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白的记忆里没有半点这里的印象，罗天成拿着乔兰的地址一路靠着导航找到这里时，天已傍晚，因着道路狭窄，他们只得将车停在路边，向村民确定了乔兰的屋子后，步行到了门口，不想竟是大门紧闭。

郊区小村不比城里，除非是不在家，否则不会大白天的关门闭户。

罗天成疑惑的透过铁门上的缝隙向院内看去，就见院子很是宽敞，西角上长着两棵梨树，此时八月，树上硕果累累，树下则用常见的那种渔网围了个简易的圈，养着两只无精打采的鸡……院中坐北朝南的便是一排青砖瓦房了，同样大门紧闭。

林小白站在门口，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激动，不管奶奶姑妈和爸妈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他们都是她至亲的亲人，如今爸妈已经不在了，在这世上她只剩了奶奶和姑妈，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之间的恩怨能随着爸妈的离去而烟消云散，奶奶这里可以让她来替爸妈尽一份孝心，照顾奶奶的晚年。

赵庭轩环视着四周，却感叹，“真是个好地方啊，安静，空气也好，这就是世外桃源啊。”

乡下的空气清洌沁人，微风拂面，能清晰的分辨出树叶和青草的清香，怎能不好？

但罗天成却皱眉，他总觉得在这股清香中，还有股什么味道，这股味道不陌生，却又不常见的样子，他想了半晌，也记不起是什么？

赵庭轩回头看见罗天成眉头紧皱，忙问，“怎么了？”

罗天成忽略掉那股味道，轻轻摇头，道，“乔奶奶好像不在？”

“我奶奶不在？”林小白愣了，她忙也凑到那门缝里去看，见里面静悄悄的没半点动静，果然没人。

“这……”一行三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遥遥见一五十多岁的妇人路过，罗天成忙追上去询问，“阿姨，我能跟您打听点事儿吗？”

阿姨看看罗天成，再看看不远处站在乔兰屋子前的林小白和赵庭轩，她狐疑的问，“是要找那个乔大妈？”

罗天成一看这阿姨挺聪明，就笑了，“正是呢，我们来看她，但家里好像没人，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阿姨就摇头，“这乔大妈古怪的很，我们这儿的人从来都不跟她来往的，她呢也是神出鬼没的，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不在，也没几个人知道，更别说知道她去了哪里？”

“神出鬼没？”罗天成不意这阿姨竟用了这个成语来形容乔兰，其实对乔兰这样的性子，罗天成并不意外，一个丈夫死了很多年的独居老太太；一个明明对儿子有感情却不来往的老人，这脾气能正常吗？

但神出鬼没是怎么回事？

阿姨的目光却透过罗天成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那个……不是乔老太太的孙女儿吗？”

罗天成一愣，下一瞬脱口而出，“你认识她？”

“可不？”阿姨就笑，“以前跟她爸爸来看过乔老太太，我见过两次，挺漂亮的姑娘，又有礼貌……”

“……”罗天成回头看看林小白，她正站在路口向这边张望着，目光里带着询问。罗天成不露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有意的将阿姨的身形面貌完完整整无遮无挡的露了出来，林小白的目光自他身上转移到阿姨身上时，并无异样，只礼貌的轻轻点了点头，淡淡一笑，便将目光再次投在罗天成的脸上，眼里满含焦虑。

阿姨却并未觉得林小白这反应有什么不对，人家姑娘正常跟她打招呼了不是？她极洋溢的向林小白送了个大大的笑脸，才又对罗天成道，“要说这乔老太太古怪，这里没人不知道的，成天的在家里烧香拜佛的，每逢初一十五，她必定要去南村那个四方庵里烧香，风雨无阻，大家都说她迷信，可你说她迷信吧，这逢年过节的咱们都爱放个鞭啊炮的图个吉利喜兴，她是从来不放的，这大年初一家家放鞭炮，问她说大妈你咋不放啊？她说她不信这个；可要说她不信这个吧，个把多月前不年不节的，她突然买了串鞭炮回来放，还喜滋滋的，问她有什么喜事儿啊，她说扫把星走了，高兴，问她啥扫把星啊，她又不肯说，放完鞭炮把门一关，嘿哟喂，谁去都不搭理，啧啧啧……”

“您是说……她个把多月前放鞭炮？说是什么扫把星走了？”罗天成突然在阿姨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心里不禁猛的一坠。

“对撒，”阿姨点头，“当时我和我邻居家二嫂子一起听她这么说的，事后我和二嫂子还聊了半天呢，我不会记错的。”

“那您能记得她具体是哪一天放的鞭炮吗？”

“这个……”阿姨拧着眉头想了想，就摇头，“具体哪一天记不起了，就记得是黄梅天里的那阵子，”说到这里，阿姨一脸疑惑，“怎么滴了？”

罗天成忙笑着摇头，“没事儿，随便问问。”

“哦哦，”阿姨就点点头，再寒暄了几句，就摆手去了。

罗天成却没动，他看着阿姨的背影默默的思考着什么，等回到林小白身边时，不等林小白问，他便道，“你奶奶在家。”

“啊？”不但林小白意外，赵庭轩也愣了愣，“什么？”

罗天成吸了吸鼻子，问他们，“你们闻闻看，这空气里有什么味道？”

林小白和赵庭轩依言便闻了一闻，却依旧一脸茫然，罗天成道，“是焚烧香烛纸钱的味道。”

赵庭轩从小长在美国，没接触过这种东西，自然不懂，林小白却明白了，“咦，还真是。”

罗天成点点头，“今天有风，这味道却还如此清晰，很明显是正在烧的，所以，屋子里肯定有人，”说到这里，罗天成上前拍了拍那铁门，喊道，“有人吗？乔奶奶在吗？”

拍门声惊得院子里那两只鸡扑棱棱飞起，屋内却无人应声，罗天成再次拍了拍门，里面依旧没有动静，林小白急了，“奶奶年纪大了，又是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是出了事啊？”

这么一说，罗天成便不再顾忌，他跃身翻过铁门，跳进了院子里，再拧开铁门暗锁放赵庭轩和林小白进来，三人齐奔向正屋，可还没等他们推门，那木质大门忽然哗啦打开，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纤瘦的老太太一脸怒气的站在门口，喝道，“你们出去。”

对于翻墙入院的三人，她不是按常理的问你们想要干什么？而是直接让他们出去，可见她早就知道外面来了人，罗天成三人翻墙入院的行为也是一直被她看在眼里的。

“奶……奶奶？”林小白看着眼前这个颤颤巍巍的小老太太，觉得既陌生又熟悉，熟悉是因为她脑子里确实有她的画面；陌生则是因为……这些画面遥远生疏得像是在看电视剧。

乔兰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小白，眼里丝毫没有祖母见到亲孙女时该有的喜悦，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奶奶！”林小白心里一酸，顿时落下泪来，再陌生这也是自己嫡嫡亲亲的奶奶呵，无论如何，这份浓于水的血缘亲情是割不断的，林小白在失去爸爸妈妈后，满心悲呛的她见到奶奶冰冷的面孔，到底有些受不住。

面对孙女的眼泪，乔兰丝毫不见动容，她看着林小白的眼里带着深浓的厌恶，“你爸爸已经死了，你满意了吗？你来这里是看我老太婆死没死吧？”

“奶奶？”乔兰的话让林小白大吃一惊，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仰起的脸上泪水汹涌，满眼惶急不解，“奶奶您为什么这么说？”

乔兰却转过了脸，大声喝道，“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你和你妈一样，都是扫把星，害人精，”说罢，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了，随即，屋子里传出激烈的瓷器破碎的声音，紧跟着的是乔兰恶狠狠的咒骂声，“扫把星，害人精，你死了还要害我的儿子……宝儿啊，你就是不肯听妈的话啊，死活要娶那个狐狸精……”

门外，林小白已哭瘫在了地上，奶奶这无缘由的恶毒至极的咒骂声仿佛刀子，深深的捅在她的心上，她记忆种的画面虽然破碎陌生，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奶奶对她的态度竟会是这样的？

林小白的崩溃看在罗天成眼里，他只觉心中一阵揪痛，下意识就想来扶林小白，手才伸出却被赵庭轩狠狠拔开，赵庭轩警告的瞪了罗天成一眼，弯下腰将林小白抱起坐在院中的一个小椅子上，细声安慰，“你不要在意奶奶的话，奶奶那是伤心糊涂了，林伯父的死对她打击太大，白发人送黑发人，谁受得了？对不对？”

林小白一时点头一时又摇头，竟不知到底是赞成赵庭轩的话还是不赞成，看着林小白伤心，罗天成默然站在边上，拳头紧了又紧，心里像是坠了块沉重的石头，竟是无力至极。

“你们怎么在这里？”♂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