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选择，林导可不愿意多出一个大人。

不是钱的问题，是他对着大人就只剩下赶紧下班的想法了，完全没有对着慢慢崽崽的时候，那种灵感迸发，充满干劲的情绪。

“我和经纪人还有慢慢商量一下吧。”裴淮舟不置可否。

他回到陈姐身边，和对方讨论起来。

裴淮舟的想法挺简单，今天主要是陪慢慢，只要慢慢觉得好就行，反正这个广告他接不接，对他现在的身价和收入都没有什么影响。

如果他在场，能让慢慢快速适应环境，顺顺利利拍完，那他是可以接受的。

陈姐想了想，也觉得没问题，那句话怎么说来的？“来都来了”，拍也不是不行。

不过肯定就不是这个价了。

裴淮舟无所谓，陈姐可不能轻松就这么被打发——话说回来，他不需要报酬，也可以给慢慢崽争取更多福利不是？

最后也不知道林导和陈姐怎么商量的，反正陈姐再过来的时候，通知他可以和女儿一起去拍了。

小不点刚刚看见几个大人在说话，她站得远远的，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

是不是自己表现得不好呀？

万万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导演叔叔居然和她说，爸爸也要来拍广告！

慢慢想不到别的，只觉得爸爸能陪自己一起拍广告，心里一下就不紧张了。

她甚至还主动跑到裴淮舟身边，拉拉他的袖子：“爸爸，你也戴一个！”

她指指头上的鱿鱼帽子。

裴淮舟无言地看着那个露出夸张表情的Q版鱿鱼：“……行。”

为了女儿，广告他都拍了，戴个帽子算什么。

林导再次呼叫各部门就位的时候，明显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对，爸爸把女儿抱起来，好，慢慢看镜头……”

裴淮舟是习惯了在镜头下工作，而慢慢呢，因为身边有了爸爸，一下就变得不怯场了，

让她对着镜头笑的时候，小不点一只手挽着爸爸的脖子，一只手举着鱿鱼干，笑得特别真诚。

下一组是要裴淮舟坐在地上，地面上散落着不同口味的鱿鱼干，而慢慢要站在后面的小凳子上，揪住爸爸头上的鱿鱼帽子，脑袋从一侧露出来。

这一组拍摄的时候遇到了一点点小困难，因为裴淮舟对于女儿来说实在有点高，哪怕是垫了凳子在女儿脚下，她的手也要使点劲儿才能揪住爸爸的帽子，但这样她的表情就和笑没什么关系了，反而是鼓着腮帮子嘟着嘴，专心致志地和爸爸的帽子“搏斗”。

纠结了一番之后，林导拍板：“就这么拍！”

小孩子的可爱就是在这种时候才特别天然，虽然笑容也很可爱，但这样自然模式下露出的表情更加生动。

最后一组，林导则是给一大一小一人塞了个鱿鱼干抱偶。

裴淮舟：“……？”

为什么他戴了这傻里傻气的帽子不够，还要抱这么一个幼稚的抱偶！

林导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你女儿喜欢。”

裴淮舟看向慢慢，嗯，她确实很喜欢，已经开始各种揉捏以及蹭脸蛋，甚至还张开嘴做出一副试图把鱿鱼干抱偶吃进去的样子。

——然后一转眼看见老父亲一言难尽的眼神，小不点立刻乖乖把抱偶放了下来：“爸爸。”

林导还在旁边幸灾乐祸：“看吧，我说了你女儿喜欢。”

行，慢慢喜欢，他就忍！

裴淮舟露出一个营业假笑，和慢慢一起，抱着鱿鱼干抱偶站在了镜头前。

咔擦、咔擦、咔擦。

老父亲的尊严，在一声声快门里，碎成了渣渣。

——与此相反的是，慢慢靠在爸爸身边，对着镜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甜。

-

终于拍摄完毕，一大一小都累得腰酸背痛。

林导先传了几张照片给他们，如果裴淮舟愿意的话，可以放围脖偷跑，做个花絮，也算是提前预热。

裴淮舟一边傲娇表示他才不会把这种幼稚的广告发围脖，一边抱怨他传过来的图片清晰度不够高。

林导：呵呵，看透你了.jpg

顺利下班，回保姆车上，他们还要去下一个地点。

路上，慢慢扯了扯爸爸的衣服，她有话和爸爸讲。

裴淮舟刚还在和陈姐说怎么发围脖帮慢慢宣传的事情，见女儿叫他，他连忙回应：“怎么了慢慢？是不是累了？”

看着慢慢打了个哈欠，老父亲怜爱不已。

小不点还是第一次出来上班呢，虽然林导多有照顾，尽量不让她重拍太多次，但这样高强度的拍摄对小孩子来说也是很辛苦的。

他现在都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同意让慢慢接这个……

偏偏又是小不点自己愿意的。

慢慢却摇了摇头，她不是想说这个：“爸爸辛苦了~”

她光是拍了那么一会儿，就累成这样，可是导演叔叔却说，爸爸经常从早上拍到晚上呢。

那得多累多辛苦呀。

小不点看着老父亲的目光里充满了怜爱，挣钱真是不容易呀。

“我有什么辛苦的，不辛苦。”裴淮舟被女儿的目光看得有些难为情，都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被这么小个小不点心疼，他摸了摸鼻子，“爸爸是大人，和慢慢不一样。”

他本来只是找个借口，好不让自己那么尴尬，没想到慢慢崽却当真了：“爸爸不能这样想，大人也是会辛苦的，小朋友也是会辛苦的，不能因为大人是大人，就不能说辛苦了呀。”

就像院子里的阿姨，每天要照顾她们这么多崽崽，总是累得捶腰，慢慢知道，她们很辛苦。

就像爸爸，她觉得吃不消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是每天都要完成的事情，这也是很辛苦的。

前面的陈姐都“啧”了一声，裴淮舟未免太好运，节目居然给他分配这么一个小天使？就他那样儿，带侄子都能带得人家嚎啕大哭的性格，居然小朋友不仅不讨厌他，还这么体贴他？？

搞得她都酸了：“裴淮舟，你听听你女儿对你多好！”

“陈阿姨也辛苦了~”陈姐这会儿坐在驾驶位上，慢慢正好就在她后边，听见陈阿姨说话，小崽崽马上往前面挪了一下，小爪爪抱住了前面的座椅，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说起了好话，“不是阿姨的话，慢慢今天肯定会超级超级笨的，什么也不会，谢谢陈阿姨~”

“哎哟，这是哪儿的话，慢慢这么可爱，阿姨对你好是应该的。”陈姐一边开车，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裴某人，“你爸爸要是对你不好，和陈阿姨说，陈阿姨找人收拾他。”

“陈姐……”裴淮舟无语，所谓的“找人收拾”自己，那不就是跟老爷子告状？说起来，老爷子看了直播，应该知道慢慢吧，“老爷子没说慢慢什么吧？”

“没有。”陈姐打起了右转灯，“也没说你什么。”

她才不会告诉裴淮舟，老爷子还加了慢慢的后援会呢！只可惜老爷子年纪大了，玩不转网络，大部分时候都是看群里聊天，存一存慢慢的表情包和照片什么的。

至于一开始他拿着拐杖赶上节目去的亲孙子？那是谁？

-

从摄影棚出来以后，陈姐开着保姆车就径直往动物园去。

慢慢正把脑袋枕在抱偶上，这抱偶还是走的时候现场的工作人员送给慢慢的，慢慢爱不释手，一直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有些困了，小脑袋随着车的行驶一点一点的。

裴淮舟摸了摸她的脸蛋，刚刚从摄影棚那个空调大开的房间出来，慢慢的脸上冰冰的，老父亲从后座上把空调毯拿过来，盖在了她身上。

车里也开着空调，等会着凉了就不好了。

女儿迷迷糊糊地睡着，裴淮舟也支着下巴，开始发呆。

也不知道他选动物园到底有没有选对。

之前好几次，他都看见慢慢在看小熊猫的视频，小小的崽崽窝在沙发里面，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特别专心。

加上之前去海岛营地的时候，小不点也在车上看过《动物世界》，裴淮舟就在想，慢慢似乎很喜欢小动物？

有一次吃早饭的时候，他就问女儿：“慢慢很喜欢动物吗？”

慢慢当时停下了吃饭的动作，认真点了点头：“嗯！”

裴淮舟又问她具体喜欢什么动物，慢慢告诉他，她喜欢小熊猫。

“但是，我没有见过小熊猫。”慢慢有些落寞地说。

裴淮舟并不意外，女儿一直在福利院里待着，福利院的条件不会很宽裕，加上他从慢慢口中得知，福利院的阿姨人也不多，所以一般都不会带孩子们出去，怕出什么意外。

所以女儿从来没有机会真的亲身去看一看这些动物，看看她最喜欢的小熊猫。

这该多难过呀。

裴淮舟并不知道女儿其实是只小熊猫，因此，他其实并不知道慢慢当时眼里的落寞是从何而来。

慢慢已经成为人类幼崽好几年了，在小熊猫的族群里，几年，是一个很短暂的数字，她们这些崽崽往往要在其他小熊猫的保护下，长到很大很大，才会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但在人类世界，几年，已经很长很长了，长到她的小伙伴们，有的去了新家，有的去了其他地方。

从前的慢慢不懂得孤独，直到她上了这个节目。

她开始感受到，原来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是这样的感受。

她会做梦梦到自己回到福利院里，所有的小伙伴都回到了自己身边，她们一起在院子里玩捉迷藏的游戏。

她也会梦到自己变回了那只小熊猫，原来这一切都是个梦，自己一觉醒来，还是在育幼窝里，有那几个唠唠叨叨，却又把她们保护得很好的小熊猫爷爷。

她到底是人类幼崽慢慢，还是小熊猫慢慢呢。

慢慢不懂，她只是跟着自己的感受，会下意识地打开电视就去找小熊猫的频道，会看到和小熊猫有关的事情就竖起耳朵。

爸爸问她最喜欢的动物时，她毫不犹豫就说出了“小熊猫”三个字。

那时，爸爸只是摸摸她的头：“好，爸爸会想办法的。”

是什么办法呢？慢慢不知道。

慢慢不知道的是，因为她表露出的喜爱和渴望，让老父亲对她更加怜爱了。

喜欢，但是没有机会，一定会成为童年里的一个缺憾。

就像很多人小时候喜欢某个东西，长大了自己有了经济能力，却无论买多少回来都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感觉。

裴淮舟绝对不想女儿像那些人一样，留下遗憾。

所以，他思考再三以后决定，带着慢慢去一趟动物园。

作者有话说：

纯属虚构QUQ作者君的头发都要想秃了（抱头）最近天气好热，小天使们要多喝水哦，小心中暑~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