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在他打猎回来的路上捡到一个小孩。m.lanyuezdh.com

当时他正拎着一只肥肥的兔子，红烧吧，夏油杰看着不停蹬腿的兔子想。转过弯，原本应该是平坦的山路却多了个小孩，夏油杰差点没停下脚。

夏油杰看了看，然后抬脚跨过去，走了。

过了几分钟，夏油杰又回来了。树上的鸟儿叫的格外地响亮，像是在嘲笑他的去而复返。

夏油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子。

小孩看起来七八岁左右，有一头耀眼的白发，紧闭着的眼睛上的长睫毛也是白色的，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灵。他身上穿着红白相间的神子服，不过夏油杰不认识，他就觉得还挺好看的。

夏油杰是山里的猎人，他们家世代靠打猎为生。夏油杰的父母在他七岁那年离开了他，或许是觉得带着小孩出去会不方便吧，夏油杰就这么被抛弃了。不过夏油杰也没有太多悲伤，他的天赋很高，很早就能自己打猎到食物了，所以这些年夏油杰自觉活的还不错。但是对于和人相处这一块，夏油杰就是有一大块盲区，在外人看来还是挺冷漠的。

冷漠外皮的夏油杰有个容易心软的馅。

夏油杰蹲下来戳了戳小孩儿的脸颊，肉嘟嘟的，还有没有褪下的奶膘。

小孩子没有反应，夏油杰把他单手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头发上带了点血污，夏油杰仔细探头看了看，像是钝器击打留下的伤口。伤口不深，可能只是为了把他敲晕，没下死手。

夏油杰这些年独来独往的，除了去山下集市换东西他几乎没有下过山，也没有结交过什么人，最熟悉的就是住在半山腰的医生了。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带着小孩去了硝子的诊所。

夏油杰过来的时候硝子正在抽烟，夏油杰摆摆手，挥散了眼前的烟雾。他把小孩子放在床上，示意硝子帮小孩处理一下。

硝子掐了烟走了过来，“呦，你这哪里猎来的小漂亮，改天我也去看看。”她手下不停，眼睛还戏谑地瞥着夏油杰。

夏油杰回讽道:“只有长得嫩的能打到，你这样的老女人就别想了。”

硝子眼角抽了抽，他还是这么欠打啊。

过了一会儿，硝子收拾好手术包，扬声道:“好了，处理完了。”

夏油杰就把小孩子接过来，转头走了，没人提诊金的事。硝子去了后院，那里有一只肥肥的兔子绑在栅栏上，红烧吧，硝子想。

可怜的兔子还是没能逃过红烧的命运，甚至还多加了点辣椒。

夏油杰用脚推开小木屋的门，把小孩放在床上之后就出去了。他先去了趟地窖，拿出了腌好的肉和一点泡菜，今天就泡菜炖肉吧。

把食材放在厨房之后他先去洗了个澡，山上气温适宜，冷水冲澡也不冷。

回到厨房，夏油杰先仔细把肉洗干净，然后切成块丢进锅里，再放进泡菜和调味料小火慢炖，香味一会儿就飘出来了。

夏油杰趁着炖肉的时间回了趟卧室，看了看用兔子换回来的小孩，小孩还没醒，夏油杰给他盖了个被子就又出去了。

他回到厨房等了一会儿菜就好了，香味阵阵，不过夏油杰还是觉得红烧兔更好吃。

他端着菜出来放在桌子上，又转身回去拿碗筷，回来的时候猛的顿住，那个小兔子……哦不是，小孩子坐在了桌前，蓝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然后说道:“我好饿哦，我要吃饭，你做的好香。”

熊孩子理直气壮地给夏油杰整不会了。山下的小孩子都这性格吗？

但是看在他说他的饭香的份上，夏油杰还是给他拿了个碗筷。幸亏那天夏油杰做多了，小孩还挺能吃，看起来是饿坏了。

吃完饭刷完碗夏油杰才开始询问抱着水杯的小孩:“你的名字？哪来的？”

“五条悟，京都来的。”

“京都？那离这里很远啊。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还晕倒在路上。”

“我来这里做祭祀。路上遇到了寻仇的死侍。”

“哦，你说的这么清楚，你不怕我是死侍？”夏油杰突然用阴沉沉的语气说道。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死侍还在山上有个小木屋啊？你要是死侍早就带我去加茂家了。”

夏油杰不知道什么加茂家，他只是觉得五条悟翻白眼也挺好看，果然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他又道:“那你们家的人什么时候来接你啊？”

五条悟小声说:“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找到我，带我来这里的族人都死了，我是车夫拼死救下来的。仇家势力很大，我们五条家可能要蛰伏一段时间。不过我身上有家族印记，族人还是会找到我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夏油杰喝了口茶，没说别的，只是挑起了另一段话题:“一段时间？那你要住在我这里？”

“不然呢？”五条悟反问道。

“我可以给你送到硝子那里，她是个医生。她家还挺大的。”

“我不要。”五条悟严肃拒绝，“你救了我就要负责到底。”

夏油杰挑挑眉，他这是捡了个牛皮糖回来啊，甩不掉的那种。

夏油杰伸了个懒腰，“行吧，那你就先住下来，卧室隔壁有个小杂物间，我给你收拾收拾吧。”

“不要。”五条悟鼓起脸，“我要和你一起睡。”

“不行！”夏油杰摇摇头，他才不要和一个全身都是奶香味的兔子睡一块儿呢。

五条悟瘪瘪嘴，眼眶就那么突然红了。他用可怜巴巴的声音小声说:“可、可是我怕，那些死侍好可怕哦，我好怕……”

夏油杰蒙圈了，心想这外面的小孩子也太娇贵了吧，这他还没说什么呢。

“行行行，一起睡一起睡，你别哭啊。”夏油杰连忙道。

“好呀好呀。”五条悟收住演技，粲然一笑。

“……”真可怕，外面真可怕。他以后还是不要出山了，整不来这些虚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五条悟在洗澡之前问。

“夏油杰，杰出的杰。”

到了晚上，五条悟抱着小枕头站在一边看夏油杰铺床。他身上穿着夏油杰小时候的衣服，有点大，显得五条悟更小了。

夏油杰铺好床，指了指里面，示意他进去，五条悟就撅着小屁股爬进去。等他躺好，夏油杰才吹了灯。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五条悟就和小猫一样窝进他的怀里。

夜里有点冷，但是夏油杰的胸口是热的，他想，还不错嘛，比那只兔子更值一点。

等到夏油杰呼吸频率放慢，五条悟在黑暗中睁开了他那双蓝色的大眼睛，他抬头，头顶上是夏油杰的下巴。夏油杰长得很英气，棱角分明，是个好看的大男孩。

五条悟是五条家百年才有一个的六眼继承者，他很小就开始负责整个京都的祭祀。这次出行是代替天元在北海道进行祭祀并布下结界防止封印的怨灵出现，结果半路被人泄露路线信息，加茂家的仇人借机复仇，他被人打晕过去了，闭眼之前是车夫把他放在了一片树林里。

然后他醒来就在夏油杰的床上了。看到夏油杰的第一眼，五条悟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纯粹的多。

五条悟拥有六眼，他可以看透一个人是恶是善，一个人如果内心险恶，他整个轮廓都是黑色的，反之则很亮。五条悟见过很多人，也见识过人能有多阴险，所以他格外早熟。

六眼下，夏油杰亮地和太阳似的，五条悟看着夏油杰，他可以驱散无边的黑暗，让人看到光明的晴天。

人类都有趋光性，小神子也不例外。他把头埋进夏油杰的胸膛，安心的睡着了。

半夜雨声滴答在屋顶，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雨滴砸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小水花，“啪”一声就消失了。夜里有小孩子做了噩梦的梦呓，大一点的男孩子睡梦中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孩子于是就有了一个甜美的梦。

第二天夏油杰是被压醒的。

他在梦里被一只巨大的兔子追杀，夏油杰也没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兔子，他拼命跑兔子就拼命追。夏油杰觉得他抓住的那只兔子是这个兔子的爸爸，杀父之仇不过如此了。他最后还是被追上了，那只兔子压在他身上，夏油杰动弹不了，他奋力挣扎，最后他被压醒了。

夏油杰看着身上的五条悟，想打。

他伸手把五条悟推下去，小孩儿依旧没醒，翻个身撅着小屁股又睡着了。

夏油杰气笑了。

他转身下床，出卧室前还是任劳任怨地给小神子盖好了被子。

五条悟是被夏油杰摇醒的，小神子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红扑扑的。

“干嘛呀……”五条悟声音软软糯糯的，翻个身还想继续睡。这几个月连轴转，他很久没睡过一个这么舒服的觉了。

“小孩儿，你知道什么时候了吗？我都去逛了一趟集市了。”夏油杰把他提起来，扔给他一套天蓝色的新衣服。

五条悟终于睁开眼，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夏油杰给他倒了杯水醒醒盹，五条悟终于爬起来了。

他起来换衣服，夏油杰就出去做饭，刚才从集市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只撞在树上撞晕了的兔子，夏油杰想天道好轮回啊，昨晚追我今天就撞树上了。然后他就把兔子捡了回来，做成了红烧兔。

五条悟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夏油杰已经做好饭了。“好香哦。”五条悟踮起脚看向桌子上。

夏油杰看着他:“怎么没穿新衣服？”

五条悟爬上凳子，看着一桌子兔肉咽了咽口水，“这些我都可以吃吗？”

“那你得回答我的问题。”夏油杰抱臂看着他。

“因为脏。”五条悟小声道。那件衣服上有黑色的气息，卖衣服的人一定是个奸商。

“脏？”夏油杰觉得难以置信，他咬牙切齿:“我用一块貂皮换了这一小块布，你还嫌脏！”

果然是奸商啊，五条悟看着他，神情鄙夷。

夏油杰也知道那件衣服值不上那么多钱，但是他就是突然觉得，这种天蓝色应该很适合五条悟。所以他脑子一抽，把手里的貂皮送出去一块。

五条悟看他刘海都快气飞了，叹了口气，“那你洗一洗再给我吧，一定要你洗哦。”

夏油杰看着眼前故作成熟的五条悟露出那种“真是拿你没办法啊”的表情气的牙疼，这小孩怎么这么会折腾人呢。

夏油杰这时候还不知道有种孩子叫熊孩子。

“咕——”五条悟用小手拍拍他的小肚子，眼巴巴得看着夏油杰。

夏油杰只好先坐下，“吃吧吃吧，你怎么这么能吃。”不过看着小孩和仓鼠似的把嘴填满还是挺享受的。不知道小孩以前都吃什么，明明饭量不小，但是瘦的和只猫仔似的。

他不知道的是，五条悟从小到大都是家族里“最纯净”的，他从小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都是家族精心搭配好的。五条悟从小就没吃过多少次肉，重口的吃食更是没有。

所以五条悟吃伤食了。

夏油杰无语地看着他，任劳任怨地给他揉肚子。小孩子被揉的哼哼唧唧的，小手还抓着他不放，夏油杰起身喝个水都起不来。

五条悟就这么在小木屋里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他俩没少拌嘴，但是最后都以五条悟的卖萌卖惨哭唧唧收尾，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哭唧唧。

自从捡到五条悟，他原本平静而又无趣的生活就变得很热闹，虽然有些吵，但是却让夏油杰的心里掀起一点点波澜，像是石子投进湖泊，虽然表面上很快恢复平静，但是石子却留在了湖底，砸了一个小小的坑。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夏油杰摸透小神子的脾性，吃软也吃硬，挺好哄也挺好唬，有时候夏油杰给小孩气着了只要一块最普通的冰糖就可以哄好。有时候起得早五条悟会忘记自己在哪里，嘟嘟囔囔说着不要做早会，夏油杰就会故意捏着嗓子说少爷不可以。五条悟就会猛的睁开眼，看着夏油杰笑倒在地上。

五条悟也在这一个月里过了短短的人生中最开心的一个月。他第一次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了就笑不开心就闹，不用担心是不是会损害家族的形象，不用担心会被打手心，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每天吃吃喝喝瞎乐呵。

他们没有人提起五条家的人是不是会找来，这样的时光太美好，他们都想留的久一点。

新年快到了，他们打算去一趟集市换点东西好过节。五条悟是第一次到集市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渴望。但是他没有和夏油杰要这要那，因为他不知道夏油杰到底有多少钱，他怕给杰造成负担。

夏油杰看着比平时沉默但是眼睛比以前亮的五条悟有些好笑，还有点心疼。他才七岁呢，活得这么谨小慎微。听话的孩子格外让人心疼，想把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夏油杰蹲下来和他平视，他看着小神子，白白净净的，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一点，身上穿着天蓝色的衣服，和他的眼睛相得益彰。

哎呦，这是哪家出来的小少爷哟，水水嫩嫩的。夏油杰在来的路上听到路边的村妇在小声交谈。

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杰突然停下来蹲在他面前，他歪歪脑袋，夏油杰想这可真他妈可爱啊，这不得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他伸手把五条悟抱起来，五条悟瞪大了猫眼小声惊呼，然后伸手抱住了夏油杰的脖子，像被拎起来的小猫。

“我上次下山换了很多钱，你就算每个摊位买一遍，我也是付得起的。”夏油杰看着他温柔地说。

五条悟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的笑容绽开，恰似人间骄阳。

“呼。”夏油杰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都说不要你买了嘛。”五条悟小小声，帮他把袋子拎上桌子。

“那还不是你什么都不要。”夏油杰噙着笑瞥向五条悟。小孩太乖了，就算他那么说也只是买了串糖葫芦，于是夏油杰就把他看着超过两分钟的都买了。

五条悟吐了吐舌头，把他的东西都扒拉出来抱在怀里。然后摇摇晃晃地跑到卧室里去玩了。

夏油杰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心性。

他把食材放进厨房准备好，然后趁着五条悟去洗手间的时候偷偷把一个盒子放在五条悟的枕头下。

新年要有新年礼物嘛，夏油杰想。

五条家的人是在夏油杰抱着五条悟放烟花的时候来的，他们正笑闹着点燃了火柴，就在这时候有人敲响了夏油杰的院门。

夏油杰警惕的看着门外的三个高大的黑衣人，他没有忘记他是怎么捡到五条悟的。五条悟扯了扯他的衣袖，没有抬头，所以夏油杰看不清他的神色，“这是五条家的人。”夏油杰听五条悟说道。

夏油杰眨了眨眼，打开了院门，动作还有些僵硬。夏油杰想，今天天气太冷了。

夏油杰把他们带到了会客厅之后就打算离开，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

“杰，留下来。”五条悟拉着他的手，小手暖呼呼的。

夏油杰看向为首的五条家人，对方竟然点了点头。夏油杰挑挑眉坐下了。

“可能要再委屈神子很长时间了。”对面的人看着五条悟的眼睛，“加茂家加紧了对五条家的攻陷，不日家族就要面临加茂家的总攻，所以家族决定假装解散五条家，养精蓄锐，以待来日昌盛。”

送走了五条家的人，夏油杰带着小家伙继续放烟花，只是两个人都很沉默。夏油杰是因为对方对他说的话，走之前那个首领给了他一整袋黄金，他不想要，他收留五条悟又不是为了钱，他不在乎这些东西。但是对方的话让他止住了手：“神子自幼得家族庇护长大，经此大变不知该如何感谢夏油先生，日后神子请求您代为照顾，花销皆从此出。”

夏油杰抱着小孩软乎乎的身体想，他这些年过的糙，所以养孩子也糙，主要是五条悟除了第一次没有再抱怨过，夏油杰自觉就略过了这些。现在想想，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少爷，他确实不太上心。

“杰······”五条悟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夏油杰连忙回神，眼前的小神子快哭出来了，眼眶红红的，两颗泪珠要落不落。

“怎么了？是家里的事吗？”夏油杰声音很轻，像是怕把小神子的泪水吓下来。

“不、不是。”五条悟的泪珠还是滚了下来，“杰刚才没有说话，是不想要我了吗？”

夏油杰愣在原地半晌，突然笑了。对面的小神子还在抽抽嗒嗒，夏油杰把他拢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五条悟看不到的地方，夏油杰神色温柔，他对他说：“不会的，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这些年我独来独往，唯有你让我的生活有了点色彩。”

他抱着五条悟回到卧室掀开了枕头，五条悟拿起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木雕像。上面有两个人互相依偎在一起，五条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和夏油杰。他惊喜的转过头，夏油杰的脸在走廊灯笼照耀下有些红，不知是脸红还是灯笼的色彩。

夏油杰是第一次给人送礼物，他长这么大就没给人送过礼物，更何况是这么温情的东西。礼物他很久之前就着手准备了，即使在他不知道五条悟什么时候走的情况下。

五条悟把木雕抱进怀里，他很是珍惜的样子让夏油杰送了口气。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从他枕头下拿出了一个用干花编制的小手环。可以看出来这应该是个新手做的，边角多余的地方还没有处理好，但是这份心意却让人熨帖。

新年的钟声从山下的古寺里传出来，钟声回荡了很久很久，他们对着对方异口同声地说，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