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逢汀不愿相信自己与魏楠楠一个脑回路，又想到刚才魏楠楠说的，上帝为他关上了心机的门，理一理这其中的逻辑，不就是他跟魏楠楠一个智商吗？

不禁悲从中来，下床穿上鞋回了家。m.cqsmsem.com

他家走的是极简风，意思是开门望一眼，所有家当尽收眼底。

这套房之前是逢爸的单位家属房。

那时候他年富力强，是单位的中坚力量，属于提拔预备役，虽说这房子现在看来比较破旧，但在当时，无论是楼层还是朝向亦或格局，都算顶尖。

装修时，买的家具也都花了好价钱。

现在之所以空得像台风过境，要怪逢莹学会走路之前，很喜欢在家里四处乱爬。

魏东东的妈妈乔文馨没时间帮逢汀带娃的时候，他要去上学没办法，只能把逢莹围在狗狗围栏里。

家里面积本身就不大，年幼的逢汀因此做主处理掉许多看似必需实则无用的东西。

比方说堆积杂物的茶几、没人打开的电视和下面的电视柜。

最后沙发也未能幸免，只留下一个容纳两人身位的部分。

后来逢莹长大了，客厅也继续保留了空白。

逢汀打开门锁，进门坐在用来换鞋的小凳上，天还没黑，秋日傍晚的夕阳温和地笼在他身上，带着偏橘的暖光。

在这种光线下，过了二十多年的壁纸看上去也没那么陈旧了，反而空气中熟悉的气味，隐隐带回几分这个家还完整和睦时的记忆。

逢汀看一眼手机，让他代写结业报告的人答应了先付一半的定金，说：【杨老师介绍的人，我放心】

逢汀收了钱，加上博物馆给结的工资，正好这个季度的房租，一起转给房东，不用再担惊受怕，不敢让逢莹回来过夜了。

妹妹逢莹这学期刚升初中，本来脾气就很不好，又正值叛逆期，逢家没有矮个子，逢莹十二岁已经窜到一米六，战斗力惊人。

她的光辉事迹，是曾经生气了跟马路墩子都能对踢，却不考虑自己的假李宁对脚趾头没那么强的保护能力，瘸了半个多月。

逢汀不想让她跟房东碰上吵架，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害怕头疼。

正好她上周逃社团课跟小姐妹去做指甲，被班主任逮到，逢汀去了趟学校，当即不准她回家，以住宿生的名义在学校待一段时间。

今天下午，逢莹还在给逢汀发消息，哭诉宿舍熄灯太快，她都轮不到洗澡，饭也不好吃，同宿舍的女生还开灯夜读。

她对别人上进学习没有意见，但真的睡不着，快要精神崩溃了。

逢汀交完房租，看时间逢莹还没上晚自习，给逢莹回了个电话，同意她明天周六回家来过周末。

逢莹整整一周没回家，一进门直奔冰箱，翻了片刻，接着大喊逢汀的名字。

“我美瞳呢？！”

逢汀道：“扔了。”

“我不是说了不许你动吗！”

“那是日抛，都戴过好几次了，你就是把它放冷柜里，被细菌污染就是污染了。”

逢莹气得手抖，翻出她收藏的美妆博主说省钱小妙招，教她们把日抛美瞳放冷藏多次使用的地方，大声播放。

逢汀不听也不看，关掉冰箱门，说：“再吵还让你住校。”

逢莹收了声，把卧室门甩得震天响。

逢汀继续看网课。

要帮人写的那个结业报告不可以水得太过分，逢汀打听了一下，多数想蒙混过关的人都没拿到证书。

他虽然叫代写，但事先得代学，不然人家也给不了那么多钱。

一天时间过得很快，魏东东唯一算是夸奖逢汀的话，就是说他有点学习牛逼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有人教，他都能投入。

其实也不完全是夸奖。

前两年，魏楠楠沉迷男男小说时，逢汀跟着凑热闹，魏楠楠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反而是逢汀研究得非常彻底，对业内名词的使用极其熟练，张嘴就来。

二倍速的网课视频里的老师侃侃而谈，逢汀跟着做了一堆笔记。

魏楠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跟逢莹两个女孩子穿着吊带短裤在卧室里叽叽喳喳，然后又挤在厨房煮面。

端出来三个人一人一大碗，相对无言，呼噜噜吃面。

逢莹咽了一口，早晨的火气散了，问逢汀：“哥，你交房租了？”

“嗯。”逢汀说，“快月考了吧，感觉怎么样，刚军训完，能适应吗。”

“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题。”

逢莹的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长发扎了个随意松散的马尾，厨房开了火难免热一些，锁骨上粘了几根头发，窝着点反光的薄汗。

她吹了两口面，自顾自说：“我们学校来了好帅一个男老师，哥，你毕业以后打算干什么啊？我看不如也来当老师，双休还有寒暑假，多好。”

逢汀想了想，说：“是挺好的。”

看他就真止住，不继续往下说了，魏楠楠羡慕道：“这要是魏东东，一准说，喜欢当老师，就自己去当，不好好学习，哪所师范录取你，绝对的，教训我跟教训孙子一样。”

“而且你才多大，就逃课去做美甲，小汀哥哥也不翻来覆去地说你。”

逢莹道：“他是我哥，又不是我爸。”

魏楠楠道：“话是这样说，可你都四岁了，那时候还趴在小汀哥哥怀里吃奶呢。”

逢莹翻白眼道：“你比我大几岁啊，你看见了？”

魏楠楠晃晃头：“我比你大五岁，我妈看见了，我也看见了。”

逢汀做赶小鸡状：“走，吃完都走，下楼玩泥巴。”

两个女孩子推推搡搡出了门，逢汀继续学习。

网课持续播放，逢汀学得如痴如醉，老师那张中年发福圆润的脸突然卡住不动了。

蹭网的逢汀给魏东东发消息：【重启一下路由器，没网了。】

魏东东回：【没空】

逢汀抱着电脑下了楼，把路由器弄好，直接待在魏家继续学习。

魏楠楠跟逢莹将近十一点才回来，逢莹上楼回家，魏楠楠进了自己家门，才发现逢汀也在。

他坐在专属魏东东的书桌边，边看网课边记笔记，魏东东在他身后的沙发上，腿上也放一台笔记本电脑，在专注地敲敲打打。

知识的光辉充满魏家三十平不到的客厅，让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魏楠楠受伤不轻。

“小汀哥哥，逢莹没带钥匙，她不知道你在我家。”

“好。”逢汀也刚注意到时间，起身收拾东西，“你俩去哪了，怎么这么晚。”

魏楠楠道：“魏家凉皮。”

逢汀：“哈哈哈哈哈哈。”

魏楠楠就站在门口，侧身让他出去，看一眼魏东东，再看一眼逢汀，跟他挤眉弄眼。

逢汀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警告地看着魏楠楠，把她拉出门外。

魏楠楠道：“周末不找你男朋友？”

逢汀道：“男朋友有事。”

魏楠楠担心道：“不会是感情变淡了吧，你们现阶段不应该如胶似漆？”

逢汀反对，现阶段怎么不算如胶似漆？

他跟江明楷已经连续联系了三天，其中两天还是面对面，脸贴脸的方式。

要是这都不算如胶似漆，那全世界都没有真情侣了，大家一起感情变淡。

魏楠楠最后问：“逢叔叔还是没回来？”

逢汀摇摇头。

魏楠楠道：“好吧。”

整个周末，逢汀都沉迷学习，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周一晚上跟江明楷见面，已经进入正题，江明楷突然停下来，好一会儿，逢汀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

后面的几个小时里，他为自己可能都不到一分钟的心不在焉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周二把写好的结业报告发给客户的时候，想起前一晚，逢汀还是鼻酸想哭。

趴在自习教室的桌子上，稍微酝酿了一番情绪，眼泪就真涌了出来。

这怪他脆弱爱哭吗？

但凡来一个体验过前列/腺那什么的人，知道光靠后面就那什么出来是什么感觉的人，就能明白逢汀昨天晚上受的是什么罪。

罪孽深重的江明楷，从头到尾都不让他she出来。

明明技术上是可以的，是完全人为造成的一次都没有，谁懂。

每当逢汀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使劲忍着马上到顶的感觉偷偷那什么的时候，江明楷就会不紧不慢地停下来。

最后江明楷扔自己用的那个两个套子里沉甸甸的，都是他用的逢汀的腿！

逢汀无声大哭。

哪有这种年上攻，说什么艺术来自生活，放屁！

逢汀自习完，去上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顶着两只发红微肿的眼睛。

这倒不是因为他刚刚掉的那两滴泪，他没那么娇贵，主要还是昨天晚上，求江明楷求了太久。

逢汀努力将昨夜屈辱的记忆赶出脑袋，埋头苦学。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有人给他发消息。

程夜心：【上次的活儿，今天又叫人，你来吗】

逢汀：【几点呀】

程夜心：【这会儿没事就来，还是三天干完】

逢汀想了想，说：【我在上课，放学过去】

程夜心是海城大学的学生，比逢汀高两届，今年逢汀升大二，他升大四，之前做志愿者的时候认识的，来往并不算多，但一直都挺照顾逢汀，逢汀也很喜欢他。

海城大学就在他们海工大隔壁，隔着一条街，可以在围栏内外对望。

程夜心说的活儿，是海城大学一个生物研究室的老师，要在温室种草药，雇人锄地。

逢汀答应完，程夜心又提醒他：【学长说要体育生，跟上次一样，来检查的时候你就去上厕所】

逢汀：【知道了，谢谢你！！】

逢汀：【上次不是说老师吗，怎么变成学长了？】

程夜心：【也是大四的学长，我同学，叫江明月，上次你们误会了】

是学长或者是老师都没多大关系，锄锄地又不累，给的还很多。

逢汀给妹妹逢莹发消息，说自己有事不回家，叫她自己吃。

出校门的时候，碰上了思政课的杨老师。

杨小勇叫住他：“逢汀！跑什么？”

逢汀道：“杨老师好，我去海大找同学。”

杨小勇道：“刚好我出去，送你一程。”

学校就在马路对面，只不过两家大门不是对着开，要进海城大学，还得沿街再走几百米。

逢汀摆手：“不用麻烦啦杨老师，我走西门，很近的。”

杨小勇也不坚持，说让他过马路小心点，别那么冒失。

海城大学的博士魏东东在西门等他，见了面习惯性接过他的书包，带他抄近路去温室。

“赚钱的消息够灵通的，我们学校也有你的爪牙。”

逢汀道：“出门在外，三分靠打拼，七分靠朋友。”

魏东东一掌拍在逢汀后脑勺上，哈哈笑了两声，道：“我七点回，你跟我一起？”

逢汀道：“好。”

说完又问：“江学长跟你一个实验室，这等美差，怎么你不先占一个名额？”

魏东东道：“合适吗？他叫我师兄，我给他干苦力？”

逢汀撇撇嘴：“……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苦力呢，好吧，换我来干，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走到生科院楼下，距离逢汀出卖劳动力的温室还有一段，魏东东道：“等会儿，我上去拿个东西，刚才忘了。”

他空着手上去，捏着一沓纸币下来，当着逢汀的面放进他的书包夹层：“放这儿了，别弄丢了。”

“你干嘛。”逢汀说，“我有钱，房租也交了，今天干完是净收入。”

“文章发了，稿费老师没要，给我们三个人分，挺多的，让你沾点儿博士的光。”

逢汀道：“你给楠楠，阿姨这学期都不怎么给她零花钱了。”

魏东东道：“这是两份，楠楠说她不要，把她的也给你。”

逢汀抠了抠书包夹层的拉链，低头道：“真豪横，这就是博士吗？我也想当。”

魏东东道：“你还是要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虽说后面是硕博连读，可人家对你的本科成绩也是有要求的，而且今年可以申的奖学金比去年多，不要只关注打零工，知道吧？”

他又拍一把逢汀的后脑勺：“去吧，前面左转，别总去厕所躲，好好干，江明月没那么刁难人。”

到地方一看，来接这个天上掉的馅饼的，温室里除了他这个关系户，其他几个都不是上回的熟面孔，想着不能枉费朋友的一片好心，逢汀更加勤勤恳恳地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