酷、礼教不全的中世纪。他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即使有精灵、有魔法，这里依然和历史上可怕的中世纪一模一样，或许更残酷也说不定。

现代社会又好到哪里去吗？人与人之间互相诅咒，诞生的咒灵根本数不清。人类在这几百几千年间，有什么进化吗？还是说社会再怎么发达，人类的本质永远不会改变？

思绪逐渐飘远的同时，胃中沉甸甸的一块又开始不断翻滚，就像是以前吞下的咒灵感受到咒灵操使剧烈动荡的内心，逃脱束缚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夏油杰望着火光，心中一片冰冷时，正听到伊莲自责的话语。他挤出温柔如往常一般的笑容，轻声安慰。

“怎么会是伊莲的错，是我们自己想过来的。硬要说是谁的错，那就是这个世界的错，而我们都低估了它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