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冷宫传来消息，余氏没了。www.aiqqx.com

“活活勒死的？安答应的主意？”甄嬛用手帕掩住了自己的惊讶，沈眉庄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直到小允子退下了二人也依旧没有言语。

桌上小小的一尊博山炉里焚着香，篆烟细细，散开如雾。

耳朵动了动，江玉燕捧着茶盏走上前去打破沉默：“余氏迟迟不赴死，苏公公也没法子交代。说不得他还要谢谢安小主呢。小允子真是的，巴巴跑来说这些话来恶心人，小主喝口茶去去恶心。”

甄嬛缓了缓蹙眉轻声道：“...这件事是不是我太过分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是我没想到陵容这样心狠。”沈眉庄扯着帕子分析道：“她未牵涉其中，却能让人去冷宫活活勒死余氏，真不像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柔弱样子。”

跑过去揭露欺君之罪要致余莺儿于死地的是甄嬛，说蛇打不死必受其害的是她沈眉庄，如今倒嫌弃上主动上前给她们打下手的安陵容了。

听到门口的细微动静，江玉燕添了把火：“安小主出身低微，小姐对她这样好，她大概是觉得无以为报才会帮忙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你这丫头，进宫这些日子了，怎么还没长进？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沈眉庄瞧了她一眼，又对甄嬛道：“你我自小看惯了家里父母管教奴婢，也不能就轻易害了一条不相干的人命。以陵容的出身见识，必是天生带的狠劲儿。我只觉得寒气直冒。”

江玉燕都听见安陵容小声的啜泣了。人家什么都没有，唯有一颗心捧给你们，你们倒要嫌这颗心血淋淋的太吓人。双重标准，假仁假义，活该后头死在安氏手上，江玉燕在心里再次评价。

宫中是流言传递最快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后妃们各自安排下的眼线。不几日宫中风传余氏怨气冲天，冤魂不散，甚至有十数宫人妃嫔声称自己看过余氏的鬼魂，鬼魂白衣长发，满脸鲜血，凄厉可怖口口声声要那些害她的人偿命。

事情传到懿坤宫里，又为江玉燕的消息增加了几分真实性。

“这次多亏曹妹妹心思细腻。”丽嫔捻起一枚果子逗弄着温宜，把她逗得咯咯发笑，这才起身道谢：“不然听到这样的鬼话，怕是要吓坏我了。”

华妃冷笑道：“戏台子撘起来了，咱们可不能辜负了菀贵人的一片心思。走吧，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了雨，到了景仁宫也不过是喝喝茶，聊聊近日里的新鲜事。

富察贵人捏着帕子脸上还是带着惧意：“嫔妾真的看到了！那是女人的头发，冰冰凉凉的，是腥臭味，死人的味道！”

淳常在一脸懵懂脆声道：“贵人姐姐祈福诵经，累了半夜，会不会眼花了。”

富察贵人摇着头，头上的珠饰跟着晃动：“桑儿都吓傻了，她可是我宫里最伶俐的丫头啊！”

齐妃素来跟她好，见她神色慌乱忙劝道：“你与那余氏无冤无仇，她不会害你，该害怕的另有其人。”

淳常在道：“那么你们说说她会去找谁呀？”

华妃抚摸着长长地护甲，一下一下刮着荷包上的绣纹，颇有些漫不经心：“若真有鬼魂，必是要去找她最恨的人了。”

众人便将意味深长的将目光投向了甄嬛。

沈眉庄道：“十成九也要去找那害死她的人吧。”

甄嬛闻言吓得一缩，惶惶然看向四周，小声说：“姐姐们快别说了，那东西有灵性，会缠人的。”

“越说越离谱了！”华妃一拍桌子，柳眉倒立：“当着本宫和皇后的面就敢胡言乱语！”

皇后咳了一声，温言道：“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妹妹们先回去吧。”

华妃哼了一声，一甩帕子走在了最前头。富察贵人也忙道：“快走快走吧，再晚了脏东西出来怎么办？”

甄嬛忧心忡忡道：“她恨我也就罢了，听说当日皇上赐她自尽，平日与她交好的妃嫔竟无一为她求情，才使得她惨死冷宫。”看着华妃身后的丽嫔身体微微一抖，面露怯色，便不再开口。

华妃登时拉长了脸，不屑道：“她自寻死路罪有应得，你这个受害的倒替她鸣不平了。”

沈眉庄惶然道：“身为嫔妃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只是....”她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逼出来似得不真实，幽幽一缕：“要是她知道是谁指使她走上死路，恐怕怨气会更大吧。”

“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本宫看就是你搞得鬼！”华妃厌恶极了，不愿拿正眼瞧她：“晦气！”说着就踏上坐辇，往反方向走去。

安陵容眸光一闪，她们都知道是假的，唯独瞒了她，若不是自己无意间听到她们的谋划，怕是也要被吓坏了。向众人行了行礼，她第一次跟上富察贵人和淳常在，默默跟在齐妃的坐辇后离去。

风哗啦啦吹着树响，有种莫名的诡异，甄嬛紧张地瞧了一眼沈眉庄，沈眉庄只是捏了捏她的手。走在她们后头的忽听懿坤宫数声凄厉惨叫，划破夜深人静的宫巷：“鬼啊！”

饶是甄嬛与沈眉庄早有准备，也被这声尖叫吓得一哆嗦，甄嬛忙吩咐道：“槿汐，去请皇后来。”

槿汐曲膝离去，忽听前面富察贵人发了狂似的狂叫：“鬼！鬼！与我不相干！你去找甄氏！”

欣常在啊的一声瘫软在地，甄嬛与沈眉庄愕然抬头，只见一个人影飘飘忽忽，近了一看却是面色惨白的余莺儿梳着家常的小两把头，穿着宫女的衣裳，声音如泣如诉：“甄氏！你冤枉我！你不得好死！你不死在我手里，必有人会帮我了结了你！”

等到皇后带人赶到，齐妃只说看到有白影飘过，吓得富察贵人当场晕了过去。再去寻欣贵人等人，却见主仆五人神志不清的瘫倒在地，不知死活。

另一边，华妃早已命人将装神弄鬼的小允子送去御前，皇上果然勃然大怒：“一个小太监，弄得紫禁城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皇后一边派人将受惊的宫妃们送回各自宫殿，一边又将富察贵人等晕过去的宫嫔安置在偏殿，忙得不可开交，华妃便做主请了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陪审。

“皇上，这奴才装神弄鬼，吓坏了许多姐妹，实在有损皇家威仪，不可轻饶！”华妃指着小允子怒喝道：“快说，是谁指使的你，本宫留你一具全尸！”

小允子只是梗着头一言不发。

皇后忙中抽空，替甄嬛辩解道：“皇上万不可疑心菀贵人，太医刚才插了几根金针才唤醒她，若是她一手谋划，又怎会惊吓至此？”

华妃也不明白，这鬼明明就是甄嬛指使小允子假扮的，怎会将她自己吓到？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甄嬛小脸惨白的躺在踏上，一头青丝披散着越发显得楚楚可怜。那张脸明明分明就就是余莺儿！若不是她生性刚毅，怕是当时就要疯魔。

沈眉庄的情况要更糟一些，她一直昏迷着，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是余氏！有鬼！”

沈眉庄在昏迷了两日后终于醒了过来。扮鬼一案也有了结论——小允子自述与毒害甄嬛的花穗结了对食，花穗被处死后他不敢恨自己的主子，就恨上了余氏，只是还没来得及报复余氏便死了。他便将气洒在了与余氏交好的宫妃头上。

至于那个吓晕甄嬛等人的“余莺儿”，华妃也命人去瞧了，不知是谁白日里断了线的美人儿风筝，被风吹起挂在了树杈上。

“三分真七分假，这奴才倒还有几分急智。”华妃拿着滚轮推着眼角，漫不经心的捏了一块儿桌上的蟹粉酥：“这甄氏也是活该，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她心里有鬼，打眼看到这么大个儿风筝，又听到丽姐姐叫的不成人声儿，自然也是慌了。”曹贵人虽也疑惑，到底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这风筝倒是坏了咱们的事，本来可以将甄氏拉下水的。”

丽嫔捂着心口：“阿弥陀佛，大晚上的一个白影飘过来，纵然知道他是人，也是吓得嫔妾心儿怦怦跳。”

为了稳定人心，太后还是命人安排了通明殿的法师做了几场超度，沈眉庄和甄嬛也虔诚的抄了经，送去了佛前的供奉。

这件事情受影响最大的便是她们二人。其他人在得知鬼魂是人扮的之后都恢复了元气，就连安陵容这个知晓内幕的看了那个美人风筝后也只能暗叹甄嬛自作自受。只有她们两个清楚小允子扮鬼一事真相的人亲眼看到的了“余莺儿”。

“绝不可能是风筝，风筝怎么会说话！”沈眉庄不施粉黛，眼圈微微泛青，紧紧抓住甄嬛的手：“是余氏！”

甄嬛忙揽住她的肩膀道：“确实不是风筝，但是眉姐姐！”她抓着沈眉庄：“我瞧见了，那人有影子！”

沈眉庄怔怔重复道：“影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被人算计了。小允子日日在宫里走动，怕是被别人瞧出了端倪。我曾在杂记上读过，江湖上有些耍把戏的，能模仿人的形态声音甚至面容。”甄嬛握住沈眉庄的手，像是劝她又像是说服自己：“好在，那是人。”

门外，江玉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流朱奇道：“你这人好端端的怎么笑了？”

江玉燕瞧了瞧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微笑道：“我在笑两个呆头鹅，以为自己是猎手，却沦为了别人盘中餐。”及时没有多少内力，易容及腾空之术对于她这个曾经的武林至尊而言，也实在是小菜一碟。

槿汐侍奉在甄嬛身侧，不由提醒道：“可是别人又怎知咱们何日行动、又能在咱们行动时及时安排人手吓唬小主？”

甄嬛一愣，抬眼看向槿汐犹豫道：“你是说...我身边有别人的眼线？”

槿汐并不直接回答：“那日余选侍自尽，小主和沈贵人在里头谈话，斐雯看到安答应在门口站了半日，也不许人通报，竟自顾自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