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华深呼吸了一下,尽量冷静道，“火的是是文章还是……”

“是漫画！”不等梁华说完，丁凤已经笑道,“上期刚开始连载的漫画《凌修和他的朋友们》,讲外星少年的那个。www.aiqqx.com”

身为主编,杂志上的每篇稿子都需要亲自过目，所以丁凤一说,梁华就想起了是哪一篇。

说起来，这部漫画当初差点被毙掉。

倒不是说漫画不好，而是内容题材都太过于新颖了,大家都担心贸然选用会被投诉,到时候会直接影响到杂志的发行。

最后还是她思虑再三,决定赌一把，力排众议才上的。

没想到，竟然赌赢了。

还好,赌赢了。

梁华原地踱了两步后,急匆匆的出了办公室的门,不行，她得亲自去发行部看看。

丁凤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跟上去,“主编？”

梁华没应声,而是直接疾步到了大办公室，而好巧不巧,她到时，正好听到一名发行部的员工在接景城那边总经销的电话,“景城也要加货是吗？”

“好的,请问……”

梁华走过去敲了敲对方的桌子。

员工一惊转头看过来,见是主编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梁华一把按住肩膀，之后梁华又指了指她手上的电话，员工不解，但还是下意识的把电话给递了过去。

“主编？”

“嘘！”梁华示意她噤声，然后对着电话那端的人道，“你好，我是梁华。”

对面一听，惊了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换人，但听到是梁华主编，立刻恭谨道：“梁主编好。”

“你好。”梁华也不废话，直切主题，“请问你们要加多少货？”

对面立刻笑道：“这边统计下来，大概要补个八千册。”

梁华握着话筒的手指蓦地收紧。

景城是个四、五线的小城市，人口数不算多，平时一期的销量大概在五、六千左右。当然，这数据还包括底下的几个县城。

可现在对方一张口就要补八千册，比过去一期的销量还要多。

梁华哪怕是当了十多年的主编，这会子的心脏也跟着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一个四、五线城市就要加八千，那大一点的城市呢？是不是更多？

梁华有点不敢想。

但工作经历让她内心再激动，面上也依旧冷静，所以她声音都没什么变，道：“怎么突然要加这么多？能卖出去吗？”

“那必须能啊，”对面的人兴奋道，“您是不知道，现在好多报刊亭都没货了，全在催我补货呢，梁主编，这货什么时候能给啊？不然我怕过两天全城都没货卖了。”

梁华脸上带上了点笑意，道：“我们已经让印刷厂加急印刷，会以最快速度给你们补货的，具体事宜我让同事和你对接，好吧？”

说完，梁凤把电话递回给了之前的发行部的员工。

十几分钟后，最终的补货数量汇总到梁凤手上，一共是十一万册。

她沉思了一下，道：“小丁，你马上和印刷厂那边联系，让他们连夜开工，加印十五万册。”

丁凤一愣，“十五万会不会太多了？”

虽然每次都会备余量，但一下备四万册的余量真的太多了。

“不会。”梁凤有直觉，补货的数量只会增不会减，“就要十五万。”

“好，我马上去安排。”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梁凤叫住，“等等，算了，我亲自给他们厂长打电话。”不然她怕丁凤的话不能引起重视。

现在杂志好不容易有起色，可不能出现问题。

之后也的确如她所料，如果不是她亲自打的电话，并表示一个小时内把正式通知送过去，印刷厂的厂长压根不搭理。

倒也不是印刷厂厂长不想挣钱，但突然加印十五万册，听起来就跟儿戏似的，还不得质疑一下吗？

所以梁华也没和对方呛声。

通知完又安排好了工作后，梁凤边收拾东西边对丁凤道：“你辛苦一下，留在这里盯着，印刷厂那边我亲自过去一趟。”

丁凤没意见，“行。那主编您路上注意安全。”

梁凤‘嗯’了声，提着包准备走时，又突然想起件事，立刻道：“你尽快和《凌修和他的朋友们》的作者联系，务必说动他留在咱们杂志社，最好是白纸黑字的签下来。”

“还有，态度好一点。如果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都可以答应。”

丁凤跟了梁凤许久，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主编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反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留下。

翌日一早，叶未歇刚到展厅不久，口袋里的BB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担心是昨天收到宣传单的采购商找他，叶未歇和余清和几人说了一声后就出去找地方回电话去了。

为了方便，叶未歇找的是电话亭。

电话接通，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听起来二十来岁左右。

叶未歇自报家门，“你好，我是叶未歇，请问刚刚是您找我吗？”

“叶子老师你好。”丁凤听到是叶未歇，立刻笑道。

不过她当编辑久了，知道很多作者都不喜欢人叫他们本名，所以保险起见，她就叫了叶未歇的笔名，叶子。

之后她又自我介绍道，“我是少时杂志社的编辑丁凤，就是负责您的漫画《凌修和他的朋友们》的责编。”

责编丁凤？叶未歇闻言挑了下眉梢，心道杂志社反应倒是挺快，昨天在职刚卖断货，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了。

而且看时间，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对方应该是一上班就call他了。

“我知道。”叶未歇说，“丁编辑好，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漫画有什么问题？”

“不是，漫画很好，没有问题，您不用担心。”丁凤道。

叶未歇：“那就好。那您找我是？”

“哦，”丁凤并没有直入主题，而是笑着问道，“就是想问问您过去两期的杂志样刊收到了没有，要是没收到的话，我这边再给您补一份。”

叶未歇：“已经收到了，谢谢。”

“不客气，我们应该做的。”

“对了，”寒暄过后，丁凤像是突然想起某件事般，道，“因为我们突然有一个版面空出来，所以凌修下个月开始会从每个月连载两话变成连载三话，就是月初一话，月中两话的模式。”

这是一大早，大家开会后临时做出的调整，既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也是为了维护好现有的读者。

不然每期只有一话的话，太少了，读者容易弃文。

“那这样的话，原本12话可以连载半年的，现在只能连载三个月。”丁凤继续道：“所以就想问问叶子老师您现在有没有画新的作品，我们也好提前安排。”

叶未歇心想，终于入正题了。

“有。”他说。

丁凤面上一喜，不过语气上没表现出来，依旧用温和的声音道：“是关于什么题材的呢？”

叶未歇也不瞒着，反正和谁合作都是合作。

“也算不上是新作品”他道，“因为主角依旧是凌修，不过之前是地球背景，现在的则是星际背景，也就是凌修在地球的旅行告一段落回到家乡后发生的事，大概也是……十二话左右。”

“那你现在画了多少了？”丁凤问。

“一半。”

丁凤顿时急了，“那之前怎么没给我们寄过来？”

叶未歇没应声。

丁凤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说得太过于理所当然了，立刻改口道：“抱歉，叶子老师。我没有要指责您的意思，就是您的作品太好看了，我有些迫不及待想看，所以语气有些急。”

“没关系。”叶未歇道。

“没寄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投稿，所以想先看看效果怎么样再说。”他假装不知道卖断货的事，问道，“读者反馈的意见怎么样？”

“效果非常好。”丁凤道。

“真的？”

“真的。”

丁凤怕他不信，急忙道：“我们现在已经在整理读者写给您的信了，等整理出来后，会第一时间给您寄过去，到时候您就知道他们有多喜欢您的作品了。”

读者来信吗？叶未歇眼睛亮了亮，那还真是挺期待的。

“谢谢，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丁凤说。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叶未歇道，“我这边还有事情忙。”

“那个叶子老师，麻烦等一下。”丁凤见状，赶紧叫住人。

叶未歇：“您说。”

“是这样的，”丁凤斟酌了一下语气，道，“我们很诚挚的邀请您加入我们杂志社成为签约作者。”

“签约作者？”叶未歇挑眉，这是终于说到重点了？

真不容易啊。

丁凤：“是的，成为签约作者后会享受更多的权利，比如两篇难分伯仲的作品，签约作者享有优先被采用的权利，另外……”

“当然，稿费也会比普通的作者多。”

叶未歇兴趣缺缺，“哦，没兴趣。”

丁凤：“……”

“叶子老师是有哪个条款不满吗？您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商量。”

“抱歉。”叶未歇道，“我不会签约，但我可以保证在明年六，啊不对，七月之前，如果我有新作品，会优先寄给你们。”

说完叶未歇小心的吐了口气，差点忘记现在是七月份高考了。

丁凤却还在争取，“叶子老师，您要不再考虑一下？我们的条件还是很优厚的。如果您对稿费不满意，我们也可以和领导申请。”

叶未歇并不打算给对方什么可以再商量的幻想，所以说的直接，“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但我不缺钱，画漫画纯粹是因为喜欢，所以您不用劝我，我不会签约。”

丁凤：“……”

啊，这，好想揍人怎么回事？

有没有钱的先不说，能直接说出‘我不缺钱的’这还是第一位。

只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叶未歇第一次给寄稿件的地址是在农村吧，不是她瞧不起农村人，而是村里再有钱也不会有多少吧？

后面倒是换到了景城，收件地址是一家服饰公司，难道是家里有人突然天降横财？房子拆迁？

可是一个农村有什么可拆的？

但这些话没法问，不然不仅没起作用还会引得对方反感。

最后想了想，她只能道：“那如果您改变主意的话，可以和我们联系。还有就是……”丁凤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如果有别的出版社联系您，能不能也和我们说一下？”

怕叶未歇多想，她又补充道：“当然，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到时候可以再争取一下，也是公平竞争。”

叶未歇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和杂志社签约，所以答应得一点顾虑都没有，“好啊。”

丁凤松了口气，“谢谢叶子老师。”

“不客气。”

“那新作品？”丁凤试探道。

叶未歇：“我现在不在景城，等我回去了就给你们寄。”

“那真是太感谢了。”

“客气。”

笃笃笃——

梁华正在看稿子，听到敲门声也没停，“进来。”

“主编。”丁凤关上门后一边往梁华的办公桌前走一边道，“我刚联系完《凌修》的作者，叶子。”

梁华闻言点点头，“那你尽快把合同给他寄过去，争取在这两天内把这事情搞定。还有，你和印刷厂那边联系一下，问问进度，然后按我们之前讨论的，有货就分批发出去，不要等。”

丁凤抿了下唇，道：“他没答应。”

梁华握笔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丁凤，“你说什么？”

丁凤就重复了一遍，“叶子老师没答应。”

梁华不解蹙眉，“为什么？他是有条件不满意吗？哪点不满意？说来听听。”

“不是。”丁凤道，“他说他……不缺钱。”也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是她不缺钱，但丁凤说到这里时，竟然莫名其妙的卡了下壳。

梁华的表情茫然了一瞬，“不缺钱？”

“是。”

梁华：“……”

她有句脏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放下笔，双手交叉握着，深吸了口气道：“我记得他家是农村的。”

“是。”丁凤现在犹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其实她也想霸气的和人说，我不差钱。

“不过他还说了，他不会和我们签约，也不会和别的杂志社签约，而且他还答应，在明年七月前，如果有新作品，会优先寄给我们。”

听到这里，梁华被‘不差钱’打击到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

不过，“他现在应该还是学生吧？”

丁凤点头，“是。投稿的资料上填的是学生。”

大概猜到梁华是想走监护人那边，丁凤又提醒道：“他现在已经成年，估计找爸妈也没用。”

“有没有用的，总是要试试。”梁华说。

丁凤：“那我过去一趟？”

梁华刚想说行，但想了想，又道：“先这样吧，我晚点亲自和他联系看看，如果还是不行，你再尽快过去一趟，当面和他谈。”

“好。”

说完签约的事，丁凤又把新作品的事说了。

梁华听后点点头，“拿到后记得把稿子给我看看。”

“好。”

刚回到展厅门口，叶未歇就看到了明显已经等了一段时间的余清和。

小孩感觉又长高了一点，大概营养都供应在身高上了，所以身体看起来更显瘦削，瘦高瘦高的站在那里，很显眼。

而且没了眼镜的遮挡和那双碧眸，整个人显得冷硬了许多。

好像对个十六岁小孩说冷硬也不对，那就是少了初见时的软萌。

哎，想到这里，叶未歇不自觉的就想起初见时的情形，那时候的小清和是真又乖又软，可可爱爱，还爱跟他撒娇。

那双干净的眸只要子眼巴巴的看他一眼，他就瞬间缴械投降，不带停顿的。

现在才几个月，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叶未歇忍不住开始反思，是不是他老在小孩面前开玩笑说以后哥哥就靠他了，所以小孩才那么着急的长大？

叶未歇拧眉，要真是如此，那他可真是罪过了啊。

不行，晚点他得试探一下，如果真的，那还有时间改改，别小小年纪就背着压力。

“怎么出来？”走近后，他笑着问道。

余清和没错过刚刚叶未歇的蹙眉，他不动声色的一边观察一边问道：“谁的电话？去那么久。”

叶未歇边示意他一起往回走，边道：“杂志社那边打来的，问我要不要和他们签约。”

余清和点点头，之后就没再说话。

叶未歇等了好一会没等到问结果的问题，疑惑道：“你不好奇结果？”

“好奇。”余清和说。

叶未歇这下更诧异了，好奇你不问？“那你怎么没问。”

余清和就笑道：“因为你刚刚已经回答了啊。”

叶未歇：“……”

他也回答了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解释一下。”

余清和就道：“如果你答应了，回答的应该是[杂志社打来的，和他们商量了一下签约条款]。”

当然，这只是一层原因，还有一层原因是，叶未歇曾经说过他想要拥有自己的漫画杂志，那他就不可能和别的杂志社签约。

“我说的对吗？”他问。

叶未歇伸出大拇指，“对，非常对。”

余清和就笑了起来。

冷硬的线条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叶未歇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抬手揉了把小孩的脑袋，“我家清和真聪明。”

“不过，”他话锋一转道，“麻烦下次直接问出来，不然碰上喜欢炫耀八卦的人，你这么聊天会把人给憋出毛病来的。”

我又不会和别人聊天，余清和心道。

不过他打量了一下叶未歇的表情，难道哥哥是在说自己？

那他知道了，下次要表现得傻一点。

“我下次改。”小孩乖巧道。

叶未歇‘啧’了声，“你也太乖了，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啊？”

“因为你是哥哥。”而哥哥绝对不会害他。

说起来余清和也觉得奇怪，两辈子加起来，他碰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期间也不是没有对他好的，但最后只有叶未歇一个人走进了他的安全距离。

而他又非常笃定，叶未歇决计不会伤害他。

“我走后生意怎么样？”叶未歇边打量两边展位上的服装，边问道。

余清和：“人很少，齐辉和褚军商量了一下，决定轮流去展会外面的马路上发宣传单。”

叶未歇闻言眼睛一亮，“有想法啊。”

这叫什么？妥妥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主办方不是不让在门口发吗？那他们去外面的马路上发，这样总没错了吧？

身为老板，有这么积极的员工是很幸运的。

“月底给他们加奖金。”叶未歇豪爽道。

余清和闻言笑了下，道：“这个月他们的提成已经够多了，估计看不上你的奖金。”

“这倒是。”叶未歇摸摸下巴，道，“那不如来点实际的？咱们找个周末来个秋游怎么样？”

算起来，他来了之后就一直忙着生计创业，还真没玩过。

余清和当然是没意见，“可以。”

“那我晚点和郑辉说一声，让他安排。”

“嗯。”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