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目眦欲裂，“小凤——”

“你三十岁才生的这个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有求必应，一辈子辛辛苦苦都是为的她，你是无论如何不肯让你女儿去坐牢的，”罗天成关掉了显示器，一脸淡漠的看着老郑，“所以，你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替他们做了临江分局里的内应，你潜心收集我们日常的一言一行发给对方，又替他们给杜小强传话带刀片，让杜小强以自残的方式逃避刑讯，我说的对吧。”

“你……”老郑脸色灰白，却长长叹了口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既然你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又何苦还问我？”

“郑叔。”罗天成的语气忽然变得温和，“你并不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你做这一切不过是爱女心切，所以，我们都想帮你，只要你将事情说清楚，我们可以给你按自首处理，并且帮你向法庭求情。”

老郑却摇头，“那倒不用，我这辈子所有的寄托都在我女儿身上，如果她真坐牢了，我……”说到这里，他老泪纵横。

王雷却拿出一份报告来，对老郑道，“你女儿已经全说了，7月28日晚上她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喝了些酒，22点多聚会结束时，因离家不远，于是她心存侥幸坚持自己开车回家，结果在虎踞路和中山路的交界口撞了人，你女儿很害怕，连下车察看的勇气都没有就开车仓皇离开。回家后，她在车的右前轮上发现了血迹，为了掩饰自己的行为，她连夜背着家人将血迹冲洗干净。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才第三天就接到了匿名电话，对方称手上有她撞人的视频。”

“这孩子……这孩子啊……”老郑不停的搓着手，身子激烈的哆嗦着，语无伦次。

王雷接着道，“你女儿以为对方是想要钱，可对方的条件却是让你为他们做事。你女儿别无选择只能来找你，而你爱女心切，自然也只能妥协，”说到这里，王雷笑了，“可是你再也没有想到，当我们通过那天晚上虎踞路和中山路交界口的监控察看时，发现你女儿撞的根本不是人，而只是一条流浪狗。她车轮上的血，是狗血。”

“什么？”老郑腾的跳了起来，“你你你说说什么？”

“我是说：你们被人利用了，”王雷没好气，“不过，你们应该是早就被人给盯上了，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对你们做什么时，你女儿就自己先挖了个坑。”

老郑愣了。

“不然你女儿大晚上的开个车撞死条流浪狗，怎么就这么巧让杜小强的同伙看到了？他们分明早就在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在找机会下手，”看着老郑，王雷忍不住讥讽，“要说你们这也是自找的，你女儿只看到有条黑影闪过，随即车子就砰的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她但凡心底善良些有责任心些肯下车看看，也不至于把你害到这地步。”

老郑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骨头，目光呆滞的瘫坐在椅子上，“假的，居然是假的……”

随即，他又有如遭电击般的蹦了起来，两只眼珠子仿佛要突出来般的盯着王雷，“你……你刚刚说，小凤撞死的只是一只流浪狗？她没有撞死人？她……她不用坐牢？”

王雷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讽刺还是悲悯眼前的这个孩子奴，“她本来一点事都没有，即便抓到了也就是个酒驾，但是现在么……”说到这里，王雷深深的看了老郑一眼，“现在有没有事，就看你是不是配合警方争取宽大处理了。”

“你的意思是说……”老郑先一怔，继而猛点头，“好，我交代，我争取宽大处理，求你们不要去追究我女儿的责任，她……她还是个孩子啊。”

孩子，三十多岁的孩子…

王雷和罗天成对视了一眼，有骂人的冲动。

“说吧，”罗天成打开了录音笔。

老郑长叹一声，“唉，我女儿那天哭哭啼啼的回来找我，求我救她，不然她就要去坐牢……”

罗天成说的对，老郑确实是三十岁才得的这么一个女儿，老婆又在生女儿时难产而死，这个女儿便成了老郑的命根子，从小要风不给雨，要打狗绝不撵鸡。小凤只读了个大专，但幸而生得漂亮，成功嫁了个家庭条件不错的丈夫，并在婆家的帮助下进了个不错的单位。

女儿工作稳定家庭和满，老郑觉得很满足，突然听女儿说酒驾撞了人逃逸可能要坐牢，当即如五雷轰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女儿去坐牢的，有地狱，那也该是他去闯。

面对着女儿的眼泪，他连责备都顾不得，便点了头，答应替那帮人办事。

来跟他接头的是个干瘪瘦的身形最多一米七多点的男人，五十来岁的样子，相貌极普通，但动作却极矫健，走起路来像是带着风。

他们每隔三天就会在他每次去买菜的菜场外的一家面条店里见面，见面了也不说话，一人一碗面条面对面的吃着，桌子底下却适时的各自递过一个大信封，老郑递过去的是他收集到的警局情报；对方递过来的则是对他新的指令和钱。

那钱老郑一分也不敢花，他不是坏人，更不是见利忘义的人，他做这一切都只为保住女儿。

罗天成拿起一张照片递过去，“是这个人吗？”

照片是从监控视频里截图下来的，但老郑拿起照片才看了第一眼就叫道，“对，就是他，虽然这照片里离的远还戴着口罩，但这身形背影一看就是他。”

罗天成的眉头就拧了起来，果然是那个上海人！

“你都告诉了他哪些情报？”罗天成问。

“就是一些你们的日常进出，以及你们在食堂里吃饭时讨论的事情，他要求我事无巨细都要告诉他，”说到这里，老郑看了罗天成一眼，“特别是你们这个专案组，哪怕你们放了个屁，我都要向他报告。”

“嘶——”王雷倒吸口冷气，对方竟然早就将他们牢牢的掌控在了眼线之内，偏他们还美滋滋的设什么A计划圈套等别人来入瓮，殊不知别人早笑掉了大牙。

等等，A计划！

难道……

王雷飞快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了罗天成，罗天成嘴唇抿得死紧，向他点了点头。

王雷的眼珠子就红了。

A计划是局里的一级机密，专案组成员个个口风严谨，即便是散布消息的王雷父亲等一班老党员，也都是严格遵守党性党纪只干活不追问的，这种情况下，老郑怎么可能会知道？

“把你传达给这个人的信息都详细写下来吧，”罗天成严肃的看着老郑，“虽然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但是如果你能帮助警方尽快抓到那个人，能阻止他继续犯罪，你就是有功的，法院给你们量刑时也会计算进去的。”

说完起身就要出门，老郑抓着纸和笔，却惊了，“小罗——”

罗天成回过头，眉头微挑，“嗯？”

“你刚刚的意思是……是我和我女儿都……都会……”老郑眼里冒着泪花子，“你刚刚不是说，我女儿只是撞死了一条流浪狗吗？”

“你女儿是只撞死了一条狗，”罗天成定定的看着老郑，既哀其不幸又恨其不争，“但是她后面包庇罪犯分子甚至协从配合罪犯分子，她已经在犯罪了。”罗天成长叹一声，“郑叔，她糊涂，你可不能糊涂，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警方抓到犯罪分子，让法院从轻量刑。”

“完了，真的完了……”老郑怔怔坐着，眼里的泪珠子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

……

-根据老郑的交代，A计划确实是他告诉的那个上海人。

事实上，老郑自己并不知道什么A计划，他只是将他对专案组的观察详细的写下来然后传给那上海人。但对方作为有心人，自是一眼便知道警方在下套。他后面一连串的给老郑的指令，很清楚的证明了这一点。

王雷看着眼前的一摞子纸条和一摞子钱，感叹道，“老郑也算不傻，那上海人让他把纸条阅后即焚，他却都悄悄的留了下来，若不是这些纸条，我们还不能这么快就确定A计划确实泄露并且被他们将计就计了。”

梁伟笑道，，“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个上海人参与了杀害林教授夫妇，并且，他和杜小强认识，否则，他就不会让老郑给杜小强递刀片。”

“所以，他假装上当，派人在林家老工厂那边露出鬼头鬼脑的痕迹，将我们都引了过去，其实是为了调虎离山，让杜小强趁机去绑走林小白和赵庭轩，”王雷兴奋的直搓手。

“对对，”梁伟眉开眼笑的附和，虽然被不法之徒摆了一道是件令人恼火的事，但林家的案子终于有了进展，他还是非常高兴。

范局默默听着大家的七嘴八舌，最后，他将目光落在罗天成的脸上，道，“小罗，说说你的看法。”

“我觉得……杜小强那边很可能也只是一个障眼法，”罗天成缓缓说道，脸上毫无“案子有进展了”的喜悦，他环视了众同事一眼，最后看向王雷，“你可还记得：杜小强绑架了赵庭轩和林小白后，先是跟林小白要一个黑色皮面的笔记本，在赵庭轩骗他说那东西被林教授存进了银行保险箱，须有警方的结案文书银行才能取出时，他就极干脆的改变了主意，跟赵庭轩要五百万，”说到这里，罗天成看向众人，“他们费尽心机连杀两人，不可能一个五百万就让他们改变了主意，所以……。”♂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