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螖跟拥剑都凑过来，要陪小妖怪一起玩。

明煜走时，扭头看到小怪兽爬树时，脚爪子打滑，桃木妖飞扑去接，导致被她的脚爪子狠狠踩脸，踩得五官都扭曲，可仍是笑得灿烂无比。哈哈哈的声音震得整株桃树都在跟着抖。

明煜抬步离开，走出五步远，回头看。

小怪兽又在扑蝴蝶，大尾巴呼啦啦甩起来很灵活，彭螖跟拥剑在旁边帮她一起扑。欢快笑声传出去很远。

明煜：“……”。

没良心的小东西，都不知道送送他。

今天李慧姿将拍摄场地选在画室。

明煜到的时候，宣传部跟新闻社正井井有序忙碌，布置场地，架设设备。

新闻社不愧是最财大气粗的社团，入团费也是最高的，各种设备看起来就挺唬人。

刘楚楚一早赶到，徘徊在门口，精神时不时溜号，终于见到令她心跳为之失序的挺拔身影，匆匆整理了下衣服，走上前打招呼。

明煜淡淡回应。

今天明煜照例穿的是件白T恤，只要不画画，他本人还是比较偏爱浅色衣服，对于强迫症来说，还是干干净净的颜色看起来舒服。

衣服款式非常简单，完全就是纯白，胸口只有个小小的绣标，淡淡的点睛之笔，偏偏越是极简样式，越是衬得明煜朗朗如月，整个人都在发光。

刘楚楚只要稍一触及明煜眼睛，脸颊就控制不住发红、发烫，之前自以为欣赏明干，也将没暴露本性前的明干视为择偶目标，内心虽然欣赏，可在明干面前从来都是从容不乱的。

换成是明煜，刘楚楚忽然觉得自己办不到，什么侃侃而谈，看着他的眼睛，思维都跟着发热，完全没办法好好组织语言。

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刘楚楚自己都意识到实在没营养，明煜也不感兴趣，借机找个有工作忙的理由，黯然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明煜哪里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见拍摄工作还在准备阶段，暂时用不到他，便找个角落开始背单词。

在家的话，小怪兽总是时不时吸引他注意，想安静学习实在太难。

相比之下，哪怕如今环境混乱，人声喧哗，明煜都觉得也比在家要好很多。

起码没有人像家里那个小坏蛋一样，总是故意搞怪。

糟糕，思绪只要一转到星星身上，明煜就发现自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刚刚单词都背串行了。

明煜靠着椅背，仰头，敲敲眉心，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走神，利用这个时间赶紧复习功课。

可是背着背着，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刚刚自己离开，星星竟然没同自己告别，只顾跟妖怪们嬉戏。

可能是将要下雨，气压变低，明煜胸口有点闷。

他转身推开画室的窗子，让微风散进来，窗外有棵老槐树，草木清香也随之涌进室内。

明煜看到楼下正巧经过两个女生，戴着棒球帽那个哭哭啼啼的，尽量将帽檐压低，听到有人推窗，她们都抬头看一眼。

棒球帽女生身边的正是柳絮，她一眼看到明煜，有点意外。

两人是奔着刘楚楚找来的。

进入画室之后，被繁忙的工作场景唬住，棒球帽女生尤其无措，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柳絮。

柳絮先是跟之前在楼下有过眼神交接的明煜打招呼：“明大校草，中午赏脸吗？我请你吃饭。”末了又补充：“不在食堂，出去吃，我知道有家川菜馆特地道。”

毕竟做过三年同学，明煜能细微分辨出柳絮态度里的试探。

明煜合上英语书看她：“不了，我今天有事。”

星星还在学校，他总不能丢掉小家伙跟柳絮走。

小怪兽没良心，他可不能没良心。

察觉明煜并没有疏远排斥自己的意思，柳絮松口气。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纠结，因为谭雨菲的事情，她屡次找明煜“规劝”，事后得知真相，真觉得自己那段时间咄咄逼人，乱扣帽子，惹人厌烦。

也就是明煜脾气好，忍得了她。

可她自尊心强，犹豫来犹豫去，眼看暑假将至，都没想好该怎么跟明煜道歉。

今天偶然碰上，刚好是个机会，便忐忐忑忑开口，好在，明煜不跟她计较。

“好把，那下次吧，其实刚好今天我也有点事。”

刘楚楚走过来，棒球帽女生看到她就开始哭，一副没主意的样子。

“……我真不知道得罪谁了，晚上起床上厕所，发现头发被剪，剪得还特别难看……”

怕影响正常工作，刘楚楚将柳絮跟棒球帽女生引出去，她们站在走廊角落说话。

明煜不是故意想偷听，他只是恰好守着门，加上本身听觉就很敏锐。

“你脱下帽子我看看。”刘楚楚语气关心。

帽子被摘下，吸气声响起。

“真过分，谁干的，被剪之前，你头发都长到腰了，又黑又亮，被剪掉那么多，真可惜。”

女孩子抽咽的更厉害。

柳絮为她抱不平，“晚上睡觉，宿舍门是反锁的，窗户也紧闭不开，是绝对的密室环境！”

她同刘楚楚开始推论，半夜不睡觉，剪人头发玩这种事情究竟是谁干的。

棒球帽女生性格温软，宿舍里关系很和谐，不存在报复的可能性，所以觉得实在离奇，就想着，来问问经多见广的刘楚楚，能不能提供一点线索。

刘楚楚被难住。

她始终主张是人为，惊讶于柳絮思想跑偏，竟然以为是灵异事件。还说起昨晚他们一起碰到的白狐狸。

柳絮信誓旦旦：“我确定岚岚她们宿舍都是朴实的好人，不会做这种事情，你不觉得咱们学校最近怪象越来越多，比如盛开几个月的桃花忽然就零落枯槁，明明是平静无风的天气，忽然就会卷起一阵旋风……还有还有，昨晚那只白狐狸也实在是诡异，我现在回想，甚至起一身鸡皮疙瘩，你不觉得它那双狐狸眼睛，好像格外有灵性？”

门内，明煜翻书的手指顿住。

内心小小挣扎一下，翻过页之后，眼睛是落在书本上的，注意力其实全部用来听门外对话。

没办法，事情涉及到妖怪，他需要掌握好情况，若是们妖怪们闹出的动静太过分，要及时敲打才行，要不然很容易在同学们中间引发混乱。

刘楚楚认定柳絮反应过度，且想象能力过于突出，及时打断她的荒诞浮想，“距离鬼月可还有两个月，你不要现在就带动气氛，多瘆得慌。”

柳絮去拉她手臂，语气急切，“你信我。”

“怎么，给我提供灵感，让新闻社做一期校内异闻专题，就从那株忽然凋谢的桃花树开始？”

柳絮摇头，“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之前那些奇怪现象，都没有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可这次有点不一般，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刘楚楚吐槽：“既然认定是怪异事件，找我也没用啊。”

柳絮：“你不是跟卖你校徽的学长经常联系，挺帅的那个，昨天我看到你们视频聊天来着，他毕业有些年头了吧，应该可以跟他打听打听，过去咱们学校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怪奇事件，我们心里好有底。”

刘楚楚神情一慌，第一时间扭头看门内的明煜。

见他目光沉静，注意力都在手捧的英语书上，心底松口气，去掐柳絮手臂，“小点声，哪有经常联系，昨天视频，也是因为跟他汇报，他卖我的校徽已经找到，你这样说，好像我跟他关系很暧昧一样。”

刘楚楚有点气，要不是知道柳絮为人，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

“抱歉抱歉，那你记得打听一下，据说咱们学校过去挺邪乎的，好像是哪年请了位道士做法，才逐渐好转。”

刘楚楚敷衍点头，“知道，咱们学校是建在坟场上的。”

柳絮脸色一白，“真的？”

刘楚楚揶揄她：“我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建在坟场上的，难道你们学校过去没有类似传说？不能吧，全国学校在灵异领域不是都已经统一口径了？”

柳絮这才明白刘楚楚是在调侃自己。

场地布置差不多，明煜被叫去换装，刘楚楚忙跟柳絮她们打过招呼，迅速返回画室。

今天李慧姿干脆没找人帮忙化妆，以明煜的样貌完全不需要，上妆的话反而有损让人耳目一新的清新气质。

拍摄过程挺简单的，李慧姿就是让他拿着调色盘，调水粉颜料，然后用画笔起稿，再用底色晕染。

忘记设备的存在，明煜动作很自然，仿佛真的在画画。

大家屏气凝息，目不转睛地近距离欣赏校草。

人群后面的刘楚楚脸颊爬上淡淡绯色，她悄悄拿出手机，拍摄独属于自己的风景。

李慧姿对拍摄效果相当满意，跟监工的团委老师沟通后，几个女人灵感迸发，决定多换几个角度拍摄。

明煜没有异议，毕竟拿钱办事。

只是好像在场的女性都很兴奋是怎么回事？

明煜搁下调色盘，将画板上的画纸摘下来，重新换上一张新的，继续新一轮拍摄。

为了更好利用光源，这次是靠着窗口。

窗外树叶沙沙作响，明煜落笔时，听到一阵欢喜的议论声。

“黄云妖，等等我，你也要去见小妖怪，给她送见面礼吗？”

果不出明煜所料，又有妖怪找上门。

明煜笔触一歪，白纸上的静物轮廓刺出去一条，挺醒目，笔刷上的饱满颜料滴下去，划出长长一道。

明煜微窘，耳垂瞬间泛红，他赶紧调出更高饱和度的颜色，刷刷几下覆盖住，满心以为镜头肯定是被毁掉，停下画笔扭头看李慧姿，等她意见。

比较意外的是，李慧姿竟是满意地直点头，团委的那位老师，都四十岁的年纪，愣像是个怀春少女一样，手上捧的哪里是保温杯，是她砰砰乱跳的小心脏。

没办法，谁让明煜实在长得太帅气。

尤其是刚刚的镜头，出错之后那股懊恼神情，以及补救之后，松口气时，眼睛里流露出的庆幸。

太生动了，他比一本正经，一丝不苟画画的镜头好看太多。

李慧姿拍手：“刚刚效果不错，发挥得很好。”

明煜回身看眼前画板，视线落在疏疏几笔颜色上，其实注意力都在窗外。

他余光睇着远处，连绵成碧海的茂盛树冠上，一团压得极低的黄云成朝湖水边快速移动。

明煜不知道别人看不看得到，反正他看得挺清楚的。

没见过的新妖怪？

黄云方向，忽然传来粗嘎的喊声：“十二辰虫，你倒是快点啊，要不要老子驼你过去，明明也长四只脚，你怎么还没我能爬？”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回它：“你那是爬吗？你明明是跳的，你这只老癞□□！”

“快点吧，去晚见不到小妖怪怎么办？你也准备见面礼了吧，嘿嘿听说小妖怪得了见面礼，会友好地跟我们握爪爪。”

“哼，我会比你先到，先跟小妖怪握爪爪的！”

两只妖怪吵起来，被称作黄云妖的，一直“老子”、“老子”的自称，明煜眉头微皱。

星星跟别的妖怪握爪？

明煜忽然觉得好像气压又低一些，料定傍晚或者深夜会有场大暴雨。

他不知道的是，李慧姿在不惊动这位主角的情况下，示意摄像安静拍摄这幅画面。

最后剪辑出来的成片未必会用上，但是她就是想尽可能多得保存这份美好。

“好，下一个镜头，明大校草，你就站在窗户前眺望远方好了，之后成片会衔接校园环境的镜头，就好像通过校草视角看学校一样。”

李慧姿稍稍解释一下短片结构，明煜点头，表示明白，往窗户前站。

他们学校校园景观做得不错，尤其是夏天去看，到哪都是一派繁密的深绿浅绿，枝叶扶疏，景色宜人。

于是，当有灰黄色物体从浓荫下经过时，就显得特别显眼。

尤其是，那还是一条鱼，一条鳗鱼。

但是它长着两只耳朵，长在头顶腮线附近，就……奇奇怪怪。

明煜第一眼就确定是妖怪无疑，更不要说那通身的妖气。

明明周围没有水，只是一片有深有浅的绿荫，它却好像是在水中游动一般，悠闲惬意地摆动尾巴。

树荫被风吹拂，化作流畅线条，真的好像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

灰黄色鳗鱼边游边为自己加油鼓劲：“马上到，马上到，听说小妖怪收了见面礼，可以抱抱亲亲！我要抱抱亲亲！”

明煜：“……”

抱抱亲亲……

抱抱亲亲！

他家星星对妖怪这么随便的吗？

作者有话说：

鲸鱼瞳：取材于南北朝祖冲之《述异记》，能照出人影，又叫夜光珠。

扫晴娘：取材于清代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剪纸，用来祈迎晴天。

黄云妖：取材于清代刘献廷《广阳杂记.卷三》、清代姚元之《竹叶亭杂记.卷八》，出现伴随黄云，带来冰雹，口含冰块，外形多是大蛇或者□□。

十二辰虫：取材于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十七》,蜥蜴状，头会根据每个时辰而不断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