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鼻而来的梅花香，让宁九九轻松了许久，暂时忘却了心头的重石，自从那纸与太子的婚书下来，这位从来不起眼的小姐一下子成了家里瞩目关怀的对象，她脱下了粗布衣服，关上了陌生的绫罗绸缎，就算到现在，她也没有习惯那比自己肌肤还要细滑，却异常让她觉得冰凉的衣服。&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

父亲请来先生，教自己读书写字，那天她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是一个个小笔画拼起来的，可她却不爱读那些期期艾艾的诗句，总觉得过于凄凉，自己的日子本来就如了冬天的冰霜，何必再添一抹闲愁，相比下，她将那些大气磅礴，纸卷上回荡浩然之气的诗句反复细嚼，大丈夫为国捐躯，为民而忧，这样的生命才有重量，而自己呢，只如蜉蝣，又似浮萍，生死由他人。

宁九九想到伤心处，不免落泪，垂头走在回房间的路上。

走在花园里，只顾着沉思的宁九九没有看见不远处的大夫人，只听见小丫鬟尖声细语得呵斥道：“见到大夫人也不行礼！白白浪费夫人送你去学规矩的好意！”

大夫人嫌弃地瞥了眼宁九九脚上那双沾了泥土的绣花鞋，轻摇着手里的扇子，对小丫鬟点了点头，小丫鬟得意得挽起袖子，朝着宁九九走过去，“还是我来教教你什么是规矩吧！”

她一下子揪起来宁九九的耳朵，九九痛苦得皱起眉头，想要反抗，可是又听见大夫人轻飘飘地说：“要出嫁的人了，还是这么不懂事。你放心，我不会让落雨跟你一样的。”

“落雨！”九九放下了想要反抗的手，直接跪在地上，祈求着赏花的大夫人：“大夫人，九九知错了，求您以后别为难落雨。”

大夫人眉眼一挑，冷笑：“九九，你这话我就不懂了，你跟落雨虽不是我亲骨肉，但这些年我有亏待过你们吗?”

大夫人说着取下头上的簪子，捏起九九的下巴，望着她那张吹破可弹的小脸，颤抖的睫毛下掩藏着恐惧。

九九不敢轻易乱动一下，冰凉的簪子在自己脸上轻轻滑过，“大夫人。”

“真是颜如玉呀，啧啧啧，如果划破了会怎样。”大夫人摸着九九的脸，簪子的尖端更加用力，九九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这就哭了?”大夫人抓起她的头发，九九的头皮疼得发麻，“你装什么可怜！神什么！别以为嫁给太子，就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你别忘了，你终究是个妾。”

脸上留下深深的红印，悬挂着心却松了下来，九九跪在地上，手抓紧着裙摆，小丫鬟的脚不偏不倚的踩在她的手上，手指快被碾入土里，小丫鬟趾高气昂地说：“就你这双手也配同大小姐一样读书写字弹琴！”凄楚的叫喊声回荡在花园，无力的九九跪倒在地上，抬头苦苦哀求着大夫人：“大夫人。”

九九的手像是白雪里参杂着灰黑的泥土和混了红梅的鲜汁，声音也被碾碎在厚厚泥土中，喉咙里的发出一声声呻吟与悲嘶。

大夫人抚摸着怀里的猫，悠悠地说：“别忘了谁是主子，谁是奴。你的衣食哪点不是我赏赐给你的。”随后，一声凄惨的猫叫响起，“人呀，要记得感恩，你明白吗?”

橘黄白相间的猫逮到机会，片刻不留的从大夫人怀里蹿走，她理了理发髻，摆了摆手，小丫鬟的脚终于挪走了，快丢了半條魂的九九不敢看自己血迹斑斑的手，她已无力地半瘫在地上。

大夫人把一条帕子丢到她面前，不屑一顾地说：“你从来不知感恩，一句谢谢也不会说！”

小丫鬟欲想要扬手打过去，被大夫人拦住，她看了眼九九：“也就这皮囊有点用！”

“太子府不比将军府这样松散，你这种野丫头嫁过去难免会犯错，先从跪学起来吧，背挺直了！”大夫人狠狠地掐着九九的肩膀，她看着九九那张脸，怒气便不打一出来，这张脸太像九九的娘亲了，那个迷了将军眼的狐狸精，而如今她的女儿又来抢走自己女儿嫁入皇家的机会。

“今儿就跪四个时辰吧。”大夫人浅笑着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

九九独自跪在花园里，才下过雪的青石板冷到了骨子里，残雪结成冰渣，化做千千万万根银针刺入骨髓，在血液里游走，浑身受着煎熬。

她仰天望着移走的太阳，时间点点滴滴，凿着她的骨，灼着她的肉，被踩伤的左手也似火般疼痛，心如被揉捏着一样。

大夫人养的猫从树丛里探出头，爪子磨着石板，刺耳的尖声如是在她的皮肉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夜里，九九映着烛光伏案抄写着心经，寒风推打着木窗，吹灭了烛火，九九欲想关紧木窗时，发现外面飘起了雪花，白皑皑一片，她披上红斗篷走到院内，落上白雪的乌黑发丝莹莹发光。

九九拨掉掩盖住红梅光艳的雪，对含苞待放，若安然入睡的婴儿的花苞缓缓说道：“等你绽放时，也是我出嫁时。”

身后忽然后传来的“咣当”一声，九九在惊吓中手折断了花枝，心提到了嗓子眼，警惕地朝墙根望去，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墙角梧桐“姗姗”作响，九九刚放下心来，想着一定是猫呀狗呀的，可忽然从落叶丛里炸出来一个黑影，“哎呦喂呀，我的小蛮腰！”

九九有点害怕，拎起来地上的锄头，悄悄靠近，忽然一股清新的玉兰香扑鼻而来，屋檐上落下一个人，黑暗中，她只能看见那人腰间融了月光的羊脂白玉玉佩，一条龙遨游祥云间。

“没用的东西。”

“好清亮透彻的声音呀。”九九心里想。

那人推开想要扑倒他上的奇怪尖细嗓音的人，披着澄澈月光，走到面前，浅笑着望着自己。

九九终于看清了他，不知是雪还是月光的缘由，他整个人都是光彩熠熠的，额是抛光的饱满弧度的卵石，眸子是知更鸟飞到异域衔来的黑耀石，里面注满了星辰晓光，鼻梁是京城里手最巧的泥人师父，捏出来的吧，唇是提前偷去来年桃色，手里把玩着玉髓，也同样饶有兴趣的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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