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下雨了！”◎

秋女的头发被剃秃了,如今没有现代那么方便的剃头刀，剃好的头还剩下一层几毫米的青色发茬。m.yiwuwenxue.com秋女的头很圆，让姜盈想到毛茸茸的狝猴桃。

姜盈让阿青和阿梦仔细检查了秋女的全身,确定她身上没有任何虫子和虫卵后,把秋女带回自己的小院。

秋女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姜犬的胳膊。姜犬也连忙搂住秋女的腰,一脸紧张地看着姜盈。

姜盈笑了。

面前瑟瑟发抖的姜犬和秋女就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动物，一条大狗、一条小狐狸,神态极其相似。

姜盈无奈地解释道：“放心,不杀她。”

“我要是杀她就直接杀了,还为她剃头发洗澡做什么？”

“我把她领回去，住在我那里更方便,省得你们两个一起饿肚子。我的小院也没人敢随意窥探,不必这样躲躲藏藏。”

秋女看看姜盈、又看看姜犬，慢慢松开抓着姜犬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小手搭在姜盈胳膊上。

姜犬依旧没有松手，看着姜盈,他不敢说话，但是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姜盈给他一个承诺。

姜盈看到姜犬的眼神,生气地踹了姜犬一脚：“放心,肯定比你养得胖。”

“还没算你违反法律的账呢！”

“等到旱灾结束之后，再按照军法罚你。”

“秋女曾经躲在你的院子里的事情，不许说出去,知道吗？”姜盈对姜犬说道，目光扫过秋女和姜露等人。

姜露等人立刻点头表示知道,秋女随即也点头了,只有姜犬依旧傻乎乎地看着她。

姜盈又踹了姜犬一脚,今晚姜犬怎么了？怎么变得格外傻？

姜露连忙走到姜犬身边，低声在他耳边提醒了一番，姜犬才连忙点头说明白了。

姜盈先让姜露出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带着秋女走出小院，秋女和姜犬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目光像是黏在一起的藕丝。

姜盈：“两个小院不过隔了几百米！”

姜盈看着姜犬：“你以前天天成天来我的小院找我，难道以后就不来了？”

姜犬双眼猛地亮了！

姜盈把秋女带回来，在侧屋为她收拾了一个床榻，安排好她的衣食住行。

当然，姜盈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安排，具体的事情都是姜露带着阿青和阿梦做。

阿青和阿梦看到姜露对待秋女很认真的样子，阿青在心中思考，阿梦则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姜秘书，你对秋女这么好，是因为姜犬看上她了吗？”

姜犬作为受姜盈重用的左膀右臂，还和姜盈有着姐弟情谊，在部落里的地位自然很高。他早就满十六岁了，身边向他示爱的女人也有不少，但是姜犬从来没有和谁特别亲密过。

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秋女，姜犬对她很不一般。

姜露摇头：“当然不是因为姜犬，而是因为神女。”

“你们是神女身边的人，不必在意其他任何人，眼里只有神女就够了。”姜露趁机教育阿青和阿梦。

“你们再仔细想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认真地对待秋女的衣食住行吗？”

阿青和阿梦一脸认真地思考，然而脸上都是一片茫然。

姜露揭晓答案：“你们想一想，之前神女多久没笑了？”

“今年神女看着秋女和姜犬，一共笑了多少次？”

阿青和阿梦恍然大悟。

阿梦依旧不解：“可是神女为什么会看着秋女笑呢？”

姜露嘴巴张开又合上，最终没有解释，只是对阿青和阿梦说道：“你们只要知道，秋女能让神女开心，神女看到秋女生活得越好就越开心，这样就够了。”

姜露在心中想到，因为秋女就是神女心中最渴望的梦啊。

那些悄无声息倒在城墙外面的人、那些每天被战士们拖走烧掉的人，在神女的美梦中，他们都得到了和秋女一样的结局——

姜姓部落的城门向所有即将饿死的人们敞开，一碗碗米粥救活他们的命，他们在姜姓部落里剃头洗澡穿上新衣服、吃饱后越来越健康有力，留在姜姓部落里耕地、盖房、做工……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这才是神女最想看到的景象。

神女想要千千万万个秋女活下来，但是她只能在自己的小院中偷偷藏起一个秋女。

姜露悄悄走出小院，走到无人的地方站了片刻。

然后擦干眼泪，重新回到姜盈身边。

姜盈正在和秋女聊天，脸上依旧挂着久违的笑容：“你喜不喜欢阿犬呀？”

秋女不明白姜盈是什么意思，姜盈问道：“你觉得阿犬人好不好？”

秋女：“好！”

姜盈：“阿犬人美不美？”

秋女：“美！”

姜盈：“你想不想和阿犬生孩子？”

秋女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姜盈顿时笑了，呦吼！

姜露走近恰巧将姜盈的笑意收入眼底，鼻梁又一酸，连忙低下头，再次抬起头时也露出了一张笑脸。

秋女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姜犬对我说，我太瘦了，这里不流血，是生不出孩子的。”秋女一边说话一边朝着这里指了指。

姜盈：是她低估了两人的进展！原来她弟弟已经和小姑娘深入到这样的话题了吗？

秋女来到姜盈的小院后，第一顿饭就吃吐了。

姜盈担心秋女在长期饥饿下饿坏了肠胃，特地将土豆去皮蒸成了土豆泥给她吃，然而秋女一脸幸福地吃完两个土豆后，哇的一声就吐在了盘子里。

秋女吓坏了，两只眼睛里全都是泪水，她浪费了这么多粮食！

秋女立刻拿起勺子。

姜盈看到秋女的动作，连忙把勺子抢走：“你想干嘛！”

秋女：“我刚才吃太撑了才会吐的……我这次不会吃撑了，这次不会浪费粮食了。”

姜盈连忙拉着秋女出去，让阿青和阿梦把餐桌收拾干净。

“没事，不怪你，给你煮点米汤喝吧。”

姜盈没想到秋女的胃饿得这么小，连两颗土豆都吃不下。

秋女依旧不能走出姜盈的院子，她每天见到的人只有姜盈、姜露、阿青和阿梦，姜犬也经常来看她。

白天的时候，小院里的所有人都要出去做事，一忙就是一整天，只有秋女一个人在小院里度过。

但是秋女的日子过得很快乐，她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她蹑手蹑脚地在小院里打扫卫生，不发出一点声音，即使有人贴着小院的墙壁经过也不会发现里面还藏着一个人。

姜盈每天回到小院里都看到秋女的眼睛亮亮的，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姜盈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快乐起来。

她想救一万人，但是只能救一人。

姜盈看着秋女的笑脸告诉自己，无法救一万人不是她的罪孽，能救一个人就是她的功德。

与秋女生动的笑脸和一日日变得丰盈的脸颊相比，每天刻在石板上的数字是如此抽象。

或许她在逃避吧，或许她在欺骗自己。

但是姜盈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意识到她终于接受这样的自己的一瞬间，姜盈抱着秋女的肩膀，放声痛哭。

秋女手忙脚乱地为姜盈抹眼泪，她太瘦了，导致体温偏低，小手凉津津的，在姜盈脸上乱抹一气。

阿梦看到这一幕立刻拿着棉巾上前，被姜露无声地拦下了。

这一夜，姜盈终于睡了一个整觉，她一口气睡了十个小时，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姜盈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身体轻盈舒展得让她觉得陌生。

从夏到秋、从秋到冬，干旱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姜姓部落的粮仓里的粮食缓慢地减少，部落里的族人们都比以前瘦了，但是没有人因为饥饿而死。

族人们心中还是安定的，按照现在的速度，粮仓里的粮食够他们吃到明年秋天。

这意味着只要明年能够正常地耕种、收获，部落里就不会饿死人。

如果明年也大旱的话，连续两年大旱，那就是天让他们死，哪个部落都逃不掉。

部落里的粮食每天都登记出库，尽管没有必要，姜盈每天都会计算一遍剩下的粮食还够吃多久。

今年的气候实在太反常了，明明到了入冬的时节，但是天气依旧很暖和。姜盈和前几年的天气比较，同样的日期气温高了十来度。

“神女！天上有云了！”姜露一早走出房间，习惯性地抬头看向天空，看到天上的云朵后脚步瞬间顿住，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

然后他扭头跑向姜盈的房间，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姜盈。

姜盈听到姜露的话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她仰着头，嘴唇微动：“真的有云了……”

丝丝缕缕的云彩在天上随风飘动。

虽然有云也未必会下雨，但是天上已经太久没有出现云朵了！

姜盈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整个部落里的人们都发现了天上的云，人们趴在地上行礼，祈祷快点下雨。

姜盈站上祭台，和部落里的族人们一齐祈祷。她不是真的神女，她无法呼风唤雨，但是这样至少可以让部落里的族人们心安。

第二天，天上的云更多了。

第三天，突然刮起了大风，大风吹来了湿润的气息。片刻后，豆大的雨点在大风中砸了下来。

“下雨了！下雨了！”

“下大一点吧，多下一点吧。”

族人们狂奔到雨中，扬起脸感受着久违的雨滴。雨越下越大，从一滴滴变成一丝丝，最后大雨如瀑。

族人们在雨中谁也舍不得回去，举着手又哭又笑。

姜露举着巨大的木伞，打在姜盈头上，小心地为姜盈遮住瓢泼而下的雨水。

姜盈回过神来，下令让在雨中狂欢的族人们回家躲雨。

久违的雨连续下了半个月，前几天是暴雨，然后变成中雨，变成小雨。

雨水从干涸的土地中渗下去，让土地重新变得湿润。

部落里深深的水井，水位一点一点地涨上来。

部落旁的河流重新变得宽阔，水流奔腾，终于不必担心随时可能断流。

姜盈在屋里，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心中又涌出新的担心：“这雨不会一直不停，把部落里的农田淹掉吧？”

“应该不会，农田的排水设施已经经过检验了。”

在姜盈担心雨水太多的几天后，雨终于停了，阳光暖暖地洒在部落里。

从雨天变成晴天，气温又上升了几度，迎面出来的风一点都不冷硬。姜盈心中一动，立刻去询问姜雾：“现在能种地吗？”

姜雾惊讶地看向姜盈：“已经冬天了啊！”

姜盈：“但是今年的冬天一点也不冷！”

姜雾认真思考：“如果接下来天气依旧这么暖和是可以的，但是如果突然降温……”

到了赌一把的时候。

姜盈想起之前几年的天气记录，气候正在逐年变暖。

而且今年的气候这么反常，接下来冬天会不会也反常的暖和？

姜盈决定赌一把：“抓紧时间种一波！”

姜盈和姜雾立刻组织族人们恢复农业生产，人力和畜力都用上，一起耕地，施肥，耐寒的土豆、小米、小麦、萝卜……全都种下去。

姜盈赌对了，这个冬天是她来到远古后经历过的最暖和的一个冬天，每天都风和日丽，几乎和早春差不多。

地里第一波萝卜收获的时候，土豆也长到了鸡蛋大小，就算接下来天气骤变，地里的土豆也能挖出来吃了。

姜盈直接把所处的冬天当作春天，继续组织耕种。

族人们开始干农活，每天定量的粮食翻倍了。

这一天，城门打开，两队战士从城门后鱼贯而出。

第一队战士做他们已经做惯的活，将城墙外面的尸体抬走烧掉。

第二队战士端着一口又一口大锅，盛着大米和土豆丁一起煮成的稀稀的粥，已经晾到半凉。

战士们将大锅依次排开，放在城门外的空地上，盘腿坐在大锅后面。

“还有活着的吗？”

“都过来喝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