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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随机应变的高手,安室透的大脑中已经闪过了好几种方案。m.zhongyuege.com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想放弃原始计划的话,就必须让一切回到原点。
科恩不再动弹的身体靠在墙边。他没死,但是失去了意识。
浓重的血腥味冲淡了医院内原本的消毒水味,黑泽栞缓缓从蹲着的姿势站了起来,和安室透平视。她知道,他正在思考要怎么将计划进行下去。
“一针镇定剂的药效是五到八小时。”她压低声音说道,“我留下来,圆上这个谎。”
就算其他病房的人没有直接出来看热闹,私下汇报给组织也是必然的事,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了。
“要不……”
放弃这个计划,一起离开吧。
安室透的话还没说出来,黑泽栞就替他做了决定。
“我无法单独离开。”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始撒谎,“我猜你应该是自己开车前来的,对吧?我不会开车。你也不能指望三言两语之间教会我怎么开。”
安室透皱了皱眉,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他不太相信这件事。琴酒在黑泽栞加入组织的时候明明已经给她配了车,而且……之前的种种迹象看,她对他的车很熟悉。
“我也不会和你一起离开。”黑泽栞轻声说道,“我会设法让组织相信,刚刚来的人是红方人员,是科恩的介入导致打草惊蛇,所以红方人员为我撤离留下了他们的据点地址以后,自行离开了。”
如果重来一次的意义是被人保护,那么重来一次这件事本身就没有意义。
如果重来一次的结局是逃避,那么她还不如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不去介入,不去救他,不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
她有她既定的目标,有她一定要去做的事。虽然安室透或许无法理解她,但她渴望在他那里赢得一次低头妥协。
安室透看着她目光中的决心,被深深震撼。他在那场“梦”里,究竟对这个女人做了什么,甚至到了让她甘愿成为利爪,为自己开路的程度。
尽管如此,目前来看,讲出能够自圆其说的谎言确实是最优解,他无法反驳,但也并不完全赞同。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他最后一次问她,“你知道的。只要你现在说一句走,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组织。”
“当然。”她点了点头,“你不会以为我会轻而易举地死去吧?你两次欺骗我的总账还没有来得及算清,我要你用余生来谢罪。”
强大到可怕的告白,他承认他输了。
他将她一把抱紧,亲吻了她的嘴唇。
湿润的触感从唇瓣上传来,这个吻中带着许多复杂的情愫,从爱到愧疚,再到深深的不舍。在记忆中她总是又温柔又神秘,将所有的情绪都留给了自己,这种投入了全身心的偏爱,让他动容。
身为公安,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向她妥协,但是身为爱人的话,他愿意在这个时候向她低一次头。
最后他抱着她,轻声说道:“好,我等着听你说,我那两段十恶不赦的欺骗史。”
临别时的二人没有说一句告别的话,安室透将一个小小的窃听器扣在了黑泽栞的护士服袖口,然后从五楼的室外楼梯上跳下。伸缩吊带往下快速降的途中,他就已经开始后悔刚刚自己的决定。
他一定是彻底疯了,才会同意黑泽栞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在过去不足三十年的短短人生里,他已经失去了家人、朋友、战友,甚至几乎都要失去自己的姓名。如果到头来,她真的出事……安室透不敢去想这种结局。他在混乱的思绪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冷静,然后启动了停在不远处的车。
引擎发动的一瞬间,他从耳机中听见了黑泽栞的脚步声。
这声音清晰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弦之上。安室透舒了口气,车缓缓驶离了医院。
既然她为了计划已经决定竭力去战斗,那么自己就一定要设法在局外做好辅助,保全她的性命。
黑泽栞走到窗边,看着医院不远处的道路上,车辆来来往往的样子。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看的究竟是安室透走了没有,还是组织的人有没有来。说服安室透离开已经用尽她全部的力气,接下来如果要面对琴酒或是朗姆,她都很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再战之力。
不过不管怎样,她都会挣扎着去战斗。支撑着她的不只是求生的意志,还有安室透温柔的双眼。
她看了一眼行动电话上的时间。无人的楼道让她生出许多不好的感想,这比起让人生出贪欲的安宁,更多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如就趁着这个时候,把一切讲给他听好了。想到这里,她自言自语一样开口。
“走远了吧,降谷零先生。”
“我骗你了。我曾经考过一次驾照,是你手把手教的。我也没有做什么预知梦。我很清楚,我说的那些事情都真实地发生过一次。”
“前世和你重逢的时候,你已经接受了组织的审讯,还在审讯途中透露了自己的本名。组织想利用你的身份,放长线钓大鱼,把你交给了琴酒,进行了严密的监视,我有幸成为了你的监视官。所以在刚开始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知道你是卧底了。”
“我们重逢的那天,你歪倒在车里不省人事。我试图叫醒你的时候,其实职业习惯地检查了你全身上下,看到你的手||铐解开了一只。我猜你大概是在装睡,但不想见到血||腥的场面,所以没有立刻戳穿你。结果,你这家伙不怀好意地将头倒在我肩上,手上还在偷偷地解另一半的手||铐,真的让人很难装作看不见啊。”
那时候,他的身体直接贴在了她的身上。回想起来,其实是为了更快地挟持一名人质,只不过在这件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黑泽栞确实沉入了震惊之中,也为他哀伤的双眼动容。
“我抓住了你不安分的双手。在犹豫要怎么办的时候,你的手握住了我想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手指,抓在了手心之中。我想你对我的计划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从刚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利用她的善心和犹豫,步步为营地经营着这份虚假的感情,让她在每一刻都体会着不安和甜蜜的双重考验。
“现在想来,怎么会有人能够把假的事情做到这么真实呢?从关心冷暖到一日三餐。你每次跟我笑着说话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心惊。”
“尽管如此,我还是同意跟你做了‘恋人’,为你做伪证,包庇你。你带着我体验组织外的正常生活的每一刻,我都希望那些是真的。所以到最后的最后,明明知道琴酒已经追上你,向你开了一枪,我还是不忍心你就这么死掉,带你逃跑了。”
那是黑泽栞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飙车,在车上她一度问自己是否后悔,但是看到身边受了重伤的安室透,她还是选择了一脚油门冲上了不知去向哪里的公路。
“你在丰原仓库失去了意识,与组织决战的信号枪是我帮你打的。你这家伙在临死前还同我约定,下一次绝对不会再骗我,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当面对琴酒的枪口的时候,她的大脑十分清醒。这份清醒与疼痛持续到再一次醒来,从训练基地中,自己熟悉的床上再次醒来。她回到了一切的事情之前,带着对他的爱意,和对琴酒枪口的恐惧。
“获得新生以后,我发现自己回到组织的训练基地,于是直截了当地从组织逃走了。一边看着路上的风景,我一边想着,随便你怎么样好了,暴露也好,死掉也好,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我又想起了上一次到丰原仓库的时候,重伤的你突然劝我离开的事情。”
“我不由猜测,你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理,希望我离开决战计划的呢?从小就成长在组织中的我,对于身为公安的你来说,为什么能够算是一条值得拯救的性命呢?”
“就这样不停地想着的时候,我突然就发现自己已经踏进公安的地盘了。”
“我无法抛下你不管。”
既然做不到,那就直面自己的心意。只有跟随他,她才能获得重新正视一切的勇气。
身后的门被人撞响,刹那的疲惫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知道,这一刻之后,她又要投入到无休止的谎言之中了。
领头的人一支手电筒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投在她身后的窗玻璃和墙面上,看上去像是一副画布。画布中心的人穿着一身白色的护士衣,此刻看上去比起天使,更像待宰的羔羊。
灯光中心的人抬起头,从窗户边慢慢离开。那束光跟着她,一路跟到走廊中,她在那里驻足,看着眼前这群熟悉的人,以及那些对准着她的枪口。
“琴酒。”她只对着为首的人叫了一声。
琴酒的手电筒直直地照着她的脸,沉声问道:“为什么不汇报?”
要让琴酒相信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多疑残忍让这一切变得难度更大了很多,黑泽栞咬了咬牙,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扛过今晚。
“没有必要。”黑泽栞摆出满不在乎的神情地说道,“五楼的病房里住的又不是死人,枪响的那一瞬间起,还用得着我来汇报吗?”
琴酒皱了皱眉。黑泽栞总是把这样的态度摆在台面上,不服从,不配合,和组织预想中的言听计从差距甚远。
尽管如此,朗姆还是启用了她。
琴酒对朗姆的决定从来都不赞同。不仅因为这个女人是他的妹妹,更重要的是……她绝对不会将配合两个字写在人生信条里。
就在刚刚,他发现监控中的所有人安静到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监控被人动了手脚,但是黑泽栞并没有和他汇报,这显然不是她作为组织成员应该做的事情,于是他第一时间启用了备选方案中的科恩。
科恩躺在B病房,这件事只有他和贝尔摩德知道,这是为了防一手黑泽栞而做的第二方案。就算是朗姆,也只是知道他们送进去的是一个冒牌货,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科恩倒在了血泊之中。
“趁我现在还有耐心,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琴酒说道。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在了他的心里。黑泽栞……这个女人,是不是背着自己,和红方达成了什么其他的协议,以求保住这条命之类的。
“你不会在想,我是不是背叛了组织之类的这种无聊的事吧?”黑泽栞带着点无奈叹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现在已经逃之夭夭了。”
的确,这是不争的事实。但琴酒并没有立刻就相信她,没有走成,或许有很多原因,这不能证明她的忠诚。
何况,他真的非常讨厌神秘主义者。
“我倒是更想问问我亲爱的组织高层。”黑泽栞带着嘲讽和不悦开口,“为什么我在试图和入侵者说话取得信任的时候,会有不速之客来打搅。他一冲进来就打草惊蛇了。现在不仅入侵者人跑了,连带着后半段的计划都无法顺利地进行下去。”
只要告状的速度够快,态度够坚决不满,就可以增加可信度。
事到如今,她必须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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