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说笑吗？！”温玖呆住几秒后，假笑了两声，“…奉孝啊，这种时候就不要说玩笑话了。www.pantays.com”

郭嘉皱着眉，神情认真地走到一旁，竟从自己的马上拿下了两个铁锸，将其中一个递给温玖：

“嘉从不拿小九之事说笑。”郭嘉眼神认真，不似作假。

他拿起铁锸，开始挖起那个潦草的坟头。

“你，你疯了？！”温玖一脸地难以言喻，瞧他挖的认真，忍不住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她别过脸，有点不忍直视，小声劝阻道：“别挖了。”

这下面是个空的棺材，尸体正搁你眼前站着呢。

被止住动作的郭嘉有点不满，但还是忍住情绪，解释道：“当年小九的死众说纷纭，无论是家父家母，陈家，还是街上流言，皆各不相同。试问，若只是普通的死亡，怎会出现如此多的说法？”

温玖连忙回道：“可如今已过去三年，这尸体早就腐烂了，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见温玖异常的反应，郭嘉轻眯着眼，瞟了一眼按住自己的手，又抬眼看向温玖，眸子里是如鹰般锐利的目光。

“阁主不让我挖，莫非是真与我家小九的死有关？”他凑近了些，似乎想试探出点什么。

没曾想，却只看到听后的温玖不自然地别过脸，眨了眨眼，小声回道：“谁是你家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你说什么？”郭嘉皱眉。

温玖立马回过神来，想起郭嘉的质问，清了清嗓，严肃地回道：“怎么可能？！”她突然故意赌气说道，“令妹家境贫寒，身份低微，姿色平平，学浅才疏，某怎么可能看上她？”

此话说完，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她一看，郭嘉的脸已经黑了，在幽静的山林中显得更加可怖。他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紧握着铁锸的木柄，金属的另一头直直插入土中。

温玖毫不怀疑下一秒郭嘉就要挥起铁锸打人了。

她只好立马解释：“呃…某并非此意，”见郭嘉还是阴沉沉地盯着她，她索性放弃摆烂，“好好好，挖，我挖！”她弯腰，捡起铁锹，深叹一口气。

这年头，说自己的坏话不行，还得挖自己的棺材。

半个时辰后

天色暗的快，暮霭已经出来，染红大片的天空。冷风习习，吹的落叶四处飘荡，四周荒凉一片。

不知道是谁给她埋得棺材，深的不像话。

郭嘉不是个常干体力活的人，更别提温玖这个懒癌十级患者，两人效率极低，连地好像都还没给铲平。

见郭嘉还一脸认真地继续挖，温玖停下动作，用手背蹭了下自己的面具，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声。

算了，告诉郭嘉自己还活着又怎样，把一切说清了，以后各过各的就行了。

温玖索性把铁铲一扔，不再压低嗓音，语调也上扬了些：

“这个，奉孝吧，我给你说个……”

“事”字还没出，只见昏暗的林子闪出一个人影——

此人穿着玄色高腰复襦裙，刺着扬红茱萸绣，头顶金色珠花和玳瑁甲制成的发饰，朱红色面纱遮面，一双眸子正阴沉沉地盯着他们两人。

温玖直接愣在原地。

并非因为害怕，而是诧异于这人的穿着，怎么会和她出嫁那日一模一样！？

连郭母赠她的玳瑁发饰都一样，还有那扬红刺绣是她一针一针瞧着绣娘绣上去的……

——“……小九？”

郭嘉怔住，手中的铁锹滑落，直愣愣地看着林中那人。

看不清面容，但真有几分相似。

那女子瞧见两人愣住后，几不可察地一笑，忽地转身往深林中跑去。

郭嘉一惊，立马追了上去。

“奉孝！”温玖大喊，但完全止不住郭嘉的脚步。她急躁地跺了下地，也快步跟了上去。

这人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关键时刻想不通！

大风四起，随着天暗下来，气温骤降，寒气是侵骨的冷。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偶尔惊起一阵鸟鸣，更多的是嘶哑难听的乌鸦叫。

这山不算高，但夜间却阴冷的很。山路曲折，荒无人烟，那人影若隐若现。

温玖和郭嘉穷追不舍。然而，追着追着，只见不远处就是一个坡，不算特别高，但也有个两三米，十分陡峭，跳下去也极易受伤。

温玖本以为那人影不会往下跳，而会转个方向跑。她便喊了一声郭嘉，后者回头看，她立马用眼神示意。郭嘉懂她的意思，往旁边跑去，而温玖则往另一边去堵。

然而，只见那女子站在坡前仅犹豫一秒，忽地转头看向了郭嘉，眼中尽是嘲讽。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说完，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此话一出，温玖直接站定不动了。

这人…怎么能说得出《北齐书》中的名句？

除非那日她也……

还没等她想通，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从自己眼前飘过，直直地跳了下去。

“郭嘉！？”温玖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跟着下去了！

她无奈跟了上去，但到坡前还是顿了一下。

不是很高，甚至和她之前从山顶那个高度相比，算小巫见大巫了，然而她还是留下了点阴影。

可一想到郭嘉和那个神秘女人，她还是咬咬牙，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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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那朦胧的身影在前面像是飘浮一般，一转眼便会消失，下一刻又会在不远处闪现。

郭嘉拖着受伤的腿，仍旧穷追不舍。

前面那个身影像是刻意在等他一般，见他放慢了速度，自己也慢了下来。她回头看过来，眼眸像蒙上一层雾，似笑非笑的模样。

大风吹得枯叶作响，如同哭声一般。

她的裙摆被风吹起摇曳，红色的刺绣蜿蜒，像血一般蔓延开。她步伐轻快，仿佛在这条路上走过千百次。

路的尽头是山顶。

郭嘉一路踉踉跄跄跟了上去，紧抿着嘴，心中深知这是故意引他过来的陷阱。

可是他忍不住跳入。

天空一道闪电，一瞬间照亮了山顶。只见山崖边缘处，站着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神情哀伤，裙衫随风飘扬。

她背对着崖边，直勾勾地盯着郭嘉。

随之而来，一声惊雷骤响。

“…你是何人？”郭嘉忍着痛站直了身子，开口问道。

那人没有作答，只是盯着他看，目光令人发麻。

“你不是小九。”郭嘉冷声说道。

只听得空荡的悬崖边响彻一声嘲笑——

“那我又是谁呢？阿兄。”她声音轻柔，在风中飘过，不留痕迹。

听到这声“阿兄”，郭嘉怔住了片刻，随即稳住心绪，回道：

“小九…已经死了。”

这是事实。

那女子笑得更放肆了，几乎快要笑出眼泪来，似哭似笑，那面纱被风吹起，她的面容若隐若现。

她似是笑够了，抬起头来，眼神瞬间狠戾：

“阿兄，若不是你将我抛弃，我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说罢，她缓缓转过身子，眼泪掉落，张开双臂，似乎要跳下悬崖。

——“不要！”郭嘉见状，立马冲上去想拉住她。

然而，就在他要拉住女子的前一秒，身后却有一股强大的拉力猛地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后猛劲一拽。

这一下来的猝不及防，他瞬间失去了重心，重重地往后摔去，砸到的却并非是崎岖不平的硬地，而是一个温润的怀抱中。

他的头嗑到了这獠牙面具上，脸颊被粗糙的面具表面划了一道口子。

“……你，你是女人？”郭嘉倒在温玖的身上，一下子反应过来，有些发愣地说道。

温玖后背砸到地上，痛的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倒吸冷气。还好她跟丢两人后，猜到了这女的估计会引人来山顶，迅速赶了上来。

毕竟三年前这条道也是她走过的。

她勉强抬头，正好与悬崖边的女子四目相对。

“多管闲事。”她似乎看到那女子的口型如此说着。

此刻，忽地又是一声惊雷。接着，随之而来的就是瓢泼大雨，硕大的雨珠砸在地上，哗哗作响。

山顶起了大雾，朦胧之中，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你…你…”郭嘉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温玖看，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走出来。

世人谁敢相信，八阴阁的阁主竟是一名女子？

可细细想来，又没什么不合理之处。

温玖也一脸尴尬，表情难以言喻，舔了下唇，说道：“你先起来。”

郭嘉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跪起来，本想一下站起来，然而脚踝和小腿的剧痛让他踉跄了一下，差点又要摔倒。

温玖眼疾手快，立马爬起来扶住他。

“多，多谢。”郭嘉想把手缩回去，但未能成功。手被温玖紧紧地攥着，抽不出来。

温玖莫名其妙瞥他一眼，随后笑了一声：“没想到奉孝还挺守男…”

‘德’字被她咽了回去。

雨越下越大，几乎遮住了眼前的一切景象。此刻他们身上全是沾的泥水，头发也尽数湿透。

“先找个地方避雨吧。”温玖说道。

郭嘉亦知此雨太大，无法下山，赞同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