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覃硕其实还没想好要给个什么样的提示, 毕竟江左把能猜的都猜得差不多，而那些触碰到副本真正核心的东西又不能告知玩家。www.moxiangshu.com

但他也没多慌张。

瞧小江医生这模样除了索要提示外，更多怕是在担心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精神污染毛病。

当然, 做人还是要诚信的, 他既然应下这话, 也没有敷衍的意思。

认真思考半晌。

覃硕在江左那略带怀疑的神情中，继续着整理起打印成纸张存储的实验数据，眼看着对方就要开口质问，这才笑着开口说道：“我们槐山医院一直都是个团结友爱的大家庭，几位医生既然过来做事, 也算是加入了我们这个大家庭，只要还留在医院，没有违背团结友爱的初心, 就依旧是我们槐山大家庭中的一员。”

说到这，他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 也觉得自己提到的团结友爱四个字特别合适！

反正绝对要比用在学校评语里好得多。

虽然有种自己可能是在说废话拖延时间的感觉, 但看到江左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这个提醒算是忽悠过去。

“院长说得有道理。”

江左确实听懂了覃硕的提示, 这是在告诉他们，在疯人院副本里获得身份牌起, 他们这几个通过特殊渠道来的玩家就已经成为了疯人院大家庭的一员。

准确些或者应该说, 当他们的医术获得NPC认可，身份融入NPC间没有暴露出任何不妥, 他们这个大家庭成员的身份依旧存在。

这也代表着, 副本最关键的通关任务, 早在进入副本没多久就完成了！

但江左觉得这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看了两眼莫名其妙就开始瞧着有些洋洋得意的覃硕, 在对方开口前, 继续说道：“还有呢？”

提示就这么点？

感觉不是很值啊！就算他们没有得到这条提示，也丝毫不妨碍离开副本，毕竟早就完成了任务。

“小江医生现在这个身体还是少思少想较为合适，精神污染这种东西，向来都是从‘知道’开始的，探索得越多，也就污染得越严重。”

覃硕做出好好医生的模样，边整理这他那已经叠得四四方方的文件，边开口亲切的叮嘱着。

乍一看去还真以为是个为患者操心的良医。

大概是演上瘾，又或者是难得心情好，他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院长就是想得太多了，别人都是研究精神病患者如何变得正常，他倒好，觉得正常人也都是精神病患者，这不，想着想着，人也自己住进去了……”

江左本来听到自己的病情还有点心悸，但见覃硕突然提起老院长，说的话还挺不着边际又颇为离谱，表情也认真起来。

他觉得这些也都是覃硕给出的提示。

比如精神污染，可能不只是在说他身上那奇奇怪怪的思想‘眼睛’侵入毛病，疯人院中的各种影响也同样是精神污染的一种。

从覃硕的话语中可以推测得出，大概越是琢磨着该怎么用完成融入医院的任务，就越会被影响。

毕竟融入和留下……

二者对于疯人院副本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提起老院长这话就挺有意思了。

觉得正常人都是精神病患者？所以最后住进了病房里？是觉得自己作为正常人格格不入？还是想太多想出了毛病？

江左觉得自己就要摸到关键。

他再次把关于老院长的所有消息按照时间顺序联系起来，在感染者出现之前，槐山医院确实会影响到玩家的想法，但这样的效果并不明显，副本难度也不大，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能离开。

而在感染者出现后，或者应该说感染者就要出现这几年前后，疯人院副本难度骤增，就连当初的排行榜神级玩家都被永远留在了副本里。

先不说什么感染者。

总之老院长绝对是在这段时间里出现了覃硕提到‘觉得正常人也都是精神病患者’的想法。

而这样的想法也就导致副本影响加重，把所有进来的玩家与鬼怪全都留在了槐山大家庭的这个完美设想当中。

真的只是认为正常人都是精神病患者吗？

不管对于玩家来说，疯人院的精神污染有多可怕，又是怎样的有来无回。

也不可否认疯人院中NPC都安居乐业，过着平静快乐的生活。

即便不断有玩家进入，也只是生活中偶尔会遇到的‘小偷窃贼’，最多只算是给波澜不变的生活激起些许水花。

江左更倾向于把疯人院当成个‘安全区’。

一个老院长觉得比外面都要相对安全的地方，不管是人类还是鬼怪或者是外来的其他什么东西，只要加入槐山医院，就能遗忘所有过往，获得这份平静的安全。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感染者身上。

毕竟纸条消息中，老院长是维护感染者的，甚至为此解散了感染科，又研制中成药。

那么，感染科从何而来？

覃硕锁好实验数据后，直接伸手把坐在床上的江左拎了起来，笑着开口说道：“小江医生？想太多对身体可真不好，你既然都当医生这么久，也应该知道要服从医嘱的说法！现在先跟我去杂物间挑选答谢小礼品，至于你这精神污染的病情方面，稍微有些复杂……”

他也没理会手术室里的游无肆和姜时时。

见那两人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直接就提着人往门外走去。

地下杂物间里好像还有不少买回来没怎么用得上的仪器，也许到时候多给出几个所谓的‘提示’哄哄小江医生，还能继续得几份不一样的数据记录。

姜时时还在认真分析着覃硕给出的提示，看到覃硕要带江左去挑选答谢，也没有多想，继续皱着眉头思考老院长的事情来。

他倒是想明白了覃硕说的大家庭。

又忽略那段对江左身体健康方面的叮嘱，直接调到老院长那觉得正常人和病人一样的话语上。

想了好半天，姜时时也琢磨出了些意味来。

比如老院长想法独特，打算把所有进入副本的玩家都留在疯人院里，不管有病没病，来了就都留下。

按照覃硕的话来看，老院长眼里对正常人和患者都一视同仁嘛！

由此可见，在礼物的挑选上想要选出和趁心意，还得是跟槐山大家庭有关的东西，又得和大家庭里成员有联系。

要不是喜欢槐山医院这么个大家庭，也犯不着把那么多人留下来。

姜时时聪明的脑袋瓜子转个不停，思考的方向虽然有些小小的偏差，但也确实是他们当前要解决的事情。

他想得认真，也就没有时间去督促身旁坏哥哥端正态度认真做事。

等回过神，就发现游无肆从换装程序里拿出了最柔软的沙发，还带着他和两个乖孩子躺在沙发上，就这么按摩着他的爪爪玩。

……

姜时时用眼神指责了一下坏哥哥听到提示不动脑子，调整个新的姿势，就换个爪爪递进对方手里。

算了。

坏哥哥挺可怜的，那么脏乱的街头，周围又只有那些长得不是很齐全的尸体为伴，每一步都走的那么慢，也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他还记得刚遇到坏哥哥的时候，好像有很多蓝色的东西在追着对方呢！

生活这么不容易了，现在偶尔偷懒也是正常的。

姜时时很是怜悯的用按摩好的爪爪轻轻摸向游无肆肤色不再青灰的脸蛋，也不等人反应过来，就把脑袋躺在结实的胸膛上

诶，学习课程上教过。

往事不堪回首，还是留给坏哥哥一点面子，那走路都不是很利索的以前都已经过去了。

善解人意的他稍微同情了一下伴侣。

因为躺得舒服，在抵抗睡意中艰难眯着眼睛继续思考起大事。

游灵帆和姜灵惬非常乖巧，没去打扰爸爸妈妈，而是接过爸爸递来的拼图礼物，安安静静挤在爸爸身边玩起来。

它们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拼图这个游戏。

但只要能跟爸爸妈妈待在一起，不管是玩什么东西，都是高兴的！更何况这还是爸爸亲自送的礼物！

于是，等江左斗智斗勇终于从那堪称迷宫的地下杂货间逃出来，看到的就是气氛融洽却与手术室格格不入的一家四口。

还有那自带的沙发也同样很是突兀。

“时候不早了，几位医生不如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覃硕并没有在意手术间里多出来的东西，又因为在地下室里顺利威逼利诱连哄带骗江左做了不少的检查，他心情还不错。

都不等玩家拒绝。

直接笑着说道：“我后院里也养了几只鸡，现在去处理也来得及，刚好能煲个鸡汤，多补补……”

江左注意到覃硕在说‘补补’的时候眼神频频往自己身上落，又记起对方在地下室里说过‘下次再惹上这种好东西别忘了我’……

连跳带跑赶忙离开对方身边。

这就是个神经病！很大毛病还治不好的那种！

覃硕笑了笑，直接转身就离开手术室，都没给玩家拒绝的机会。

他动作也利索，很快就收拾好了四菜一汤，汤还是老母鸡汤，其他菜也简单，都很家常，还有道番茄炒蛋。

院里人不少，但消息却灵通得很。

即便是他这个院长，也都从食堂那边得知姜时时和游无肆酷爱番茄鸡蛋面的消息，能一连七天几乎早中晚都吃番茄鸡蛋面从不更换口味，也真是个狠人！

江左倒也不担心覃硕会害他们，至于往饭菜里加颗粒冲剂这样的想法也从来没……

好吧，他承认，还是有过这样的念头。

谁知道这个庸医会不会为了留下罕见的研究对象而想出昏招！

但这种念头也只升起不到几秒钟，疯人院研制出来的冲剂药液到底还是太苦了，那味道，加糖精都没办法彻底掩盖。

别的不提。

也不知道是不是医院副本都拥有食物增益的效果，覃硕这顿家常便饭看起来也就普普通通，但吃进嘴里味道还是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增益效果丝毫不比饭堂里那些高价食物差。

因此，这顿饭吃得倒是挺满意。

原本是打算着三点的时候在食堂门口汇合，现在几个玩家都在覃硕这边，饭后都没急着离开，而是听覃硕分析起江左的病情，也就不再需要往食堂那边跑，等着老院长午睡时间过去就直接触发。

覃硕对江左的这个‘病’还是非常看重的。

他推测着这股莫名其妙出现的力量来自副本之外，来自强大到足以穿透世界屏障与主系统防护的生物。

来得快，消失得也快，还没有引起无尽系统注意，说明无尽本身也知道存在着这样的生物，甚至没办法干涉它们对玩家的污染。

在覃硕掌控副本的这几年了解里，已经足够清楚傻逼主系统把玩家和鬼怪员工都当成可消耗财产的本质，简而言之，就是自己可以折腾，但别人折腾绝对不行。

感染科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有猜想，却不能直接跟江左说清楚，就像之前提到过的，‘知道’本身也是一种污染。

便只是分析着‘病情’。

拿出检测的数据，劝他这位难得的研究对象少思少想。当然，在他研究过程中可以多想想，甚至再次引来那种神秘力量也不是不行。

江左听了半天都没听出来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知道自己带上种没办法摆脱的污染，而覃硕这个庸医也没办法解决这种污染，甚至给出‘要不再去多找个新污染以毒攻毒’的想法。

他气得直接争辩起来。

借着争辩的名头，也从覃硕嘴里套到了新的消息。

比如，疯人院副本的精神影响称不上是污染，至少跟他身体里莫名其妙多出的污染根本就没办法相提并论。

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放大内心的想法。

江左没全信，当这种放大已经达到无处不在的程度，对人类来说，比精神污染还要没办法逃离。

污染属于外在，而这养的放大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想法。

只不过从一丝一毫，转而变到铺天盖地。

很快，时间就到了下午三点。

江左把那厚厚几叠检测数据从覃硕那边复制出来，全塞进了个人背包里，打算以后在慢慢研究，这才跟着已经迫不及待出门的一家四口走了出去。

游灵帆和姜灵惬在得知要去看老院长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别的也许它们不太行，但是讨好老怪物这种事情，九沙医院就没有谁比它们兄妹俩还要拿手。

该倒水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去削苹果！

要不是懂看眼色，现在肯定还在九沙医院里勤勤恳恳打工上班呢！没有老怪物们的指点，也没有扒上新爸妈这种好事啊！

它们对于槐山精神病医院的老院长也不是很了解。

但毫无疑问，兄妹俩成为九沙医院员工的时候老院长就已经上任了！不管是从时间上还是从副本来看，对方肯定是个老怪物无疑！

不然怎么能把槐山疯人院管得好？而且也还建设得这么好？

这一花一草一树木，再有这么大的山，这么多的别墅，它们九沙医院连个小角落都比不上！

游灵帆和姜灵惬磨拳擦肩，就等着大展身手。

直到那扇厚重的病房铁门打开，在看到里面那个普普通通上了年纪的人类时，它们相互对视，满脸都是茫然。

这是走错了吗？

不是要去探望疯人院的老院长？可这里面就是个人类啊！

即便疯人院这边鬼怪都以为自己只是个人，忘得连本来面目都放不出来，就连气息都趋于人类的方向无比平和，也都没办法掩盖非人类的本质。

以兄妹俩百来年的做鬼生涯保证。

眼前这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头子，真的就只是个普通人类，身上也没有其他任何力量残留的痕迹，普通到丢进九沙医院，都没有员工会怀疑前来求医的普通患者身份。

“阿公，我们又来看您了，这是游医生和姜医生的孩子，刚好两小朋友周末过来玩，就一起带来给您认认生。”

覃硕都不用老院长招待，非常自来熟的走进病房里，还顺便接过了玩家们再次带来的水果。

见阳台那边正在看报纸的老院长别过脑袋没有理会。

他轻咳两声，继续开口道：“二十一床的阿公！有人来探望您了，抬头看一眼呗！孩子们长得可乖巧了，今天也给您带了特产呢！”

老院长被烦得不行。

便也微微低头，拉下老花镜，朝着丧尸王那两个孩子看去。

他之前都是远远看着，也没有接近，这次距离近了，才发现是两个小鬼怪，生的倒是模样机灵可爱，但怎么瞧都不像是丧尸王想养的样子。

当年BOSS劳模丧尸王差点在幼儿园副本败北一事并没有传开，但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老朋友，特地慰问过对方，得到了‘幼崽都是麻烦’的回答。

哎呀，这时间过的真快，快到很多事情都会改变。

游无肆瞥了眼接过水果就去洗且看起来不打算再继续当中间传话人的覃硕，察觉到江左就要动作，便先一步牵着小僵尸还有两个孩子走了过去。

看向阳光下皮肤都开始长斑的老院长。

缓缓开口说道：“院长，这是我和时时的孩子，哥哥叫游灵帆，妹妹是姜灵惬。”

听到这话，老院长抬眸看了两眼游无肆，又转而打量着姜时时。

在心里调侃了两句‘梨花压海棠’，这才对着两个孩子招了招手，说道：“过来给爷爷看看。”

没错，爷爷。

涨了个辈分的感觉也不错，没有连着涨两个辈分，还是他看在小朋友的面子上呢！

游灵帆和姜灵惬不用任何交流就能知晓彼此的想法。

在抬头看向爸爸妈妈，见爸爸已经颔首，而妈妈也紧跟着点起脑袋，便乖乖巧巧的朝着上了年纪的人类走去。

讨好老怪物跟讨好人类老者……

应该都差不多吧？

它们不敢懈怠，收敛了浑身非人的气息后，异口同声甜甜呼唤着：“院长爷爷！”

“哎。”老院长难得露出个笑容，他从覃硕洗好递过来的水果里拎了串葡萄，递到两个小鬼怪怀里，笑着开口道：“好孩子，都很乖，吃些水果，坐爷爷身边来。”

就算差了辈分，怎么说这都是故友的孩子。

便笑着继续开口道：“最近都读了些什么书呀？”

……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姜灵惬和游灵帆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它们脸上的茫然遮都遮不住，见老院长还是满脸期待的笑容，硬着头皮回想最近记忆中的读书，便记起之前和新妈妈学物理的课程。

飞快对视。

兄妹一个一句，磕磕绊绊的说起了物理学上计算那道吊轮的题目。

姜时时早在老院长说起读书的时候就默默后退半步，躲在了坏哥哥身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听到老院长开口，就有点不敢让对方看过来。

比坏哥哥抽问还要可怕！

就像是……

反正比学习视频里的那些老师看起来还要老师！

这好好的，怎么就问起学习来了呢？

难道老院长是个很喜欢读书的人？或者说是很喜欢当老师？那到时候送礼物，是不是还要送几个学生过来？

“不错，多学些总是好事，你们年纪虽然小，但也要多读书，书读多了眼界自然开阔，不要拘泥在小小的世界里，思想能到达的地方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远。”

“学无止境，永远都不要停下求知的脚步。”

“不管是天上的鸟，地上的猴，水里的鱼，都要继续学习。知识就像是海洋，你学到的越多，对这片海洋也就越了解。”

……

姜时时听到老院长这几句话，整个人飞快都缩躲在了坏哥哥身后。

明明是在跟孩子们说话，他却感觉老院长也在指指点点着他！这让他不得不反省起到疯人院里的这十几天，似乎，自己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学习了！

老院长笑着摸了摸两个小鬼怪的脑袋，见它们脸上还是带着茫然，便笑着说道：“你们先把话记住就好，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他知道丧尸王留在副本里的时间已经不多，见一面少一面。

旧友间是没办法正常叙旧，跟小鬼怪们说话倒是符合他一直以来的性格。

自己也没有什么礼物能送给小辈，看出两个小鬼怪身上都带着无尽编号员工的印记，且年数不低，便希望它们永远都保持着求知欲。

只有不断前行，求知未停，才能保持着相对的理智而不是陷入混沌。

非人生物最重要的并不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