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玖被她这一出也吓了一跳，不太自然地往后挪了挪，装作严肃地咳嗽了一声：

“女郎何故跪某？”她向后靠了靠，“某这段时间可是被你耍得团团转。www.tecleading.com”

陈嬛这时抬起头来，眼中泛着泪，红了一圈，忍住情绪缓声回道：

“阁主若想要这条贱命，我又有何惧哉？只求阁主杀我后将尸体…不，骨灰，”她眼神亮了一瞬间，“求阁主将我骨灰洒于他处，只要别让我留在这个地方。”

温玖一时没说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看来陈嬛确实经历了许多，不然也不至于被逼到这一步。

她舔了下唇，问道：“很厌恶这里？”她凑近了些，声音小了些，像在故意套话，“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陈嬛情绪一下上来，深呼吸好几下才平缓一些，声音有些抖：“不是…这里不是，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温玖若有所思，又问道：“是你杀了陈三郎？”

陈嬛紧抿着唇，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听罢，温玖一笑：“陈女郎虽然身手不错，但想要一个人杀掉陈三郎，似乎有些难吧。”她靠回椅子上，“听说陈家以前有个侍卫，同女郎关系颇好……”

陈嬛脸色一变，既有怨恨，又有纠结。

沉默了片刻，她才闭着眼，留下两行清泪，说道：“当年，家兄…不，那个疯子，竟然想要强/上我，父亲母亲得知后，却将错皆归于我身，就连他也……”她哽咽地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是我杀了那个疯子。”

温玖拿出手帕，递给她，沉声道：“…不是你的错。”

陈嬛低下头平稳了下情绪，继续说道：“为了掩盖此事，我想起了当年兄长想要强娶郭家温九一事，便装成是怨鬼复仇。而他…”她低着头，“他最后一个人偷偷远走，只留下信，说要拿到功名后再回来娶我。”

“他没回来，是吗？”温玖垂眼。

陈嬛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可她分不清，那个说好要娶她的少年，到底是已经功成名就抛弃了她，还是成了战死沙场的无名小卒。

所以她才会失控，成了活着的怨魂，抓那些负心人发泄怒气。

温玖叹了一声，对这件事已经没了想法。此刻，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关于当年温九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陈嬛擦了下泪，缓声说道：“当年我还很小，偷偷跟着仆役上了山。只知道，父亲似乎想要那位女郎的一个物件，可那个女郎宁死也不交出。事后，在尸体也未寻到那个东西。他们对外只称是女郎不愿嫁人，自寻短见。后来八阴阁名声渐大，才将一切推到了阁主身上。”

温玖凑近她，悄声问道：

“你不知道，她身上的是什么，对吗？”

陈嬛摇摇头，答道：“父亲只称为‘那个东西’。”

温玖这才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听到这个，陈嬛连忙拉住温玖的衣摆，恳求道：“求阁主带我离开颍川，今后我定会为阁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你先松开，”温玖皱眉，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手撑在下巴上，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我不会带你离开。”

陈嬛顿时跪坐在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但你可以留在八阴阁。”

她双眼顿时有了光，望向温玖，神色有几分疑惑。

“八阴阁在颍川没有据点，以前我只嫌麻烦不想多管。如今看来，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她叹气摇摇头，“所以，我希望你留在此处，替我建立起一个八阴阁的据点。我会给你提供一切需要的资源，其余的，你要自己看着办。”

“我，我行吗……”陈嬛低下头，犹豫道。

温玖一笑，挑眉说道：

“能把一个死人复活的事传的那么邪乎，我看，这对你容易的很。”

==

和陈嬛交代完后，温玖便悄悄赶回了郭家。

然而，她没有回房间，反而去了后院的池塘边上。

今夜没有月光，周围黑漆漆的，阴风刮过，刺骨的很。

“啧，早知道就不藏在这个地方了。”一个人影悄然滑过。

温玖跪在池子边上，用手探了下水，冰冷的触感教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下，说道：“要不，要不就让那破东西沉在水底下吧。”

【宿主！那可是您当年好不容易抽中的神物，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温玖烦躁地挠了挠头，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声。早知道抽中别的也好，非要抽到这么个烫手玩意，差点丢了命不说，如今还要回到池中寻它。

她把外袍一脱，脱了鞋，一下子跳入冰冷的池水当中。

顿时，周边被水围绕，池底黑不见底，漂浮的颗粒挡住了她的视线。温玖往池底游去，转了好大一圈，几乎快要受不了这刺骨的寒冷。

【在那里！！宿主，在那里！】

系统突然大喊，温玖才循着它说的方向游去，果真摸到了一个坚硬、黑乎乎的盒子。

她抱起盒子，往上游去。

一下子浮出水面，她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感觉浑身精疲力竭。好不容易上了岸，就跪在岸边上，脑袋发昏。

面具里渗了点水，又潮又闷，她烦躁的很，直接摘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

这时，眼前莫名其妙出现了一点亮光，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下，再放下手时，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个拎着灯笼的妇人，正好与温玖面对面，对上了眼神。

——“温，温九！？”

郭母！？

温玖慌乱之中，想去摸面具，一不小心，手背一碰，面具直接掉入水中了。

“呃……”她转头，只好阴沉沉地抬眼，压低嗓子，回道：“我是温九。”

结果，对面的人，就这么直直地昏倒，躺在了地上。

徒留温玖在原地，默默地眨了眨眼。

她没意识到，此刻的她，浑身湿透，头发又湿又乱，挡住了半张脸，脸色苍白，嘴唇也发白，眼睛因为碰水又泛着红血丝，在微弱的光下看，确实像个女鬼一般。

“原来这才是女鬼的正确打开方式。”温玖摩挲着下巴，如此总结道。

她拿着一块布，把盒子包起来系在身上，然后扶起郭母，找了间没人的旧屋子，将她扶了进去。

==

翌日

郭嘉和温玖同郭父告别，踏上了前往濮阳的路。而郭母说是受了些风寒，没有出门相送。

路上，郭嘉提起了此事：“……今早，母亲同我说，昨日见到了小九的鬼魂。”

温玖自觉尴尬，只是别过头，回道：“是么？”

“想必又是陈嬛，”郭嘉皱眉，“我以为她会就此罢手，可是，她又为何去寻母亲呢……”

温玖尴尬笑了一下，假意安慰道：“奉孝放心，我留了些人手在阳翟，若陈嬛再装神弄鬼，必会将她抓去送官。”

郭嘉这才点头，心安了许多。他看向了温玖的马上系着的大包袱，问道：“阁主这是都带了些什么？”

温玖挑眉，神秘地笑了一下：“是既会让人送命，又能救人命的东西。”

“世上还有这种东西？”郭嘉轻笑，只当温玖是在搪塞他。

温玖跟着也笑了一声，笑中带点不明的苦涩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