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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血水又粘又烫,扑哧扑哧地烧着浸泡在里面的断肢。www.youminggu.com
变故来得突然,在场四人谁也没反应过来。但是须臾间,等他们再缓过神时,那些断肢已经挣扎着向湖心聚拢了。
不论是用东神木雕刻的断肢,还是真正的人骨残骸,此刻竟全都像忽然复活了似的,在湖心掀起巨大的漩涡。一时间狂风骤起,黑血喷溅,数不清的骨头碎块汇集到一起,组合而成一朵足有十丈之高的重瓣骨莲,令人即使扬着脖子也看不到头。
是柳云仙。
看来这回他们要收拾的,不光是恶煞,还是凶煞!
见状,马面立刻拔下发间小簪,把它变回无坚不摧的金叉,紧紧抓在手中,叉尖对着骨莲的方向。
牛头倒没拿出来什么新鲜武器,只把他头上那条镶着引灵石的抹额往下拽了拽,正好遮住眼睛,然后弯下腰,并指沾一点湖里血水,往引灵石上抹了一下。
眨眼间,沾了血水的两根手指腐烂见骨,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再愈合。
与此同时,那颗碧绿猫眼似的引灵石倏地亮了起来,正中生出一道黝黑的竖瞳。
倒是本该对这种事情最熟悉的范昱,忽然低声嘀咕了一句不妙,并未如何动作。
至于谢曲,这货从来都不擅长镇压,再加上他本身刚死没多久,怕鬼的毛病还很根深蒂固,此刻忽然闻到这么重的血煞味儿,能忍住没吐已经是万幸,得是超常发挥才能使出法术来。
但谢曲耳朵尖,听见范昱小声嘀咕着不妙,正想问他为什么不妙,就见湖里这朵由断肢凝汇而成的重瓣骨莲,忽然间开了花。
花瓣伸展盛开,徐徐旋转着,由花心里站起一个血淋淋的人来。
不……或许不该称它是人,比起人,那东西分明更像是一团勉强幻化成人形轮廓的血水。
无骨,无肉,无眼,无口,只得一个黑红色的人形轮廓,当它把手抬起来,指向谢曲时,手指尖还在淋漓滴着血。
但当看见这个血人的时候,谢曲便明白范昱为何会嘀咕不妙了。
因为这血人全身上下大半都是水,又能动用这么大一个血湖的力量,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牢牢的克着范昱呢。
尤其范昱最近身体还不大好。
“你们全都给我离他远一点!”正在大家心里暗自踌躇着,忽有空洞声音传来,是那个由血水凝聚而成的柳云仙在嘶吼,“你们只想拿他做祭品,只想让他去送死,你们、你们洛花宗全都是骗子!骗子!”
谢曲:“……”
谢曲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心说:果然人死后脑子会坏掉,这个柳云仙他怎么光认衣裳不认脸啊?
明明他身旁就是庄永年的虚影,现在怎么就认准了他?
而且,听柳云仙现在说这话,似乎刚好有些合上了他心中猜测?
洛花宗、洛花宗……
究竟是在哪本典籍上看见的来着?
那典籍上好像是写着:
传闻中,百年前由洛花宗庇护的水月城闹了邪祟,城中住户接连尸变,妖气冲天,洛花宗自己搞不定,就派弟子去距离他们不远的云仙泽求救,想要和云仙泽联手,共抗邪祟。
听说那邪祟很厉害,起初两派都折了不少弟子进去,后来还是多亏洛花宗影兰长老牵头,带大伙儿在水月城中布了个杀阵,才将事情勉强平息下来。
若没记错的话,上一任影兰长老好像就是在那次大战中没了的,其门下十数个亲传弟子,除了一个最小的最后活下来了,其余什么也没剩下。
而眼下柳云仙脚底踩着的这朵骨莲……
谢曲轻扫那莲花一眼,迟疑着自言自语道:“这莲花的样子,怎么……怎么有些像洛花宗沉莲长老的莲花座?”
听见谢曲这样说,站在谢曲身旁严阵以待的另外三人便心中明了,各自默契地退后几步,纷纷远离开谢曲。
如今范昱状态明显不太对,要给他时间缓和,而柳云仙恰好还可以交流,不如就趁机与之多饶舌几句,拖延些时间。
况且现在只现身了柳云仙,庄永年还不晓得藏在何处呢。
湖底小屋中见到的东西不可信,天知道庄永年现在和柳云仙到底是不是一伙儿的。
至于为何不可信……且看这一次试探的结果如何,便知当年真相究竟为何了。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片刻之后,谢曲负手在背,学着家中长辈训话那模样,仰头对柳云仙喊话道:“云仙,你怎么能和客人这样说话?”
语气很温和,虽然是斥,但丝毫不见责怪之意。
但就是这么一句温和问话,竟让柳云仙听得愣了一下,脚下重瓣骨莲的花瓣微微卷缩,没来由变小了一些。
随着莲花变小,空中漂浮那些琉璃片似的记忆碎片,凡是浸着血煞气的,一时都剧烈颤动起来,将柳云仙这会的思绪,搅得很乱,让他一时觉得自己还没死,一时又记起自己已经死了,一汪血水维持不住人形,哗啦一下全散在莲花心里,又一下从谢曲面前的湖面钻出。
离得进了,谢曲更能清晰闻到柳云仙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这让他忍不住皱眉。
这些大约都是他生前所杀之人的血水。
看来试探对了。谢曲想:原来柳云仙真的很害怕庄永年,这种害怕有点像是后辈对于长辈的害怕——或许里面还掺着点别的什么——反正总之柳云仙是很怕,即使在死后也怕。
柳云仙并不敢像在湖底小屋中那样对待庄永年。
再往直白了说,方才他在湖底小屋内见到的一切,尤其是那个古怪的旖梦,八成全是柳云仙自己臆想出来的。没准那个梦的主人并不是庄永年,而是柳云仙。
柳云仙和庄永年之间,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过,倒是他方才理所应当地先入为主,不小心猜错了。
眨眼的功夫,看见柳云仙忽然近前,范昱藏在袖中的手攥起,正要冲上前去制止他,垂下眼,却见谢曲背在身后的右手轻晃了晃
于是范昱又把拳头松开,闭目继续专心蓄力了。
眼下情况凶险,务必要一击即杀才是。
牛头马面显然也懂得这道理,全都安份站着,乍看就像是来凑热闹的,细看才能发现他俩正挺腰直背,全身紧绷,要战随时都能战。
范昱要出手,大约还需要一炷香的功夫蓄杀招,横竖没办法,既然柳云仙脑子坏了认错人,那就只好随谢曲和他先聊着去。
多聊一会总没什么的,毕竟谢曲嘴皮子很溜,脸皮也厚,最重要的是谢曲说话没范昱那么得罪人,不会平白激怒柳云仙。
这么想着,四人便心照不宣,各自去做各自的准备了。
只有柳云仙,死了许久的人心里转不过那些弯弯绕绕,见谢曲愿意和他说话,高兴的甚至都有点忘乎所以了。
“永年,你终于……不,不对,你不喜欢听我喊你永年的,庄师兄。”柳云仙断续地说。
柳云仙说着话,想要伸手拉一拉谢曲衣袖,却因为他如今只是一滩血水,袖子没拉住,反倒在谢曲袖子上印了个阴恻恻的血手印,一时间慌得很,“庄师兄,他们不是客人,我不认得他们,只认得你,我认得你身上这件兰袍,这是你第一次见到我时穿的。”
谢曲不知可否地挑眉,把背在身后的手重又拢到身前来,吞着袖子,心想:幸好这不是我自己的衣服,否则就很难弄干净了。
柳云仙就这么干等了半晌,见谢曲不答他,也不敢再伸手碰,一时倒显得有些可怜了。
其实谢曲不是故意不回答的,谢曲不知道能回答他什么,怕说多了会露馅,令柳云仙反应过来是自己认错了人,当场大开杀戒。
可是亲眼看见那令人闻风丧胆,据说五十年才能养出来一只的凶煞,此刻竟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似的,期期艾艾蹲在他脚边,谢曲竟也觉得不忍。
谢曲曾经见过柳云仙,见了不止一次。
印象中,柳云仙也是个容貌俊美,爱极了干净的人,他每日穿的衣衫必会一尘不染,头发总要仔细梳拢,连额侧垂下来那几绺碎发,都得要恰到好处。
再说他脚底下踩着那骨莲。
谢曲之前虽然没见柳云仙用过这种莲花座,但他有幸见洛花宗的沉莲长老用过,知道这种莲花座既可以做武器,又可以替代灵兽坐骑,样子好看,莲瓣绽开步步生香,本该是个很漂亮的招数,如今却跟着柳云仙变成了这样。
挺好一莲花座,怎就成了这样。
谢曲看着看着,心里是真有些唏嘘了,然而右手刚抬起来,忽又想起眼前这人其实只是一滩毒血,绝对碰不得,是以只得对其感叹道:“柳云仙,你堂堂一宗主位,怎么混成这样了。”
“还有你那莲花座,怎么也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因为我贪功冒进,修了邪术,它就也只能跟着我变成这样了,我……我知道庄师兄不喜欢我修邪术,到底是我辜负了它,辜负了庄师兄。”听见谢曲问他,柳云仙连忙回答道:“庄师兄的师父与洛花宗沉莲长老交好,会使沉莲长老的莲花座。庄师兄的师父将这招数教给庄师兄,庄师兄见我喜欢,就又偷偷教给了我,嘱咐我别在外人面前用。我知道庄师兄对我很好,我……我真的知道,我还知道庄师兄讨厌血腥气,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庄师兄就会死,我不想看见庄师兄死。”
顿了顿,身上血水渐渐变鲜红了些,没有刚出现时那么黑了,“是我不好,不该让庄师兄发现。”
柳云仙这话刚说完,范昱的提醒便在耳旁悄悄响起。
“顺着它往下说,别停。”范昱面无表情地对谢曲传音道:“这个柳云仙起码能听懂人话,和其他凶煞不一样。我现在力量变弱,又因被困血湖中央,身旁都是水,即使蓄满了力也不一定就能将它一招击杀,但如果你能多和它说说话,尽快扰乱它,我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一点,退一步讲,就算实在不能成事,没准还能靠你把他给感化了呢。”
谢曲:“……”
虽然“起码能听懂人话”这种表达没毛病,但为啥连起来就挺怪?
也罢,范昱在处理这种事情上很有经验,都听他的就是。
思及此,谢曲半垂下眼,尝试与柳云仙如今那张扁平的血脸“眉目传情”,但因为看了一圈却找不到哪里是眼睛,最终只得做罢。
“但你还是让我发现了。”最后,谢曲只能以拳掩唇,装模作样的低咳了一声,假意顺着柳云仙的话往下说。
柳云仙果真方寸大乱。
“是,全是我的错,是我没将血腥气藏好,害庄师兄受了惊,庄师兄即使要杀我,我也没怨言。”空洞的声音越来越哑,最后又哭了,就像谢曲在湖底小屋里见到的一样,态度几乎快卑微到尘埃里。
“当年庄师兄从邪祟嘴里救下我,见我根骨不合适洛花宗,便将我送来了云仙泽修行,我心里感激,一心只想着认真修行,有朝一日能报答庄师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呢?
柳云仙身上的血水忽黑忽红,激烈的沸腾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难以接受的事。
柳云仙心想,那可真是一场很不好打的硬仗,以至于有两个仙门联手,也不能伤到那邪物分毫。
剩下几大仙门都在看笑话,没人愿意帮忙,因那邪物只出现在水月城,一时半会出不了城,谁也不想跑过去自讨没趣。
连云仙泽都是因为离水月城比较近,受了邪物气息影响,才不得不出手。
至于再远点的,横竖就是只厉害邪物,赢是一定会赢的,顶多死的人多一点,付出的代价大一点罢了。
甚至往长远了想,若洛花宗与云仙泽都因此战变得落魄了,其他人不就正好可以赶来分一杯羹了?
所以从始至终都无人帮忙。
又过了几年,那邪祟的力量终于被耗去一半,眼看着大伙就是胜券在握了,可洛花宗和云仙泽这两大仙门里,也快被打得没人了。
换言之,要是真的再继续打下去,结果就真的很有可能如旁人预言那般,赢了,但洛花宗和云仙泽这两大门派,恐怕也会彻底元气大伤,永远也无法东山再起。
都是老祖宗们用心建立起来的基业,哪舍得就这么扔了。
所以当时的影兰长老才和云仙泽之主坐在一起,闷头想出来一个办法——用仙门之人作饵,喂了毒,身上再画出杀阵,祭给那凶物,用尽可能很少数人的性命,换一个同归于尽。
但是这样一来,待到功成时刻,诱饵们一旦被他们自身所携的杀阵绞杀,三魂七魄就都得跟着邪物一起碎了,别说入轮回,从此天地间就是不曾有过这个人。
这样的诱饵,云仙泽挑了两个,洛花宗出了两个,总共四个人,其中就包括庄永年。
被挑出来的这些人都是修为很高又心性纯善的,因为见不得水月城百姓尸变受苦,也不想让自己师门从此凋零,便自愿站了出来,结伴走这一遭有去无回的黄泉路。
但这里面还有个不为外人道的小秘密——最初选人的时候,庄永年其实没选上。
最初选上的其实是庄永年那个小师弟,也就是现任的影兰长老。
但小师弟虽然天赋更好,命格也更合,态度却很犹豫,有些怕死,所以最终由庄永年把他替下了。
人选出来了,紧接着便是悄悄做准备。
那年柳云仙才十六,虽然天赋奇佳,但总归是个才入门四年的半吊子,除邪斩祟这种事轮不到他,他每日只管窝在自己师父的洞天福地中修炼,小日子过得甚是滋润。
庄永年是赶在柳云仙某次出关时来的云仙泽,来见柳云仙最后一面,见完了之后,回去就得画阵了。
柳云仙记得,那天应该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天色蓝得晃眼。
就在云仙泽的青鸟小斋门口,他使劲扯着庄永年衣袖,问对方能不能不走,不去。
哦,对了,那会他还没掌权,青鸟小斋也还不叫青鸟小斋呢。
总之就是在那天,他因为帮不上忙急得直哭,连声问庄永年“为什么非就是你去?”
庄永年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这种事情谁也不喜欢去,由我去了,旁人就可以不去,而且牺牲了我们四个,水月城中的百姓就能平安了。”
庄永年的回答很平静,甚至还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但他哭的更厉害了。
“但你会不得超生的呀。”他支吾着摇头。
“那有什么呢,其实生死不过也就是这么回事,就算可以入轮回,就算三魂七魄不灭,到时候一碗孟婆汤喝下去,谁又会记得庄永年,庄永年又会记得谁呢?”庄永年笑着答他:“反正就算能入轮回,轮回之后的我也已经不是我了,和魂魄散了又有什么分别?与其庸碌一生,倒不如用我如今的这条命,去救下更多人呢。”
[倒不如用我如今的这条命,去救下更多人呢。]
其实当庄永年说出这句话之后,柳云仙便没有再哭了。
因为他终于听明白了,也琢磨明白了。
庄永年爱行善,曾经出手救过太多太多的人。或许庄永年于他柳云仙而言,是一生一世都要记着的恩人,但他柳云仙于庄永年而言,却只是对方随手救下,芸芸善举中很不起眼的其中一个。
那句话之后,他没有再劝庄永年别走,但他偷偷给庄永年下了药,令庄永年在身上杀阵将成之时,忽然反悔发狂。
……
其实如果认真清算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他那药,如果不是因为那药……
但是很可惜,没有人会疑心到年幼的他身上,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只有心智不坚者才会如此,只有下意识还想活命的人才会发狂。
总之是因为庄永年的忽然发狂,主持阵法的影兰长老没了,阵眼中躺着的另外三个同伴也险些没了,最后只得另换了人替代庄永年,而庄永年自己,也因此落得灵脉尽毁,一夕白头的下场,从此以后,庄永年在洛花宗的日子就很不好过了。
后面的事情就很好简单了。因为有祭品做诱饵,水月成的邪物很快就被除去,庄永年那小师弟继任成了新的影兰长老,因为怀疑庄永年发狂的事有蹊跷,不顾众人反对,坚持没有将之逐出洛花宗,反而找了个隐秘地方给他养老。
一晃又是八年过去,庄永年已经老得快爬不上山了,他也终于如愿坐稳了掌事位,火急火燎跑去洛花宗见庄永年。
似乎,直到收了他亲笔所书信笺之时,庄永年才恍然知道,原来自己当年随手救下的那个孩子,如今已经做了云仙泽新主。
因为按照云仙泽的规矩,云仙泽历任主人之名,都得唤云仙。
他记着呢。柳云仙想:其实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全记着呢。
他记着自己曾在信中信誓旦旦发誓可以医治庄永年,帮庄永年重塑灵脉,希望带庄永年回云仙泽调养。庄永年在看过书信后,虽然心里其实并没报什么希望,但因不愿扫他的兴,还是点头答应了。
是以,在现任影兰长老的仔细安排下,庄永年终于被接去了云仙泽,专心接受他的诊治,由着他去闹。
其实说实话,在一开始,他们二人相处还是很愉快的,他在庄永年面前总是很乖,而庄永年已经老了,对他也很慈爱。
只是,起初庄永年总想不通他的修为为何进步这样快,只当他是天赋异禀,天纵奇才,所以才没说什么。
但是直到有一天,庄永年提早一刻从院子里逛回来,闻见他身上还没来及隐藏的血煞气,由此撞破他正在拿活人练功的秘密。
当时庄永年被吓坏了,一夜之间又苍老许多,还对他发了很大的脾气,扬言即刻就要搬离云仙泽,却被他施法扣下,囚在湖底。
再后来……
再后来,因为制造精妙傀儡需要很多的灵力,为了让庄永年能活下去,能修行,他不得不杀死其他灵修,吸取他们身上的灵,他甚至还抓了很多普通凡人活剖研究,偷偷复原制造木傀儡的古法,想要造出一个世间最完美的木傀儡,但不点睛,不使它听话认主,能走会动,而是将庄永年的魂魄封进去。
研究到最后,他不顾庄永年反对,用了足足三个多月,把庄永年全身上下能换的地方,全都换成了东神木。
极珍贵的一块东神木,外面裹着人皮,里面拘着一缕被强留在世间,浑噩百年不得安息的生魂。
而比魂魄被拘束在木傀儡中更可怕的,是庄永年的魂魄似乎无法彻底与木傀儡相融,这就导致这具被人为制造出来的身躯常有溃烂,十天半月就得重新修缮,甚至更换。
其实他也知道,他知道每次更换零件,对于庄永年来说都是裂魂之痛,他都知道。
但那又怎么了,痛些就痛些,好歹是能活下去的啊!
……
“……我也不想的,我知道杀人很不对,我懂,你以前就教过我这些,你教我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还有……还有要不凌弱,不畏威,我都记着呢。”
“可是好歹……好歹……”
随着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融进身体里,血湖中的柳云仙捂着脸,口齿不清地喃喃着:“庄师兄,我知道你痛,可是……可是好歹这样能活下去啊……”
“至于那些人……我又不认得他们是谁,为什么还要去管他们究竟是死是活呢?我只认得你,我只要你活就成了。你明明答应过我,你说你不怕痛,你说你会努力活下去,活得很久很久,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你明明答应过的,可你后来为什么就不肯了呢?
这个问题柳云仙活着时想不通,死后脑子烂成一滩血,更加想不通。
他甚至记不起庄永年是何时与他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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