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枪声在幽深的巷子里突兀地响起，伴随着脑壳炸裂的声音，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垂下手。m.jingsiwenxue.com

一旁等待的人微微躬身，熟练地接过他手里黑色的的□□，恭敬道:“先生，已经全部处理完毕。”

两面宿傩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一边的人就将左臂挂着的黑色西装外套递给他，可是他依旧没有抬头。

两面宿傩垂下眼，幽深的瞳孔里不带温度。

“你先回去，我一个小时之后在那家咖啡店等你。”

“是。”利落的属下没有多问，两面宿傩每天都会出去一个小时，然后在那个咖啡店等他们来接。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属下记不清了，因为已经很久很久了。

两面宿傩接过西装外套却没有穿，而是拿在手里，只单穿着白衬衫，显得他身材愈发好了。

等所有属下都走了，两面宿傩才慢悠悠地向一个方向出发。

他三转两转，先绕过一片弯弯绕绕的小路，然后再往一片别墅区里面走一走，一个古朴又安静的小院落就出现在眼前。

房子一看就是是老房子了，白色的墙壁上都有了裂缝。墙上的爬墙虎翠绿鲜嫩，随风摆动着，两面宿傩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他哼着歌，然后把外套垫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个利落的翻身，他就熟练地爬上了小院子东南角的一个阴影处。

坐好了之后，两面宿傩看了看表，然后喃喃自语:“十，九……”

“一。”

“吱呀——”

两道声音重叠，两面宿傩微微翘起嘴角。

小孩依旧是那么严谨啊。

院子正中间的门开了，一个大约18岁左右的清秀男生走了出来，他的头发很黑，眼睛也黑黝黝的，显得整个人白皙乖巧极了。

两面宿傩看着的对方熟悉的动作，他轻轻抬手捂住胸口——那里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和平时的频率一点都不一样。

院子里的男孩子还是没有发现有一个男人已经坐在角落里看了他很久很久，他独自娴熟地拿出一个木质的小椅子，然后坐在椅子上翻开一本古朴的书摩挲了起来。

他神色乖巧，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像极了落在人间的神明。

或许真的是吧。

两面宿傩没舍得眨眼，即使看了很多次，他依旧为少年心动。

两面宿傩今年29，但是他第一次见到伏黑惠是在自己22岁那年，那年伏黑惠13岁。

那时候两面宿傩还不是首领，他在12区被仇人追杀，里梅尽力掩护他逃走，就算这样，他的手臂胸口都受了伤，脸上也是血迹斑斑，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就是那时候闯入了伏黑惠的小院落。

小院落没有别人，只有伏黑惠一个小孩子，两面宿傩喘着粗气，他看着空荡荡院落里的小孩子想，推开院门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即使院落里没有别人，他也没有力气去反击了。

没想到的是，这个院落里真的没有别人了，只有一个小瞎子。

对面的伏黑惠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动作，只是依旧趴在窗台上，他微微侧头，银白色的月光打了下来，打在了小孩没有亮光的瞳孔上。

两面宿傩盯着对方的瞳孔，然后慢慢爬了起来，他悄无声息地靠近窗口的孩子，想要趁机把他砍晕。

“如果你想要包扎的话，我这里有医药箱，你可以拿去用。”伏黑惠的声音清脆又带着些奶音，声音在小院里回响，硬是给两面宿傩吓了一哆嗦。

“……”

两面宿傩没有再动作，他盯着小孩子看了一会，实在是没想出来对方是怎么听见他移动的声音的。

他明明做的很隐蔽，即使他受了伤，但是这是一个杀手的职业素养。

“我还没有完全瞎掉，我可以看到你的影子，很高，很壮。”

伏黑惠娴熟地从窗口上爬下来，然后摩挲着去了卧室。

两面宿傩捂着还在流血的肩膀眨眨眼，也艰难地跟着他进了卧室。

这么个小孩子，还是个小瞎子，总不能他运气这么差，一下子碰到了敌家的杀手。

进去看看也无妨。

进了卧室，两面宿傩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紧紧锁住了门。

做完这一切，他才环顾起来。

卧室面积不大，但是布置得井井有条，像是每一个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看的出来主人很细心。

对面的小瞎子还在摩挲着柜子，医药箱其实就在他不远处的格子里，两面宿傩看到了，但是他劣性地没有出声，只是靠在墙边，和个大爷似的。

“你要是看到了，就告诉我一声，流的又不是我的血，真是搞不懂……”小男孩没好气地声音传来，两面宿傩挑挑眉，还挺有个性。

“你往左一点，对，再往上……”

“啧，你怎么这么笨啊。”

“你好烦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然后两个人又同时瞪大了眼睛。

“你说我笨！？”

“你说我烦？！”

又是叠声，伏黑惠深吸一口气，他就不该把他放进来！

但是……

伏黑惠摩挲到了医药箱，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两面宿傩那边挪。

但是，他好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他有点想交朋友了。

他没有一个朋友，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出去过这个小院落。

他在这里葬送了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在他出生的时候就跑掉了。

每天都会有人来给他送饭，但是他们悄无声息，像是冰冷的机器人。

两面宿傩是他唯一交谈过的陌生人，很奇怪，他不觉得害怕，而且有一种隐秘的兴奋在心底疯长。

伏黑惠终于挪到了两面宿傩的旁边，他打开医药箱，然后推给了他。

“小孩，你放我进来，不怕我一时兴起杀了你？”两面宿傩拿过酒精就倒在了伤口上，伤口处传来了剧痛，但是他还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出来。

伏黑惠刚想说话，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就碰到了他的脖子。

——是刀。

但是他像没感觉似的，也坐在了地上，然后学着两面宿傩的语气回道:“我以前有条狗，他也是我在他受伤的时候放进来的。”

“……”两面宿傩嘴角抽搐，这小孩，怎么报复心这么强？

“当啷”一声，刀被扔在了地上，伏黑惠慢慢摩挲着，然后碰到了两面宿傩的手臂。

好壮，伏黑惠想。

“啪”，他的手被轻轻打掉，他蹲在两面宿傩旁边抬起头，幽深的瞳孔正对着两面宿傩的眼睛。

“我叫伏黑惠，恩惠的惠。”小孩子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有点好听，两面宿傩想。

“哦，所以呢？”他故意不回答，小孩子也不恼，依旧奶声奶气地说:“那我就叫你大黄了哦。”

两面宿傩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手下一个没稳住，酒精棉球狠狠地按了下去。

两面宿傩看着天花板想，这是哪里来的冤家。

————

院子里的伏黑惠看完了书，他把小椅子放回了原位，然后推开门进去了。

两面宿傩也从墙上爬下来，他的裤子上有些灰尘，但是他没去管，只是依旧偷偷拔走了小院角落的小花，然后哼着歌走远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了之后，院落的门又悄无声息地推开，里面刚进去的人儿又走了出来，他慢慢摸索着，走到了小花圃那里，然后蹲下来，果然，花又少了一朵。

不知是谁的轻笑飘在了风中，温柔了整片天。

“……又来了啊，宿傩。”

不知道下次他会不会出声，伏黑惠想，应该是不会的吧，他那么要面子，肯定不好意思叫他。

伏黑惠抬头看看天空，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但是他却像是能看到过往的岁月——

那是他和两面宿傩住在一起的那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