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五条悟呢？”

第二天早上，站在自己被水泥糊死的办公室门前，夜蛾校长沉默半晌，真诚地发问。m.wenqishuku.com

“嗯……”

“唔……”

硝子露出了迟疑的表情，夏油杰斟酌语言，缓缓举起右手：

“抱歉，夜蛾老师，关于您的门，其实我也——”

“我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夜蛾正道摆摆手，对夏油说，“算了，等悟下午回来，你们两个记得把门换好。”

他咣咣砸了几下合页，直接把自己的门卸下来，推到了一边，嘴里不停念着些什么：

“要签字的文件……三份，不对，四份！还有这个季度的财报，财报……”

一拆下门，夜蛾校长就急匆匆地冲进了办公室里。

他桌上堆着七八摞文件，高得像通天塔一样，迅速将他淹没不见了。

硝子和夏油对视一眼：

——怎么样，还要说完吗？五条恐怕不会在下午回来。

硝子挑眉。

——不，校长很忙，暂时算了吧。

夏油无声地摇了摇头。

意见达成一致，他们两个点点头，从夜蛾校长门——不，现在没有门了，只剩一块直掉墙皮的矩形洞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然而下午，历史再度重演，只不过换了一处地点：

“五条悟呢？”

教室里，夜蛾校长两手撑着讲桌，疑惑地向台下的两名一年生问道。

讲台下，属于五条悟的那张桌子空无一人。

“唔……”

“嗯……”

家入硝子低头开始研究木桌上的花纹，夏油杰扫了一眼身旁的空桌子。两个人不约而同，露出了略带尴尬的微笑：

“大概是逃课了？夜蛾老师？”

“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不在高专……”

“——通过翻墙。”

“因为据说，今天是东京某家店铺的限量甜品发售日。”

夜蛾校长默默捏碎了一根粉笔，眼睛在墨镜后睁大了：

“——哈？”

*

东京，街角的一家柏青哥店中。

“好啦，东西交给你，唐泽！”

“知道了，九十九。为什么这次选在这里交接？”

唐泽绫人把对方递过来的盒子放进内袋，眉宇间显出若有若无的厌倦。

太吵了。

人声嘈杂，噼噼啪啪的钢珠撞击声震耳欲聋，普通人要听清讲话，只能大喊大叫，或者紧贴着人的耳朵。

“什么？为什么选在这里？今天这附近的甜品店推出了季节限定新品，看到宣传册以后，连我都不得不心动了啊。你想尝一块试……嗯？”

注意到面前的人分神看向别处，九十九由基扬起一边的眉毛，“怎么了，唐泽？”

她抬起手，在唐泽绫人面前挥动几下，“回神。你在看什么？”

“稍等。”

唐泽绫人起身，眼神定在柏青哥店的一处角落：

“我似乎看到了我的学生。”

他用手背拨开人群，径直走了过去，解开系扣的长款风衣带起飒飒的风。

坐在那台柏青哥机前是个男生，顶着张扬的银色短发，墨镜、常服，右手负责操纵机器摇杆，左手则握着一只三球冰淇凌，不时低头舔上一口。墨镜随着他的动作下滑，露出一双聚精会神、钻石般的蓝眼睛。

他的冰淇凌化得很快，最上边香草味的冰淇淋球摇摇欲坠。

“要掉了，你的冰淇凌。”

唐泽绫人出声提醒，“需要我帮忙丢掉吗？”

他在开口前有意调整声线，换上了一种略低的、听起来不太像他的声音。

“噢，谢谢。”

五条悟没有回头，抬手把冰淇凌塞过来，漫不经心地说，“先拿着就好，我还想——”

“顺便一提，你似乎逃了校长的课？”

唐泽绫人彬彬有礼地接过五条手里的冰淇凌，陡然切回了原声。

“呃——？”

五条悟僵了一瞬，缓缓回身，刹那间好像炸毛的长毛猫：“……下午好，唐泽老师？”

他讨乖地眨眨眼睛，试图挤出狗狗突然被踢了一脚的表情，但不甚成功：

“可不可以不——”

“检讨记得自己写，不要参考夏油同学的。”

唐泽绫人微笑着打断了他，抽出一张餐巾纸，妥帖地把冰淇凌脆筒裹好：

“拿好吧，五条同学。”

“不可以换种叫法吗，唐泽老师？”

讨乖计策失败，五条悟原形毕露，懒洋洋地吞了一大口冰淇凌，说道：

“每次你叫我的姓氏的时候，都感觉像在叫五条家的那些烂橘子欸。听得人浑身像长了荨麻疹一样，哪里都不舒服。”

“这么介意？”

唐泽绫人失笑，用纸擦掉手上的冰淇凌，“悟同学？悟？”

“要后一种叫法！‘悟’就很棒！”

五条悟亮晶晶的蓝眼睛从墨镜上方露出一点，“怎么样，绫人老师？”

“‘绫人老师’？”

唐泽绫人擦拭手指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望向自己的学生。

“嗯哼。”

五条悟点头，偏头舔掉一口冰淇凌，“如果不愿意改变称呼的话，我们不如……比赛打柏青哥？”

“确定吗？”

唐泽绫人微微挑眉，“你会输。”

“哇哦，老师好自信，真这么超级笃定？”

五条悟咔嚓一声咬碎脆筒，好胜心完全被点燃了，“明明是数学概率问题，嗯？”

唐泽绫人轻笑着摇头，“没输之前，你还有机会赖账。不如现在选择让我打车送你回高专去，那样会比较好吧？”

他看了一眼自己十五岁的学生，“还没到合规打柏青哥的年龄，靠身高才混进店里，嗯？”

“哇，老师，锋芒毕露。”

五条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抬手摘掉墨镜，眼里闪着烁烁的光：

“来试试看嘛，说不定谁会赢呢。”

“来吧，已经帮你们准备好硬币了。”

突然冒出一道声音，是九十九由基端着一碟硬币，出现在唐泽绫人和五条悟背后。

她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显而易见、堂而皇之地看起热闹，“两位，这两台都是4円的柏青哥机器吧？”

“对。”

唐泽绫人脱下风衣，斯文地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从碟子里拿起几枚硬币：

“硬币都是500円？辛苦了，稍后我用纸币折抵给你，九十九。”

五条悟也从小碟里拾起一枚硬币，在指背上一下一下地翻动，500円好像飞旋的银色蝴蝶。

他啪地把硬币按倒在手背上，忽地一笑：

“那么，现在开始，绫人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