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样荒谬的故事都能被你编出来。”

“秦子阳是目击证人，这副画就是证据。”

“这幅画能当证据吗？”穆柳的脸上依旧不屑。

面对穆柳咄咄逼人的追问，杜思之一时语结，这副画能当证据吗？可是他很快就换了思路，接着说道，“秦子阳为了你，承受了那么多年的心理负担，他明明知道是你把荷荷推下楼，却还要听你的抱怨，被你洗脑阿石楠才是幕后的真凶。你作为记者，原本有很多机会把这些事情都调查清楚的。可我猜你心里是不敢的，你怕真的调查清楚，你心里就没有了责备咒骂的对象。秦子阳原本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画家，他年轻的生命就被你拿去毁了，阿石楠一直以为那个匿名短信是荷荷发的，为了惩罚他一直以来的暴力，所以用自杀来陷害他。他不知道他这一生都被一个人谋算了，而日日活在一种内疚中。其实那短信是秦子阳发的，他看你们在楼上争吵，就给阿石楠发了短信，谁知道你竟然把荷荷推下了楼。最开始接触秦子阳案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秦子阳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把自己锁在家里，别跟我说什么画家的梦想，他那是在替你赎罪。你好好看看这幅画，那三楼披头散发的女人不是你又会是谁。”

穆柳没说话，她觉得压抑，难以呼吸，她想回家，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可是杜思之那双有力的手钳制住了了，他还在不依不饶地说着什么，“你那日肯定跟秦子阳说了很过分的话，他才会抱着于是俱碎的心去激怒阿石楠，你生怕秦子阳刺激的不够，又加了筹码，阿石楠因为最近兴起的谣言，心烦意乱，连女朋友也离开了他身边，最终造成了无可避免的惨剧。一切罪恶只是你的想象，你觉得所有人都要抛弃你了，你要找存在感，你要兴风作浪，一切罪恶都是你的想象，阿石楠背后有金主，我猜这些谣言也是你传出去的，你借采访之便，无意透漏了这个信息给大家，人人都以为记者说的都是真实。我看了你写梦歌的那篇文章，没有任何称得上事实的东西，只是用词很恶毒，还有一些莫须有的假料，你们主编不发那篇文章，也是为了保护你。你利用了那些围绕着梦歌的谣言。贾一诺跟你呆了那么久，你不会不知道她是梦歌的女儿吧！你把所有的罪恶都编排在梦歌身上，如果你想了解真实的梦歌，可以去和贾一诺聊聊，也可以重新做个采访，抛下你的偏见和刻板印象，去看看那个人真实是什么样子的。你的人生里，谣言占了一半，可你还是借助似是而非的谣言作为依据来攻击别人。说到谣言，你也近距离接触了顾海，你也见过了他的女儿顾小柔，你觉得他是那个你童年一直听到的家暴的父亲吗？你被谣言害得那么惨，会什么会容忍自己去制造谣言。”

穆柳快步地往门外走，想逃离这个让她觉得窒息的地方。杜思之追上了了她，还想说着什么，被穆柳举着的手掌挡了回去。

“不要教育我了，闭嘴，闭嘴。你以为你是谁，我父母还是我老师？你有这本事不去救你女朋友，一天到晚缠着我是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不要再烦我了，你要么找齐证据把我关进去，要么就闭嘴。一个大男人烦不烦，一直叨逼叨，叨逼叨。还有，我再说一遍，谣言不是我传出去的，那篇报道是我写的没错，可我没有传过任何谣言，我不屑于干那些下三滥的事情。我做事都是堂堂正正，会好好地署上我的名字，背后当小人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你不要什么脏水都泼在我身上，还有你敢说，当年荷荷的事，张涛和梦歌没有没有搞鬼？当年的物证完全足够定阿石楠的罪。”

“搞鬼？他们为了掩护你，所以搞鬼？堂堂正正，你敢说，荷荷的事，你是堂堂正正的吗？你把荷荷推下去以后，就没有做过噩梦吗？害死荷荷的人是你，为什么要定阿石楠的罪。你已经扭曲到，让一堆不相干的人为你的犯罪事实买单吗？”

噩梦！她记得那些噩梦。梦里，荷荷总是牵着穆柳的手，说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水好冷，你陪我好不好。我们不找男朋友了，就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穆柳以为这段记忆，早被自己删除了。她一直渴望世上有删除回忆这种服务，她要把前半生的回忆都删掉，好的坏的她统统都不要了。

她还记得那天，是她非要约荷荷去水上楼。她就是觉得心里的有把火，从下午开始烧，烧得她快窒息了。她不能允许阿石楠再这样伤害荷荷，可荷荷只是近乎求饶地看着穆柳笑笑，那笑容很温柔，像一个飞上天的氢气球，轻轻一戳就会灰飞烟灭。

荷荷越逃避，穆柳越觉得背后的事情不简单，她想弄清楚。她想像筱悠对她喊的那样，喊醒荷荷，她想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出泥沼。“你不要逃避啊，更不要做缩头乌龟，你只有站起来，站起来才能跟生活决斗！”穆柳就是这样，生活在废墟里的人，瘫软如烂泥，却想尽力把身边的人拉起来，好像只有那样，自己的人生就有了继续挽救的理由。

后来穆柳才明白，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准确的吓人。而人的命运，是从出生开始遭遇的所有事情决定的，不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荷荷好像被穆柳逼急了，说出来的话也不再有斯文，“我就是贱啊，我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一直觊觎阿楠，所以一直挑拨我们的关系，你好上位。可阿楠不会喜欢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你答应过我的，会离开他，为什么只一个晚上的功夫你就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太烦了，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是想堵住你的嘴，不想听你再说一句话。你总以为自己很有道理，怎么可能离开他呢，他可是我最喜欢的人。“

“你是被下蛊了吗？怎么想法变得这么可怕。”穆柳往前一步，拉住了荷荷的手，并把她的袖子往上推了推，荷荷没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气，穆柳看得心疼，眼泪哗地都掉了下来，“你明明很疼，明明很难受，明明恨他怕他怨他，为什么还要逼自己去忍受，你想在马上到来的夏天也整日穿着长袖吗？他一点都不可怕，他就是只老鼠，你没必要逼自己去忍受一只老鼠。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你不要怕，有我在呢，他不能拿你怎样。”穆柳哽咽地说不下去，她是第一次看见荷荷那乌青泛紫的胳膊，她有些难以置信地一遍遍看向荷荷的眼睛，想在她眼睛里找到她做出这个莫名其妙决定的原因。

“对呀，你什么都看到了，现如今更是迫不及待地演起了上帝，麻烦收起你的悲悯，我不是教会里一时失足的少女，用不着你来当救世主恶心我。”荷荷恶狠狠地甩掉穆柳的手，把袖子重重地放下来，脸上带着轻蔑和不屑，指甲却一下下无意识地掐着手背。

“我从没有想过当谁的救世主，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不要受伤，不要哭泣。你告诉我，那个阿石楠是不是威胁你了，我找他算账去，你不要害怕，你不要再这样作践自己了。“穆柳眼里还挂着泪，一字一句看着荷荷说道，那条胳膊的惨状还在她的脑中，怎样都散不去，她只是喃喃地念叨着，“这些伤要多久才能长好啊？这该多疼啊！”

“不要再哭了，你烦不烦啊。总之，这件事我已经做好决定了，你能接受，我们就还是朋友，你要是不能接受，也不勉强，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穆柳有些难以理解，以往温暖柔软的荷荷，表情里多了混不吝，难道她从来没有认识过荷荷吗？

“好啊，从此我们各走各的，就算你被人打死我也不会管你。我不明白你在怕什么，荷荷，你害怕的那个人只是个纸老虎，不过都随便你了。从现在开始，我在不会管你的事情，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以前有多喜欢你，现在就有多憎恨你，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荷荷，你是懦弱又胆小的鬼，活该你被揍得鬼哭狼嚎，你就是犯贱，没救了。”穆柳边骂边哭，鼻涕和眼泪都在脸上，狼狈极了。

荷荷依旧只是冷漠地看着她，仿佛在看小丑的表演。

穆柳不明白那个一向温柔的女孩为何突然间变得这样固执。

然后她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她真的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心里太难过了，她需要一个动作把心里的愤怒都发泄出来。她不明白荷荷那么健康的一个人，为什么只是轻轻一推，她就像一块石头一样掉了下去。她听见扑通一声，她也想跳下水去救荷荷的，她心里想过的，她不会游泳，可是她想救荷荷的。

可是她腿软了，接着便看见了阿石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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