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狠狠地砸下，夏油杰猛地摔进了房间内，他的背后扑在了火上，衣服因为有水而没有立刻燃烧，但是地表的温度太高，夏油杰觉得自己后面像是被火烤了，他甚至在滚滚浓烟中闻到了一丝蛋白质燃烧的味道。www.zhibowenxue.com

周围在持续的升温，夏油杰想起了刚才最后看到五条悟的时候对方绝望的眼神，他心里更加焦急。

五条悟本来就是缺乏安全感，他的心理状况其实一直很差，甚至夏油杰接他回来之前他都产生了厌世感，经此一役五条悟受到的心理创伤夏油杰都不敢细想。

夏油杰看着毁坏的窗口皱了皱眉，窗外隐隐约约有嘶哑的喊声传来，夏油杰即使隔着火海也能听到五条悟的声音。

他确定那就是五条悟。

夏油杰的呼吸已经很困难了，但是他的心里更加难受，因为他无法赶到五条悟身边说他没事。

值班室的门早就被堵住，现在唯一的窗口也失去了作用，即使是沉稳的夏油杰也没了办法。

夏油杰第一次直面这种天灾人祸里人力与天灾的差距，不管你平时是怎样厉害的人，天灾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夏油杰尽量把自己缩在墙角，后背靠在夹角处把自己团成一团来减少火烧的面积。

夏油杰缓着呼吸，他的的意识逐渐模糊，嘈杂的声音都在离他而去。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不久，他感觉有人把他抬了出去，他的手紧跟着被人紧紧握住。

夏油杰微微睁开被血糊住的左眼，面前的五条悟满脸泪痕神情呆滞，像是被抽空了的玩偶。

夏油杰内心大震，但是他现在没时间也没力气去思考这代表着什么了，他在浑身剧痛中晕了过去。

夏油杰再醒过来是三天后的傍晚，夕阳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他自救做的很好，再加上及时抢救，所以除了表面烧伤之外只有烟熏带来的呼吸道副作用了。

夏油杰睁开眼就看到五条悟坐在医院陪护的沙发上，硝子和夏油母守在旁边，两人都是紧紧皱着眉。

他试着开嗓，但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嗬嗬”的气音。

夏油杰一点都不关心自己怎样了，他挣扎着，试图爬下床去看看五条悟，可是他的身体一点都动不了。

他忍着剧痛打翻了床头的水杯，沙发上的三个人猝然抬头，夏油杰这才看清五条悟现在的样子。

然后他就僵住了。

暖橙色的夕阳落下了山，夏油杰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凉的。

五条悟神色憔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但是没有一点光，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五条悟是最先扑过来的，他挣脱了硝子两人的安抚，靠着本能去靠近夏油杰，但是他的行为诡异极了。

他不顾夏油杰身上的伤，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把自己往夏油杰怀里挤，像是要把自己融进夏油杰怀里。

夏油杰艰难地推开另外两人前来阻止和帮忙的手，然后忍着痛把五条悟紧紧地抱进怀里。

他呼吸颤抖，然后用自己现在最大的力气开口嘶哑道:“别……怕……别怕……”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在砂纸上摩擦，让人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但是怀里的五条悟的动作却顿住了，然后他突然紧紧抓着夏油杰的衣袖，痛苦出声。

他哭地像一个孩子。

病房里除了他的哭声，一时落针可闻。

夏油杰紧紧闭上了眼，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

这是心里应激反应自我保护形成的的自闭症。

他第一次见到五条悟就能看出来这些症状的端倪，但是他当时太自负了，他以为自己只要精心宠着就能治好他心里的创伤，但是他忘了，五条悟在他面前从来不会表现黑暗的一面。

他总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夏油杰，所以在夏油杰以为他的伤好了的时候，五条悟只是把它们藏了起来，其实伤还是在那里，只是有一些好转罢了，根还是腐烂的。

夏油杰睁眼对上硝子的视线，对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搂着泣不成声的夏油母走出了病房。

病房的门被轻轻关上，有些事不急着说，有些事不需要说。

夏油杰温柔地拍着五条悟的后背，对方的脊背微微颤抖，泪水不停地落下，滚烫的温度浸湿了夏油杰的衣领。

夏油杰忍着痛不停地安抚他，他用了半个小时才让五条悟停止了哭泣，但是对方的身体依旧在不停地打着颤，像是雨夜里淋湿的猫。

夏油杰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不断撕裂，这比外伤痛了一百倍。

夏油杰不想承认，这不是他的少年啊，可这又是他的少年，真的不能再真。

再没有一个人会为了他变成这样了。

他的伤口微微渗着血，但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继续抱着五条悟。

五条悟在他得罪拥抱里渐渐平复下来，他慢慢把自己团成一团，窝进了夏油杰的怀里。

这个动作是那么熟悉，夏油杰险些落下了泪。

变了，一切都变了，他的爱人把自己封在了另一个世界，他够不到了。

五条悟缩在熟悉的怀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夏油杰凑近去听，然后定在了原地。

他听见五条悟在说，我是扫把星。

五条悟混混沌沌的，他看着夏油杰坠入了火海，然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被人按在原地等着消防员去救人，他的挣扎逐渐变得缓慢。

一种浓重的自我厌弃感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五条悟看着地面的焦土，他突然觉得当时那个店员说的对，他的确就是个扫把星，靠近谁谁就会不得善终，所以他的爸妈才会离他而去。

现在，他又让本来幸福美满的夏油杰变成了这样，夏油杰一旦有事，整个夏油家都会崩溃，夏油杰的父母那么好那么好，他们对自己像是亲生儿子，但是他却毁了他们的家，他回了头他们的儿子。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夏油杰待在医院，夏油杰就不会被火灾牵连，如果不是他没有帮上夏油杰的忙，夏油杰也不会生病……

如果……如果世界上没有他这个人就好了。

五条悟的意识飘飘浮浮，后来他只觉得什么都看不清了，他们说的话他也听不懂，他们做的事他也理解不了，但是当夏油杰被抬出火场出现在了眼前，五条悟却径直扑了上去。

原来有一种爱，叫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