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吗？”

叶言九将铭乐带出了里面的屋子走到了外围他们借助的房子。

那个老伯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仍旧被绑着，所以躺在地上瞪圆了双眼却爬不起来。

铭乐无视了老伯，径直走到了椅子旁坐下了。他感叹道“原来外围的屋子已经变了那么多了……”

叶言九没有打断他，静静地等着他的感叹结束。

铭乐沉默了好一会儿，外面的月光也都慢慢的黯淡了下去他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没什么所谓的，被人唾弃厌恶的时候我都是自己过来的，有人陪着久了，我都忘了很多事我都可以自己熬，所以也没什么想得通想不通的，早些去地府早些投胎，也能早点结束这一生吧。”

“你能放得下么？放不下去了地府也是枉然。”叶言九站着看他。

“他是一个读书人，文人墨客的气息极为浓重，他爱听曲儿也是被书中的故事影响的，他本不该是这样的。”

铭乐回忆着先生的种种，心生悲凉。“我已经害得他死于非命，现在不能再让他一直执着于把我放出这座宅子了。我如果走了，他也能自由些了吧。”

“你是觉得，他为你被困了这几十年，你心里不安？”或许是因为有过相同的心理，所以叶言九看穿了他的想法。

“是啊。”铭乐突然轻佻一笑，下巴扬起来望着上方，有些释然道“我与他，死后其实也一起过过一段平静的生活，他看书，我在门外发呆，他要听曲，我便唱，他为我作画，我也配合他。平平静静的，没有外人的唾骂声，也没有戏班的糟心事。”

平静的生活，谁还没有过呢。

叶言九静静的听着他说，那些话语里也能折射出他和简洵。

“他看到我手腕上的伤会一言不发的心疼，也会在看到我遍体鳞伤的身体时默默的安慰我。可我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他脸上的心疼与怜惜只会让我自惭形秽……”

叶言九一愣。这种感觉，何其的熟悉！

“在他的怜惜下，我渐渐的郁闷起来，他以为是我在宅子待久了觉得闷了，于是他说我可以出去走一走，他是不能出去的，但是我可以。”

“可闷不闷的不是主要原因，我同他说不出去，他问我为什么，我便说，走不了。他在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除了他，也没有人会带满身伤痕的我走。”

“可他就是没问我为什么走不了，也没问我当时为什么要回来这里，他按照他的方式来让自己消失了几十年。他不该这样的，如果没有我，他也可能儿孙满堂，最不济，也能寿终正寝，在宅子里孤独终老这些话，可能是遇见了我才发生的。”

“所以你觉得你该走了，不该再耽误他了吗”叶言九问道。

“嗯。你们既然提出来，我也答应了，那就这样吧，你看我这一世是活活祸害了多少人，我其实走这一遭，没有的意义。”

“谁知道呢。”叶言九垂下眼眸温和的笑出声，他打开了自己的折扇，扇子上还有一滴血迹已经干了。“去了地府会有阴差引路的，不必担心。”

叶言九将扇子立在手中念了一句咒，一阵柔和的白光慢慢的笼罩了铭乐的整个身体。铭乐感激的闭上了眼，回想自己或落魄到饭都吃不起，或狼狈到被人见人骂，又或是癫狂到看到自己的伤口竟然会有快慰的感觉，最后是和先生一起的点滴，笑也好，愧也好，全都被白光包围。

白光消散，屋内再无铭乐的身影。

“还好吗？”

简洵从屋外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在地上的老伯，绕了过去问道。

“还好。”叶言九淡淡的笑了一下，点点头，又看向屋外。屋外没什么光亮了，靠着两个放在门外的灯笼勉强还能看清有一个影子还僵在屋外。

“进来吧。”叶言九对着门外说了一句。

“他走了吗？”门外的人走进来，低声问叶言九。

答案很显而易见的，刚才他就在门口听着叶言九和铭乐的对话，铭乐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原来铭乐的心里，也是有他的吗？

生前劝他离开原来只是因为自己不是女的，死后一直对他保持距离也是因为他的态度吗？可是，是不是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原本就是被家族选出来要孤独到老的，有一个人能陪着他就好了，保持距离也只是不想强迫他做什么事，他的一生本来就够苦了……

“走了。”叶言九点头，轻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未必就是你觉得这样是好的就是好的。”

“是吗？”先生恍惚间呢喃了一句。

“想去找他么？”看着先生恍惚到失神，叶言九突然抛下了一个问题。

简洵和先生一起同时看向了叶言九。一个是皱起眉不解，一个是双目带着点点希望。

“你可以让我离开这里吗？”先生整个人的精神都被提了起来。

“可以。”叶言九颔首点头认下了。

“那我求你，也带我离开吧。”先生听了叶言九的话，毫不犹豫的低下声气来恳求叶言九。

简洵抓住了叶言九想要再次拿起扇子的手，沉着脸阻止了他。“你不能在费力气了。”

叶言九今天花费了很多力气才解除了血契，而且还不是完全解除，刚才又送了铭乐走，现在要是在送一个，估计就要撑不住了。

简洵不同意他要做的事情。

“送一个不送这一个，说不过去。”叶言九安抚的朝简洵一笑就打算蒙混过去。

可惜简洵没有吃他这一套，拉下脸来抢过了叶言九的扇子。

“啊洵！”叶言九喊了他一句。

简洵嗯了一声打开了扇子，还随意的转了两下才缓缓启唇念了一遍刚才叶言九念过的咒，一模一样的白光自下而上包围了先生，也不知道是能在追到铭乐还是终于也能离开宅子，被白光包围之后，先生也释然的笑了。

白光再次消散，简洵合起扇子收了起来没有先还给叶言九。

他先是看了一圈叶言九，然后才长叹了一口气扶着叶言九回休息的地方。

“下次不要自己一个人做这些事，叫叫我，我会很愿意为你做事。”

夜过了一半了，还好，还能够再睡到天亮，毕竟……这小村子是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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