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宪伦摆摆手，示意他还在呢。m.bokuwenxue.com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说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吧。”他用的是肯定句。

加茂宪伦点点头，没有否认。他看向窗外，像叙述一件生活小事一样，说出了很久以前的事：

“你知道吗夏油君，我活了快一百年了，这不是我第一个身体。”他想了想，继续道，“活的久有活的久的好处，我可以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

我曾经也是一个少年人，不过比你们差远了，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我没有家人朋友，我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孤僻又阴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但是下水道的老鼠可以活的很久不是吗？我苟且着，拼命挣扎着，进了五条家的外门。内门是本家的人才有资格进的。

有一次误打误撞，我闯进了五条家的祠堂，那里真漂亮啊，我想不通，为什么死人住的地方都比我好呢，我究竟是被谁期待着出生呢。然后我就被看守乱棍打出去了。

我一直苟且偷生到了36岁，那一年，五条家被仇家攻击，我在角落里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你知道吗，五条家的血如果用在药里就是剧毒，可以让人退化甚至发疯，但是在五条家的人身体里就是延长寿命的仙药。他们甚至可以在死前把大脑转移到其他五条家人的身体里来保持不死。

但是五条家的人是我见过的最蠢的人。他们在拥有这逆天改命的能力却从来没有用在自己家人的身上。他们浪费了那种神奇的血液。”

加茂宪伦神色轻蔑，夏油杰好像能看到年轻时候的加茂宪伦。他说自己普通，夏油杰不这么觉得，这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只是善于伪装，伪装成废物的样子。

加茂宪伦还在说:“但是我不一样，我想要不死不灭，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我拥有的砝码只有时间。”

“你是怎样获得这种能力的？你就算可以成功转移你的大脑，你也没有五条家的血脉不是吗。”

“是啊，所以我一直在换血。五条家的血液有很顽强的粘附力，只要10年换一次血，我和五条家的人就没有什么区别。”

夏油杰眯起眼睛，“你怎么换血的？你不可能能收集到一个人所有的血液，那不现实。当时你在五条家就是个蝼蚁，你又是怎么做到今天这种程度的？”

“别着急嘛夏油君，你听我说啊。那天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我很震惊，我也很兴奋。他们把我看作无名小卒倒是方便了我。

唉，你知道吗，五条家的人都好蠢啊，他们的善心真是没处用，我稍稍演一下，他们就会心软。然后有一天，五条家的新家主选出来了，他们大办宴席，好不热闹。然后我就在后厨的水缸里下了不少蛊虫，无色无味，谁会发现呢。”

加茂宪伦摊了摊手，“那之后的每一晚，我都会操控几个人来给我实验，我做的很小心，也没有死过人，他们都没有怀疑。靠着这种方法，我终于成功换了血，当新鲜的血液流进我的身体里，我感觉到的是无尽的畅快。

刚开始，血液和我的身体发生了排斥，我的皮肤开始溃烂，我的眼球差点脱落，但是我不后悔。在第十年，再一次需要换血之前，我杀了五条家的家主，哦，就是悟君的爷爷。那时候我在外面已经建立了九相图，里面的成员都是和我一样的人。我们分享着五条家的血液，那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夏油杰觉得自己快吐了。对面的加茂宪伦神色痴迷，像一个怪物。

“杀了五条家主之后，我立马住进了那个身体里，五条家的人都很聪明，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不对的地方，所以我以修行的名义远赴德国，在那里，我吸收了更多的成员，他们都是渴望永生的人，可是我怎么会让他们接触五条家那无垢的血液呢。”

“所以你找人研发了阑珏，并且开始着手基因改造，你以永生的名义进行人体实验，因为你知道五条家人丁越来越少，迟早有一天这种血脉会消失，你要寻找替代品。”夏油杰接过话。

“是的，是的。但是每一次都是失败的，最成功的不过是真人或者漏壶那样，那已经不能叫做人类了，啊，真恶心。但是他们的能力确实得到了提升，寿命也得到延长，我们互相索取自己需要的，倒是也能称作伙伴。

但是可惜的是，我的事还是被五条家发现了。他们谁都没有动作，但是暗地里却和政府签订了自杀协议，真是大义啊。还好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还有两个五条家的人，不然这些年我可撑不下去。”

“那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死掉了，一个在你面前。”

夏油杰看着他，“所以你不论怎样其实都不会放我们走的，样本拿不拿到对你来说其实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只是闲得无聊拿我们我们打发时间，等一个月之后，悟恢复到正常人的时候，你就会挖出他的大脑，然后进驻他的身体。”夏油杰顿了顿，看向五条悟，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也不会苦恼。

“可我不明白的是，如果悟死掉，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五条家的人存在，也就是说悟这个身体老去之后你也得死，这不是你的预期吧？”

“夏油警官，我觉得我当时带你和悟一起回到九相图真是太不明智了，你想的太多了，不免有几条想法就对上了，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更好地掌控悟君。哦，对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们逃跑那几年，我没有动你们吗？明明我早就知道你们在哪里。”

夏油杰沉默。他也没有等夏油杰回答，就自顾自说道：“因为我找到了一种蛊虫，它在所有的书籍上都没有记载，但是却大量地在地下聚集千年之久，我把它叫做长生蛊。

发现它完全是个惊喜，因为他可以吸收并且复制五条家那种剧毒一样的的血液，像造血干细胞一样，并且维持体内其他细胞不断更新、更新。

那天我放你们走了，本来打算让你们两个孩子开心几天然后再放抓回来的，但是没想到基地里被你们炸出来了长生蛊的巢穴，那简直是你们送给我的、巨大的惊喜。

它们爬出地下朝我涌来，但是只是朝我涌来，没有别人。我和在场的所有人唯一的不同就是血液，所以我很好奇，我不眠不休研究了三天，永生的秘密就这样被我发现了——它们竟然可以和五条家的血液共生。

我进行了三年的实验，你们也因为它快活了几年。几年过去了，我终于确认了这种蛊虫不会有副作用，所以我来回收悟君了。”

“既然这样，你不应该不需要悟了吗，你这具身体只要种下长生蛊，依旧可以长生。”夏油杰抱紧了五条悟，他怕他一松手，怀里的人就没有了。

“因为这具身体用太久了，已经老化了，长生蛊进入的时候我这具身体会不堪重负而直接坏掉，所以我需要新鲜的□□来接纳长生蛊。”

窗外已经是夜晚，月明星稀，有几声翅膀扇动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其实，母子蛊已经死掉了。”夏油杰抬眼看向加茂宪伦，对方点了点头。这种蛊虫如果不能适应五条悟的血液，那他就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

“他知道这些事吗？”五条悟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他抱着夏油杰的胳膊微微张开嘴，换个角度还可以看到粉嫩的舌头。夏油杰把他往怀里拢了拢。

“他只知道自己血脉特殊，是阑珏的源头，但是他不知道他的血液可以杀死蛊虫。”加茂宪伦今天格外地耐心，他今天说的话比夏油杰在九相图里八年听到的还多。

这是一种兴奋的状态，发生在加茂宪伦这种平静无波的老怪物身上就很不对劲。

夏油杰脸色倏地变了，他突然暴起，拎起托盘扔向了加茂宪伦。加茂宪伦没有躲，真人抓住了托盘，室内突然冲进来好几个人，漏壶花御也在，几乎所有组织高干都在。

夏油杰抱着五条悟急速后退到窗户旁，“你不需要悟回到正常人的样子，你要在今晚动手！”

是了是了，这种秘密不是夏油杰聊天就能问出来的，这些话，是加茂宪伦打算说给死人听的。

加茂宪伦怜悯地看着他们，就像猎人看着一窝瑟瑟发抖的兔子。他抬起手，十几只枪对着他们，夏油杰深呼吸几口气，他低下头吻了吻五条悟的头发，五条悟乖乖呆在他怀里，肩膀上的纱布晕出红色的血，他环住夏油杰的脖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窗户突然炸裂开，夏油杰抱着五条悟猛地跳出了窗户，一个小型炸弹与此同时被扔了进来，

“轰——”，一声巨响，二楼房间坍塌。

“你们可算是来了。”夏油杰被硝子和痷歌姬从地上扶起来，五条悟被他护在身前没有摔到，但是夏油杰自己却因为太急跳下没有调整好落地姿势而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的。

警察冲进了小楼排查，硝子看着夏油杰叹气，“你和悟还真是如出一辙的疯狂啊。”

夏油杰在硝子传回消息的时候就预料到九相图迟早要对他们下手，所以他先一步把阑珏样本交给了夜蛾正道。

他让警察们秘密把样本上交政府，在获得政府全面的调查许可之后也不要声张，而是在他耳钉里安装定位器，监控他的行动轨迹。

夏油杰原本没想让五条悟受伤的，他低估了加茂宪伦的心急程度，他不知道加茂宪伦的身体内部已经开始衰弱，很快就要腐烂了。

索性警方一直对他监控，当定位器离开了市区停在了一个废旧工厂的时候，硝子认出了那就是九相图的地址，于是他们的反击开始了。

这些年一直被九相图压在头顶上，警局的人都不好受，听说这次能一锅端了，所有人都干劲十足。

夏油杰和五条悟坐进车里，等待警察的搜查结果。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五条悟的肩膀都被重新包扎好了，警察们才压着几个还活着的成员出来。

夏油杰挑了挑眉，加茂宪伦这个老不死的还活着呢。

加茂宪伦被炸掉了一只耳朵，脸上也都是血，但是他依旧是笑着的，和第一次在孤儿院见到的时候一样。

“夏油君，当年带你出来可真是失策啊，你能做到今天这一步还真是让我惊喜。不过我好歹活了这么久，总有点杀招吧，我也得给你一点惊喜啊。”

说完，加茂宪伦身体突然炸开，里面爬出来无数的蛊虫，它们还带着白色的脑浆。

是长生蛊，但是带着脑浆。这样的蛊进入五条悟身体里，那就是毒药，因为它们不仅会复制五条悟的血液，还会复制他们吸收到的脑浆，当脑浆在体内血液中越来越多，五条悟的血液会像进去了大量的杂质。

平常的其他的杂质进入血液循环都会造成死亡，更何况沾染了灰尘和细菌的脑浆。

加茂宪伦知道自己这次是一次冒险，但是他等不了了，所以他做了个赌博。赢了，他将获得永生；输了，他也要把五条悟拖进地狱，得不到的那就毁掉吧，加茂宪伦想，还这可以一下毁掉两个人，也凑合吧。

但是加茂宪伦的目的没有达到了，那些蛊还是停留在他尸体周围。

夏油杰猛地转头，五条悟已经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