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四年来，贾敏逢年过节和贾母都会有信件来往，二人谁也没有去提送去的那两个丫鬟，只当做没有这回事儿。www.yingzhicy.com

亲生女儿还健在，她自然是要和女儿亲近，左不过两个丫鬟而已，也就随女儿处置了。

故而在收到贾敏来信后贾母并不惊讶，只是听着丫鬟读着信，贾敏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同。

信中只是简单的提了一下冷子兴想要请林如海帮忙提携获罪官员，除此之外便都是问候之语了，贾母还有什么不明白她用意的。

晚饭后将贾政叫到跟前儿，让他去处理此事。

“此事定是那些下人自作主张，应该不是王氏授意的，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令她管束好下人，绝对不会再有今日之事。”贾政思虑片刻说道。

这也不是为王氏推脱，实在是她一个深闺妇人，哪里能知道冷子兴在外头干了什么，莫说是王氏了，就是岳父周瑞都不一定知道他外头的事儿。

贾母自然知道王氏是不知情的，可下人在外面肆意妄为，损害是主子的颜面和声誉，“你心中有数就好，不仅是你媳妇那儿，家中其他下人你也要约束管教一番才行。”

“这次是如海能守住本心，下次若是有官员因为想要献媚于国公府为咱们家的吓人徇私枉法，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贾母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下人的心愈发野了，有的人甚至比主子都富，只是一来到底跟在身边久了，念着情分颜面呢，二来没有个由头，或许这就是个契机。

贾政知道了贾母的意思，这是让他那周瑞一家开刀杀鸡儆猴，只是这样一来肯定会损了王氏的颜面，但为了荣国府肃清流毒，也只能这么办了。

贾敏是在一个多月之后收到的贾母回信，信中说贾政将周瑞一家赶了出府，并且还说了王氏几句。

多年夫妻还被‘说了几句’，还将陪房一家全都赶了出去，王氏这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不过这次二哥这般大动干戈，应该是杀一儆百之意，周瑞一家虽说不至于如此，但他们离开荣国府也不至于有多落魄。

做管事那么多年，手里的钱足够寻常百姓吃喝几辈子了，还不有再伺候人，只是没了以前被下人小厮哄着敬着了而已。

“母亲，我的账本记好了。”

黛玉将账本送到贾敏面前，自打年初开始，贾敏便开始教她学着管家，处理铺子田庄里的事情也让她跟在身边，长大成亲嫁人，做当家主母这些都是必须要学的。

翻着账本，黛玉把每一笔账都记得很清楚，饶是知道女儿聪慧，可每次看她独立完成一项成果，还是不由的心生喜悦。

“玉儿做的很好，奖励一块小点心。”

贾敏拿一块栗子酥递给黛玉，黛玉接过道谢，“我去和硕儿一起吃。”

“慢些，别摔着了。”贾敏含笑目送女儿走开，目光再次落在贾母给她来的那封信上。

荣国府想要如何肃清都随他们去，她只要不让一些人和事牵扯到林府就好。

林府能有今日不容易，现在回想四五年前简直就和噩梦一般，全家病弱，所有人都笼罩在阴郁之下。

林青岩刚上完课，去找黛玉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一阵稚嫩的声音，‘姐姐，姐姐’的叫着，每叫一句黛玉就应一声。

而叫着姐姐的正是他一奶同胞的弟弟林青硕，前世从出生开始身子就不好，不到三岁就去世了，生了三个孩子，两个都没有活过五岁，这也加剧了父母的衰亡。

但好在现在不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被灵气滋养着，从出生开始就很少生病，四岁的力气竟然比黛玉七岁都要大。

“哥哥。”

见林青岩进来，林青硕立马朝他扑了过来，嘴角还沾着点心屑，伸手要抱抱。

“硕儿今日看上去好像胖了点儿。”林青岩顺势将他抱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吃的点心还在腮帮子上的缘故，脸颊胖胖圆圆，好像年画娃娃。

“我这是强壮。”林青硕说着举起小胳膊就要展现他的强壮，害怕林青岩不信，还拉过黛玉做证明，“姐姐力气小，我力气大。”

“我力气小也是你姐姐。”黛玉指尖夹起一块小点心，“乖，叫声姐姐给你吃。”

“姐姐。”林青硕叫的干脆，吃到心仪的小点心满足的眯起眼睛，一脸的幸福。

黛玉继续逗着林青硕，见林青岩脸上笑容敛去一些，问道：“哥哥是有什么事儿吗？”

“父亲任期到了，要回京述职。”这也是他刚刚得到的消息。

黛玉不解，“回京述职怎么了？”

“父亲的意思是，带着母亲和你们一起去京中。”林青岩道。

黛玉笑了笑，“哥哥是舍不得我们吗？那我留下陪着哥哥参考，让父亲母亲带着硕儿去京城就好。”

“玉儿真的愿意留下来陪哥哥？”林青岩眼眸微眯，唇角弯起一抹笑容。

他当然不是怕一人在家中，他怕的是黛玉去京城，贾敏必定带她去荣国府，再见到贾宝玉做出那摔玉之举。

黛玉认真的点点头，“我愿意留下来了陪哥哥，给哥哥鼓劲儿，替父亲母亲目送哥哥进贡院。”

爹爹是述职一定要去，母亲许久不曾见过外祖家人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定是也要去的，硕儿还太小就只剩下她了。

再说他们全都走了，只留哥哥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去参加考试太过可怜。

于是在晚饭后，当林如海说要带着家眷回京述职之时，黛玉当即便说要和林青岩留下。

“爹爹放心，我一定照顾好玉儿，而考完立马带玉儿上京与你们团聚。”

见林青岩也要黛玉留下，林如海贾敏对视一眼，平时他最是主张带黛玉出去游玩，好不容易有一次上京的机会，怎么他还要黛玉留下？

要知道长子心智远胜同龄人，他们可不信他需要有人陪着进考场这样的话。

“既然如此，那玉儿便和哥哥在家，替爹娘送哥哥进贡院。”

“我一定会的。”黛玉乖巧点头保证道。

“太好了，我们要出去玩儿了。”林青硕欢呼着，他只有四岁，对于事情一知半解。

但知道这次父母要带着他出远门了，十分兴奋，满院子里跑来跑去，来了兴致还趁着月色，拿起小木剑比划着林青岩从前教过他的剑招。

“硕儿性子活泼，喜好习武，日后说不定能做个武将。”林如海站在廊下，捋着颌下胡须，看着像模像样的幼子满是期待。

林家世代读书人，若是在武学上有了建树，那也是一件好事儿。

“他才四岁，哪里就看的那么远了。”贾敏则不想那么多，她只要孩子身体康健就好。

林青硕练完了所有会的招式，又缠着林青岩教他别的，对于习武，他一直都是有极大的热情。

贾敏看着把院子当做练武场的兄弟二人，含笑垂眸，思虑着去京城之事。

自打丈夫在翰林院干了三年之后就一直在外做官，她便再也没有回京城，因为那两个丫鬟之事，让她和贾母生分了一些，但那到底是她的娘家，还是有着情谊在的。

这次去京城便将那两个丫鬟一并送回去，一直留在庄子上就是心中那一根刺，平时不觉得有什么，想起来注意到就十分不舒服。

与此同时，荣国府内也收到了林如海要回京述职的消息，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贾敏也会跟着回来。

“姑爷这次回来，你同他把事情讲清楚，信中能说的终究有限，别让他因为拿起子小人而心生芥蒂。”

贾母嘱咐贾政道，她在京中都能够听到林如海在姑苏的政绩，他这次回京必定是要升官的。

林家书香世家，林青岩还要参加今年秋闱，中了之后三年后进京赶考，入朝为官就在眼前，而贾家却开始日暮西山，得为长久打算才行。

“儿子记下了，待妹夫回来便下帖子。”其实不用下帖子，回到京城林如海必定也是要拜见岳家的，只是下帖子更加正式，也要让对方知道他们看重此事。

之后几天，贾敏收拾着进京行囊和要送人的礼物，同时派人快马加鞭去京城吩咐下人收拾林府府邸。

而林青岩在父母上京的十日之后，在黛玉的注目下进了贡院。

倏地，微风乍起，雪雁给黛玉拢了拢小披风，“起风了，姑娘先回去吧。”

黛玉上了马车，靠在舒适的软壁上，晃晃悠悠的便睡了过去，只是不同于以往入梦所见是花花，而是一片白茫茫，一个人影儿也看不到。

“花花？”

想着会不会是花花在逗她，黛玉试探叫了一声，但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嬉笑声，远远的隐约可见一窈窕身影，身着落英轻纱，容貌昳丽，光彩照人。

随着女人走近，还伴随着阵阵百花幽香。

“你是何人？是你引我入梦的？”黛玉很清楚，她这是在梦中。

“绛珠妹妹，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来人含笑说着，“妹妹仙人之姿尤胜从前，可见那人间的富贵比仙界的雨露更加滋养，看的我都想去人间走一遭了。”

“我不认识你，我没有姐姐。”她有哥哥有弟弟，就是没有姐姐，也从未见过面前之人。

“我是可卿啊，妹妹一时想不起来不要紧，等喝下还魂引，前尘往事便都会记起来的。”可卿说着手掌翻动，一杯茶饮出现在掌心，送到黛玉面前。

黛玉后退一步，依旧保持着警惕，这人看上去和善可亲，双眸也是清澈黑亮的，可她就是感觉她有诡计，谁知道那一杯东西是好是坏。

“妹妹怕我会骗你不成？那姐姐先喝给你看。”可卿说着垂眸呷了一口，随后又把杯子送到黛玉面前，“妹妹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姐姐是不会害……”

“哪来的妖孽，我打。”可卿话没说完，忽然从旁甩过来一条鞭子，打在她胳膊上，杯子落地摔个粉碎。

“何人如此猖狂？”可卿看去，只见一朵盛开的牡丹花飞到黛玉身旁，幻化出人形，“原来是只花妖，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花花把黛玉挡在身后，上下打量着可卿，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肯定不抗打，“呵，放肆了又能怎么样？有本事来比划比划啊。”

花花说着又甩了下鞭子，瞬间空中一声巨响，那是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

“你等着，有你好看。”可卿不敢上前，后退一步捏个法诀，消失在原地。

“我还当是个什么厉害的人物呢，天界的人也不过如此。”花花收起鞭子，回眸见黛玉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不会真的让那人给你下了药吧？”

黛玉抬眸，刚要说话只觉一阵眩晕，直直向后倒去，随即没了意识。

科举考试，需要学子心无杂念，须知道天下学子千千万，有人五六十岁还是童生即，便中了秀才，想要成为名副其实的举人老爷，那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林青岩看着躺在床上熟睡过去的黛玉，也难怪那些人要趁着他考试的时候动手脚，就是仗着他考试之时专心致志，顾及不到黛玉这边。

可他们怎么就不懂呢？他能以凡人之躯与他们抗衡，又怎么会被区区乡试给困住了。

“哥哥。”

黛玉悠悠转醒，入目便是熟悉的床帐，有些恍惚，转头便看到坐在床边的林青岩。

“玉儿醒了，可要喝点水？”林青岩将她扶起来，给她倒了杯温水，“可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吗？”

“没有。”黛玉抿了口水润喉，回想起昏倒之前的情景，“哥哥，我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没事儿了，他们已经不敢再来打扰你了。”

黛玉知道哥哥必定是做了什么，“哥哥，那人叫我为……绛珠，还要我喝什么还魂引，莫不是我前世认识的人？”

“若是玉儿前世认识的人？玉儿又当如何？”林青岩试探性问道。

黛玉没有立刻回答，仔细的想了想，“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只知道我是姑苏林黛玉即可。”

前世已经是过去，过去之事又何须留恋？

黛玉出乎林青岩意料的通透，她认为自己是林黛玉，那她就只会是林黛玉。

“玉儿再休息一会儿，等睡饱了明日咱们一起启程。”林青岩接过黛玉手中的杯子，“哥哥带着玉儿策马走，很快就能到京城。”

“好，策马去。”

一说到策马黛玉就兴奋，之前哥哥带着她骑过马，只不过是在城郊山坡上，根本跑不快，她很喜欢微风划过脸庞的感觉。

白日跑马不尽兴，只能在梦里和花花一起飞来过过瘾。

“也不知道岩儿那里怎么样了，乡试这样重要的日子我真该留下陪他一起的。”京中林府，贾敏想着林青岩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出贡院了，叹了一声说道。

“夫人不必担心，我考教过岩儿的文章，乡试绰绰有余，咱们只要静待佳音就好。”林如海在一旁笑着说道，随即将请柬送到她手中，“这是二舅兄刚刚让人送来的。”

贾敏打开看了一眼，很是正式的下请柬，上头的日期是三天之后，这是想着他们舟车劳顿得休息，也给了林如海上朝述职的时间。

“我本来想着明日便过去呢，既然有了这请柬，那便三日之后同你一起去吧。”

“爹娘你们去哪儿，我也要去。”一旁林青硕听到声音立马跑过来问道。

“去你外祖家，少不了你。”贾敏笑着说道，“看你这小花脸，快去洗了，早些休息。”

虽然都是林府，但京中的建筑和姑苏还是有差别的，林青硕初来乍到，看哪儿都是新奇的，四处跑窜，脸也就蹭上灰尘了。

“不要，我还没全都看过呢。”

林青硕说着又跑开了，去那些他没有见过的地方玩耍，在自己家中，身后还有下人跟着不会有危险，贾敏也就随他去了。

“说起来，这个宅子岩儿和玉儿也都还没来过呢。”林如海看着跑没影儿的林青硕不由感慨道，上次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们新婚燕尔，如今已经是儿女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