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爷对蔡家老院子是很熟悉的。m.aiqqx.com

那个蔡驼子和澜爷其实原先还是挺熟识的人。甚至私底下还有不浅的交情。

蔡驼子是方圆出了名的孤寡老人，个子矮小，人也显得挺拘谨，背上隆起的一个包裹样的东西成了他的标志。他在方圆地界上比一般的人出名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他的背上隆起了一个包裹样的东西，于是得名蔡驼子。另一个让他出名的原因是因为他是方圆十几里地界上唯一养了一根种猪的人。

记得我小的时候，院子里几户人家养有母猪，时不时地就会看见蔡驼子赶着那根体形健壮彪悍的种猪来给这几家的母猪配种。那阵子，就是我们这些尚且不大懂事的小孩子，也隐约觉得蔡驼子干的这种营生是不怎么体面的营生。

只有爷爷，每回蔡驼子赶着种猪从我们家的院坝里经过时，他就会招呼蔡驼子，叫他完事了过来坐坐。

蔡驼子也不推辞，完了事果然就会在我们家的院坝里坐一阵子，把种猪栓在院坝中间的那棵老桂花树下。

爷爷还会让父亲给蔡驼子泡一杯茶，然后拿出一捆叶子烟让蔡驼子边裹边抽。我爷爷其实是不抽叶子烟的，但是他的房间里却总是预备着这种货色。

蔡驼子总是边和爷爷胡乱地聊上一阵子，边一双手不停着地裹着叶子烟，嘴上当然也不闲着，拇指粗的叶子烟在他的嘴上燃得熊熊的。

其实爷爷跟蔡驼子两人有时说的是男女间的怪话，两个人小着声音说话，笑得坏兮兮的，而且似乎还要刻意背着我这个小孩子。

说上一阵子话，蔡驼子朝脚下的泥巴地上吐了一大滩叶子烟口水，坐的长高凳子上也裹了十几支拇指粗细的叶子烟，都揣兜里，然后跟爷爷告辞吆喝上种猪，心满意足地回家……

我原先一直有点纳闷，按说蔡驼子跟我爷爷是两个完全不搭调的人。我爷爷是一个极其注重个人外在形象的人，我打小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他穿打过补丁的衣服，而且始终穿的是皂青色的中式对襟衫，就连衣服扣子也是布扣子。

对襟衫罩在他挺拔修长身上，连褶皱都没有。头发更是梳得整整齐齐地朝脑后顺着，手里随时随地拿着那把拂尘，是很有作派的一个人。我弄不明白的是爷爷对蔡驼子怎么就会显得格外的热情？这还真是一件比较蹊跷的事情。

而更让我感到费解的是，像蔡驼子这么一个受人一辈子白眼的孤寡残疾老头，吴矮子犯得着冲他用上这么卑鄙下作的手段吗？

当时的我不光对吴矮子的人品感到恶心，对自己的人品也有了怀疑。

“像蔡驼子这种无儿无女，又有残疾的人，政府怎么就不把他弄到幸福院里去颐养天年？他是完全够这个条件和资格的！”我说。

吴矮子却说:“我也提这个事情……你不提这个事情还好点，一提这个事情老子就来气。就这个事情，包书记都朝我们拍过四回桌子了，还日妈倒娘地骂，抱怨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到前面。可是包书记是去年才从别的镇上调过来的，具体情况他晓得个屁！这个蔡驼子跟一般的孤寡老人是不一样的。别的孤寡老人是巴不得政府把他们弄进幸福院去享清福。可是这个老不死的，随便你怎么给他做工作，他就是要死守着他的那两间破瓦房不挪窝。有一回民政的汪娘通过他们温家本姓的人，强行把他送幸福院去，结果，这老东西就像越狱犯一样，又逃出来了，还是死守着他的那两间破瓦房不挪窝。这下倒好，当上数一数二的钉子户了。说到他老子就来气，这个老不死的……”

吴矮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缕缕恶狠狠的凶光，看情形，现在的蔡驼子的确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我笑道:“你李主任的脑壳打转转的速度在我们整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这回还拿给个孤寡老头给僵住了。”

吴矮子苦笑道:“我的脑壳转得再快，遇上这么个蛮刀都砍不进的犟拐拐，有啥办法？没办法！只有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下策了。”

我又说道:“据我估计，像蔡驼子这种孤苦伶仃了一辈子的人，你的这种手段可能根本不奏效。”

吴矮子说:“我也知道不一定奏效，但是也得试一试。不行又想别的招……”

我开玩笑道:“干脆买包耗子药让人偷偷放他饭锅里算了，既简单又省事，还一了百了。”

吴矮子瞪了我一眼，说:“你去？”

我呵呵地笑。

吴矮子又说:“更他妈喜剧的是，前不久，这蔡驼子还跟海外扯上关系了。”

我立刻好奇地说:“哦？他还有这背景了？”

“这个信息也是前天才知道的，镇上正在专门核实这个事情。”

“该不是扯淡的吧？原先谁拿正眼瞧过蔡驼子，这个时候，还冒出个海外关系了？干脆说他有中x海的关系算了，看谁还敢去动他的那两间破瓦房，呵呵……对了，他不是姓温吗？温总理也姓温呢，莫非……”我又呵呵地笑。

吴矮子却朝我说道:“老子这阵子没心情跟你扯蛋！先做正事。”说着就率先走出办公室。

“你也和我们一道去？”我跟在吴矮子后边问。

“我去做什么？丢人现眼啊？万一被人撞见是我这个拆迁办的主任亲自带着你们干这种见不得天日的事情，传出去了政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这么说让我们干这种事是政府的意思咯？”

“废话可真多！不该你过问的你也问？操！”吴矮子朝我骂道。

我突然觉得吴矮子委派我去干的这件事情不光不枯燥乏味，反而还有点悬念了……

吴矮子是用他的那辆奥迪把我们送到虞家老院子的。盗墓派的小喽啰坐吴矮子的副驾驶，我和两个瘾君子以及那个陌生人挤在后排座上。

三个愣头青小子始终一言不发，眼神阴森森的有些闪烁不定。我突然感觉自己挨着的这三个家伙，就像三条冷冰冰的毒蛇似的，在黑暗中吐着阴毒的芯子……

我临上吴矮子的奥迪，看了看夜晚的天空，还真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