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成脸上笑意却更浓，“不急。”

“不急？”周凡额头上青筋绷起，脸上却还在挤着笑，“可……可是……”

边上的书记员脸一沉，“四十八小时内，你都要留在这里，带你来的时候没跟你说吗？”

周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虽强挤着笑，脸色却阴沉难看。

没过一会儿，王雷就进来了，向罗天成大笑，“罗哥，那个叫莲姐的抓住了，她全招了。”

罗天成坐直了身子，“在希尔顿抓到的？”

“不是，在那个哑叔的秘密宅子里，”王雷眉飞色舞，“这个哑叔真是狡猾，他平日里将自己关在那小铺子里，让人以为他不喜欢出门，其实他那个铺子的内屋有个活动板，打开了就是隔壁烟铺子的小库房，那烟铺子背对码头市场，正面对着大马路，虽只是一墙之隔，可若是从市场里过去，要绕上一大圈。所以他每次通过那烟铺子离开，根本没人知道，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把自己关在铺子里，其实他早就回到自己的销魂窟寻欢作乐去了。”

“小范干得漂亮，”罗天成从王雷手里接过卷宗翻了几页，就朝周凡面前一丢，“你看看吧。”

周凡的脸早已经白里透青，他嘴里说着“莲姐是谁啊我又不认识为什么给我看这个”手却已经拿起卷宗翻开了，才看了几行，他就大叫，“这是诬陷，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要莲姐来跟你当面对质吗？”王雷一点不急，笑眯眯问，“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当年她拉你下了水后，为了能控制住你，她偷偷录了你们一起交易的录像，要看看不？”

“不，这怎么可能？她不会这么做的，”周凡额头冷汗滚滚落下，嘴唇哆嗦着，哑声叫道，“她不可能这么对我？不可能……”

“你是觉得她不可能把你招出来啊？还是不可能录你的像？”王雷摇头叹气，“美人的笑是淬了毒的刀，周总，您都这么大把岁数了，按理吃过的盐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怎么你竟然相信个女毒枭对你会是真爱？”

他这话一出来，周凡颓然的靠在椅子上，再说不出一句话。

心理防线一崩，招供的也就快了，周凡长叹口气，将所有事情尽数说出。

他和莲姐认识时，正是他的公司最艰难的时候，那时他的公司已经山穷水尽，林旭兄妹却不肯拿出夜宴图来帮他，更让他愤恨委屈的是，堂姐周梅也站在林家兄妹那一边，指责他的要求过份。

一边是亲人的冷漠；一边是债主的逼迫，周凡的心寒透了，在夜店喝得酩酊大醉，决定等身上最后一笔钱花光后，他就去死。

那天晚上喝了多少酒他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时自己睡在一家酒店里，身边躺着莲姐。

人之将死，无所畏惧，哪怕是毒药，只要味道好，他也是要尝一尝的，抱着貌美如花身材姣好的莲姐，他将深爱的林旭抛到了脑后。

莲姐除了漂亮，还善解人意，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难处，直接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周凡，语气云淡风轻，“先拿去解困，还钱的事儿以后再说。”

卡里的钱足够他应对所有的困境。

周凡从逢场作戏到真正的感动，他决定和莲姐结婚，但林旭不肯离婚，只答应可以先分居，周凡无可奈何。

莲姐却极看得开，她让周凡为了孩子不要跟林旭闹得太僵，说她并不在意名分，只要周凡爱她就好。

这么一个深情又大度的女人，有哪个男人不爱？

周凡彻底沦陷了，二人很是甜蜜了几天，但好景不长，突然有高利贷的人来逼莲姐还钱，他这才知道，当日莲姐给他还债的那笔钱，全是借的。

周凡十分震惊，他再想不到莲姐竟为他做出了这样的牺牲，为了救莲姐，他四处筹款，但刚刚度过危机的他根本不可能凑到这么大一笔钱。

对方便提出一条建议：用他公司进出货的渠道，夹带毒品出入境，这样不但可以抵债，还能大把赚钱。

周凡自然知道夹带毒品是怎样的性质，但莲姐是为了他才招惹来的这桩祸事，他无论如何不可能让莲姐因他而丧命，只得违心答应。

从那以后，他出入境的每一批货里都藏有大量的海洛因，起先他还心惊胆战，但随着一笔笔的款子刷刷的打进他的卡里，他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的钱还可以这么好赚。

慢慢的，他由被动变成主动，最后莲姐也加入了进来，二人约定，等赚够两个亿，他们就洗手不干，去建安大舒舒服服的安度余生。

说到这里，周凡长叹一声，“这些年我和小旭关系恶劣，一来确实是对她心灰意冷；二来，也是怕万一事发，我会连累她，毕竟……”周凡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找理由，“……毕竟她还要照顾儿子……”

“所以，你住到积善新村那么偏僻的地方，是为了不引人注意？”王雷问。

周凡轻轻点头，“我其实从来不见那些毒贩，都是让莲姐替我出面，可凡事小心为上，做这种事，当然是要低调点的好。”

“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林家有夜宴图的吧，”罗天成淡淡出声，直接转移了话题。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了，”周凡一愣，继而就笑了，道，“你说的对，我之前确实不知道林家有这幅画。”

“嗯？”

“是放高利贷给我的老八说的，”周凡突然皱了皱眉，向罗天成问道，“对了，你不是说林家将那幅画藏得极深吗？连我都不知道，怎么那这老八却知道？”

他这话，其实也是罗天成想知道的。

“老八的真名叫什么？他在哪里？”

“真名……”周凡拧起眉毛想了想，就摇头，“我不知道他真名叫啥，他当初就住在下关路那个中国银行隔壁的小区里，好像是……进小区后第二排房子最南边那个单元的2楼，那是一梯三户，他在中间那家。”

罗天成看了眼王雷，王雷点点头，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老八已经找不到了，死于去年某个午夜街头的斗殴。

王雷挠头，问罗天成，“罗哥，这可咋办？”

“这条线不能丢，他死了，就在他身边的人身上找缺口，”罗天成道，“那副夜宴图是林家密不外宣的秘密，一个放高利贷的人居然会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老八的出现在罗天成看来，分明就是个突破口，之前他一直在猜测凶手的犯罪动机，大家都倾向于和CR基因编程有关，但现在罗天成却觉得，或者——并非如此。

表面上看，老八去年就死了，他告诉周凡林家有那幅夜宴图又是几年前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林陌然的死有什么关系。可他却知道林家秘不外宣的秘密，又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周凡，让人很难觉得这是个偶然。

罗天成有点心烦，林陌然夫妇死了这么久，真正的凶手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却扯出了一大堆的人，每一个人都可疑，每个人查到最后又都是无关的人。

兜兜转转，像是一个死循环。

-老八社会关系复杂，又不复杂，他和别人合伙开的一个小贷公司，他死后，他的合伙人因为公司不合法，也被法办了。

王雷找到他的合伙人，问起老八生前的行踪，合伙人和老八因是高中时的同学，对他倒是挺了解，当即竹筒倒豆子，但说了说去，王雷总觉得没说到点子上。

王雷索性自己挑出了那幅画，合伙人却懵了，“什……什么夜宴图？没听说过啊？”

“当年借钱给周凡的时候，难道你并没有全程参与？”王雷问。

“参与倒是参与了，但周凡是一个叫程爷的人介绍来的，看在程爷的面子上，周凡还不上钱的时候，我们并未怎么逼他，只让他三个月内把钱凑齐还我们就行，”合伙人道，“但这个周凡也算有信用，不到两个月，钱就还回来了。”

“程爷？”

“程爷是咱们城北的大龙头，你们警方肯定知道他的，”合伙人讨好的笑着。

王雷手上一顿，脸上却不动声色，点点头，“嗯，一个干尽了坏事手却特别干净的人，警方的老朋友了。”

“嘿嘿，嘿嘿嘿，”这明褒实贬的话，合伙人自然是听得出来的，当下讪讪的尬笑着。

王雷问，“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林家有幅夜宴图？你也不知道老八曾经跟周凡说过这夜宴图？对吗？”

“对啊，”合伙人直拍大腿，“我上哪儿知道周凡大舅子家有什么图去？本身我们和他就不熟，是程爷介绍我们才借的钱给他的，也不敢不借啊，后来到期了他还不上钱，程爷一个电话来让宽限仨月，我和老八连个屁都不敢放，得罪谁也不敢得罪程爷啊，当时还想着这笔钱只怕就打水漂了，谁能想到那姓周的居然还钱了，警察同志，您是不知道，我当时和老八看着钱我俩眼泪都下来了哇，哎哟喂……”♂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