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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之事,元姑娘考虑得如何?”
“你是没瞧见,那位二王子啊,生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渝第二把交椅,前途不可限量,是个百里挑一的良人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www.zhongyuege.com你滋要嫁过去,保准有享不完的福。”
二月昼短,申时还没过去,日头就已挂上西墙。赤红的霞光弥漫满天,把颐江染得灼灼,风一吹,像流动的火。
雕梁画栋的曦园,也被映衬得只剩一抹沉沉剪影。
安嬷嬷坐在临湖的小窗下,团团的一张脸盛满霓霞,每道细纹都在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随行的内侍围在边上,一个个都竖着眉毛,吊着眼儿,手里的棍棒比庙里的金刚还凶神恶煞。
知道的,说他们是奉皇后之命,来接人回宫;不知道的,还以为乾坤变了天,山贼也能在皇家的地盘称大王了。
银朱冷笑,“一个死了两位王妃、姬妾成群的蛮族小王,也能算良人佳婿的话,嬷嬷为何自己不嫁?癞-□□想吃天鹅肉,我呸!”
这一声“呸”惊天动地,屋子人都皱了眉。
安嬷嬷却半点不见恼。
银朱叉腰一迭声地骂,她只管坐在帽椅上闲闲地整理裙裾,待她骂累了,才悠着声儿开口:“银朱姑娘既这样说话,那就甭怪我不留情面了。
“这人呐,贵在自知,什么样的境遇,就享什么境遇的福。过去元姑娘是什么派头?北颐的四公主,当朝太子的同胞亲妹,贵不可攀,便是上天嫁玉帝也没人敢说话,可现在呢?”
她哼笑,眼底浮起讥嘲,“都已经被贬为庶民,逐出宫门两个月了,能不能活命都未可知,还挑别人呢?癞.□□想吃天鹅肉的确可笑,只是眼下这形式,谁是□□,谁是天鹅,还真不一定。”
“你!”
边上的内侍跟着发笑,越发拿下巴尖儿看人。
银朱脖子都气粗一圈,恨不能上前撕烂他们的嘴。
安嬷嬷却懒怠再分给她半个眼神,只端起茶杯,优哉游哉地拿盖儿撇着浮沫。视线却透过杯盖搭起来的缝隙,悄悄打量银朱身后的人。
收拾再多小鬼,也不及拿下后头的大王。
原以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姑娘无论生气,还是委屈,总该有点反应,可她却是比自己还淡然。
一双妙目始终盯着椅边半人高的白瓷鱼缸,也不知在看什么。浓睫细细轻颤,似在应和波光里摇曳的落日熔金,很有一种美人如玉的楚楚感,我见犹怜。
觉察到她探究的目光,还歪头朝她一笑。
剑拔弩张的堂屋,都因她而调和得惬意从容。
内侍们不自觉红了脸,讪讪将手里的家伙往身后藏。
安嬷嬷也锁起眉,深深靠回椅背中。
世上从不缺美人,尤其是帝京这样的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可真正算得上惊艳的,就只有这丫头一个。饶是自己不甚喜欢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此好颜色,世间再难寻出第二个。
还记得五年前,小姑娘刚回京那会儿,万人空巷。
护送的车马被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挤到街头,就为一睹美人风采。叫嚣声、推搡声吵成一片,刀刮耳朵一般。
有几个不信的,当街便指着马车,质问她是不是并没有传闻中那么美,才不敢露面。
然下一刻,清风无意撩动车帘,所有喧嚣就都远去了。
彼时就是这么一双鹿眼,清澈如溪,也婉转可怜。叫外头的景象吓到,还怯生生地往回躲。那一低头的娇羞,能叫人惦记一辈子。
帝京十分神,曦和占九分。
自那以后,这话就这么传了出来,还传去了别国。每年慕名而来者,不知凡几。即便见不到她本人,去看看她到过的地方,也是极好的。
也难怪那位眼高于顶的二王子,头先还百般嫌弃,只隔窗远远瞧了一眼,便立马改变主意,非她不可了。
然这桩亲事,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促成的?
打从上个月,求亲的使团进京起,安嬷嬷就没少往这曦园跑。宫里宫外那么远的路,她腿都跑细了,却连门都进不去。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了真佛,又是这番情状……
论资历,她也是宫里的老人,大半辈子都耗在那个富贵窝里头,跟人精周旋。贵人见过无数,有心机的,没心机的,她打眼就能瞧出来,对付起来更是得心应手,还从没见过这样的。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像浓雾深处若隐若现的海市蜃楼,让人捉摸不透,又不敢忽视。
过去多怯懦一人啊,打碎个盏儿都要慌上好几天。
究竟何时变成现在这样?
安嬷嬷心头闪过一丝不安,和善的面容也起了一道龟裂。但也仅是一瞬,她便收拾好心绪,继续老神在在地吃茶,“元姑娘可是在担心,太子殿下回来后,会要你性命?”
哗——
缸里的锦鲤甩了下尾巴,激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花。
元曦平静的眼波,也随之荡起一丝涟漪。
虽很细微,还是被安嬷嬷捕捉到。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若说那位二王子弱冠之年就手握重权,已是人中翘楚。那他们北颐这位太子,便是翘楚中的绝冠。
君子六艺,治国之道,他可谓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品性更是高洁如仙,不可攀摘。
去岁一场邕王之乱,搅得北颐上下民不聊生,熟人相见都不敢抬头打招呼。满朝文武皆没了主意,要不是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会子帝京都已经沦陷,哪还轮得到她在这闲话家常?
众人无不叹服,连最爱鸡蛋里挑骨头的都察院,也感叹:“太子光风霁月,如高山仰止。北颐百余年,也只沉淀出这样一个惊才绝艳之人。”
若真要说有何污点?大约,就是这位“曦和四公主”。
她是陛下的心病,也是太子的性命。
因十八年前一场混乱,她刚落草,就被贼人掳走,在外整整蹉跎了十三年。虽说后来找回来了,可缺了的东西就是缺了。就像断成两截的玉,拿金子重新镶回去,也填补不了那道罅隙。
是以对她,太子总是格外疼宠,都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只因她睡不惯皇家其他别院,太子便特特寻了这么个风水宝地,专程为她盖了这座曦园;
后来又因她皱眉说了句“冷”,他又亲自设计了个控温窖,寻天下名匠在园子底下修建。夏日填冰,冬日烧炭,一年不知要填进去多少银两。
为这个,都察院没少参他,可他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越发肆无忌惮。
这些年,光是公主闺阁里的摆设,就快抵上半个国库,叫人羡煞了眼。只恨自己不会投胎,做不成公主,做她手底下养的猫也好,横竖用的也都是金器。
然这一切殊宠,都在上月一次滴血验亲中,戛然而止了。
“兄妹俩”彻底决裂,世上再没有“曦和四公主”,只剩一个元姑娘。
没名没分,孤苦无依。
昔日金碧辉煌的曦园,也终于成了她的囚笼。
这就是命啊……
安嬷嬷忍笑,煞有介事地挺起腰杆,“我也算看着姑娘长大的,姑娘就容我托个大,说两句。
“你也别怪殿下心狠,冒充皇嗣本就是死罪,谁也帮不了你。
“皇后娘娘恩宽,念在你这些年陪王伴驾也算有功,一没把这桩丑闻散出去,二没将你送去慎刑司,还特许等殿下回来再定夺你的罪,对外也只说你是来园子静养,给你留足了颜面。你该感激才是,怎的还恩将仇报,把章二姑娘往水里推?
“这冰天雪地的,人没淹死也冻得够呛,差点救不回来。好在最后人没事儿,章二姑娘也没再追究。否则别说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元曦抿紧唇,手绞着帕子,微微颤抖。
到底是年轻,不经吓。
安嬷嬷从鼻腔深处哼出一个鄙夷的调,缓了声口:“不过姑娘也甭担心,事情不是完全没有转机,眼下不就有一条现成的活路?
“去大渝和亲,将功折罪,你还是可以受封,继续当这‘公主’的,皇后娘娘也会帮你在殿下面前说话。终归是曾经疼爱过一场,殿下是不会为难你的。”
她犹自絮絮念叨,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分寸拿捏得死死的。
元曦果然坐不住,捏着帕子怯怯站起身,“嬷嬷可否过来一下?”
她是柔软的性子,声音也跟她本人一样,甜糯绵软,像元宵里流出的细豆沙。
饶是铁石心肠如安嬷嬷,也经不住软了心肝儿,“欸”了声,笑盈盈踱步过去,“姑娘考虑好了?有什么话尽管吩咐,老奴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啊!”
话音未落,一直安安静静立在鱼缸边的人,忽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手,压着她后脑勺,一把将她摁进鱼缸!
安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脑袋都埋进水里,“咕嘟”灌进去好几大口。
鱼腥味混着水草,呛得她五脏六腑生疼,跟吞刀似的,她整张脸都涨成猪肝色,尖叫着挥手挣扎,“元姑娘……你做什么……元姑娘……”
元曦却充耳不闻。
幼鹿般的眼睛还是原先那样纯粹干净,里头散出的光却是冷的、硬的,像拭过雪的刀锋,直抵胸口,哪里还有半分适才的柔善可欺?
边上的内侍都吓直了眼,许久才从惊慌中反应过来,赶忙丢了手里的家伙,冲上去救人。
元曦轻飘飘睇来一眼,不带分毫力道,却吓得他们一哆嗦,钉子似的杵在原地。屋里地龙烧得那么旺,他们竟也生生抖出一身鸡皮疙瘩。
安嬷嬷还在挣扎,得空便嚷:“你、你放肆!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人,你竟敢这样……这样对我?!”
“有本事你就淹死我!淹不死,你也甭想活过明天!”
……
出口的话一句胜一句嚣张,恨不能当场就要了元曦的命。
然半缸浊水下腹,再嚣张的气焰也萎顿下来,变成低低的祈求。
“老奴知、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姑娘行行好,把老奴当个屁,给、给放了吧。”
可无论安嬷嬷怎么求,元曦都无动于衷,不仅没松手,还把另一只手也摁上去。
水珠溅湿她衣袖,她也没去瞧。
直到安嬷嬷呛得快没了气,她才将人从缸里拎出,破烂一样冷冷甩到地上。
“你!你、你——”
安嬷嬷趴在地上咳嗽,湿发凌乱粘满颊边,一双眼泡得通红,瞪着元曦,恨不能在她身上捅俩窟窿,“我可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过来的,你这么做,就不怕娘娘怪罪,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元曦挑了下眉,不以为意,自顾自拿帕子擦手,擦完,还居高临下地往她身上一丢。
赤-裸裸的轻慢!
安嬷嬷气红脸,她好赖也是皇后跟前的体面人,宫里的贵人娘娘见了她都得敬三分,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
“好好好!”安嬷嬷抖着指头冷笑,从地上挣扎爬起,“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回宫告诉皇后娘娘,叫她治你的罪,让你吃不了,兜……”
可她话还未说完,元曦便悠悠从袖笼里摸出一只玉簪,两根葱削似的指尖捻着簪头,在金色的夕照里轻轻一转。
玉光轻闪,安嬷嬷瞬间便哑了声。
这簪子她认得,是她去岁回家探亲,送给她娘家侄女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不只后妃们如此,宫人也是一样。几十年熬下来,她的亲人早凋落得差不多,就剩这一个侄女。自己这辈子再风光也就这样了,只盼着她能过得好些。
可如今这寸步不离的簪子,却落到了这丫头手上……
屋里一瞬安静,死一般的安静,连呼吸声都隐去了,只剩灯火遥映残阳,牵扯丝缕微妙的光。
安嬷嬷怔在原地,愕着眼,结着舌,像被人掐住脖子,半天挤不出一个声儿。
元曦捋了下裙摆,缓缓蹲在她面前。
安嬷嬷尖叫着往后躲,元曦攥住她的手臂,笑着将人拉回来,慢条斯理地帮她整理湿发。
“听闻今日是嬷嬷的生辰,我眼下这般境遇,也拿不出什么好物件,怕嬷嬷笑话,只好借花献佛。祝嬷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她边说边将玉簪插到安嬷嬷发间,盈盈一笑,璀璨如星。
安嬷嬷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整个人摇摇欲坠,像个提线木偶,线一断,便轰然瘫散在地,再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诗经》
宝子们!我衮汉三又又又回来了!
①文大致改好了,今天开始一章一章替换。主设定没变,为方便谈恋爱,让女主身份提前被揭穿。
②男主前期很狗,但还是男德班优秀毕业生,什么未婚妻白月光青梅竹马都是假的,别信。
③隔壁两篇预收也悄悄来打个广告,那么好看的封面,不提前收一个吗~
《楚宫腰》:跌落云端的侯门千金X衣锦还乡的马奴
【文案】
一场政变,林嬛从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沦落为广云台的头牌,等着三教九流的男人买下她的出阁宴。
其中就有那位被她拒绝过的寒门武将,而今新帝身边的第一宠臣。
楚王,方停归。
林嬛心一横,与其落到那些与她父亲年纪相仿之人手中,倒不如跟他。敬酒时,便悄悄勾了勾他手心。
可昔日对她百依百顺的少年,却是漠然一扯嘴角,轻佻地抬起她下巴,“求我啊?”
*
含冤于西北戍边的那段时日,方停归无一日不在想,待他东山再起,定不会轻饶那位负心女子。
于是回京的第一日,他便买下她,做自己的外室。
不能让她住进楚王府。
然后他给她盖了帝京最大的园子……
不能让她吃好穿好。
然后楚王府得来的所有赏赐,都送去了外院……
最要紧的,娶正妃之前,一定要先赶走她!
可不等赐婚圣旨下来,林嬛就已经收拾好包袱,跟他辞行。
这回却是方停归拽住了她。
林嬛微微一笑,学着他当初的模样,正想回敬他:“求我啊?”
话还没出口,这位凉薄寡淡、目下无尘的楚王殿下就急着抢白:“求你求你求你!”
林嬛:“……”
倒也不用求这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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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凤来仪》:和亲后,我成了敌国的团宠。
【文案】
在南缙,连枝有一个举国无双的称谓——镇国长公主。
南缙子民皆敬重她、拥戴她,还为她兴修庙宇、打造金身,奉她为神明。
可实际上,及笄之前,连枝从未过过一日公主应有的生活。
每天日头没起,她就起了;月亮都歇了,她还没歇。
就为了伺候她庶出的妹妹,那位真正享受了公主所有荣华的人。
必要时,连枝还要为她牺牲一下。
就譬如现下,她要顶着镇国长公主之名,嫁给北颐新君。
那是位真真厉害的主,圣人皮囊,魔鬼心肠。枕畔一件人头漆器,还是他微笑着亲手从战俘颈上割下来的。
登基不过半年,他就将南缙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和亲割地请降。
洞房花烛夜,连枝害怕极了,偷偷在袖底藏了一把匕首,以防万一。
千钧一发之际,寒光伤了他,也伤到了她。
殷红从他掌心流下之时,连枝看见他笑了。
魔鬼笑了,那都是要死人的。
连枝心如死灰,干脆闭上眼等死。
却不想,等来的竟是他撕了自己寸缕寸金的华服,轻轻托起她的手,为她包扎伤口,笑眼里煨着温柔的白月光。那专注爱怜的模样,仿佛并不知自己手上还淌着血。
“杀我有何解气的,不如改日,我带你去杀光那些欺侮你的小人,如何?”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时,他便是这般在她耳边私语的。
后来,也是这般一一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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