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缓缓站起身形，如一座石碑。

他转头看向令狐琼，语气带上了几分寒意，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令狐琼半步不让的道：“发生了什么，你无须知道，兰儿是我的女儿，这里是我九仙族的底盘，我念你孝心才带你进来，现在，请你们离开！”

“好，我们走！但是，我要将娘亲一起带走！”沐青坚定的道。

令狐琼双眸猛的一缩，沉声道：“沐青，你不要太过分！”

沐青忽而一笑，摇了摇头，道：“外祖母大人，您老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女儿就这样半死不活吧？并且，这冰床也维系不了多久了，而我……可以救活娘亲！”

此言一出，令狐琼面色骤变，片刻才道：“你……真的有办法？”

沐青道：“外祖母大人，您可知道一种叫做‘蜃气珠’的东西？”

令狐琼面带疑惑的摇了摇头。

沐青道：“相传此物乃是上古天蜃本源之力凝结，起沉疴、肉白骨，尤其对修复经脉有奇效，当年，我曾眼见一位朋友用此物治好了一双经脉已经完全萎缩的眼睛。”

“真有此物？”令狐琼惊道。

沐青点头道：“本来，我身上就有一颗，却遗失了，不过，我认识一位朋友，他就养了一头上古天蜃。”

沐青身上本来确实有一颗“蜃气珠”，就在他的储物戒中，却是被萧八彩拿去用于救治自己的一位晚辈了。白仙儿身上本来也有一颗，却是在当年带着沐青逃遁的时候给沐青用掉了，否则，沐青身上断裂的经脉也不会好的那么快。

但沐青说的不错，那头上古天蜃现在就在海龙一族手里，凭双方的关系，相信去了定然能讨来一颗。

沉了良久，令狐琼的气势终于软了下来，她深叹一气，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似是自语道：“怎会如此？兰儿，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仙儿眼波流转，显然已经看穿了令狐琼心中所想，却并为示意沐青，因为她知道，这个令狐琼已经准备说出实情了。

已经变的只有几尺长、昏迷在令狐琼脚边那头五尾妖狐令狐媚终于醒了，原地一个翻身，化做了那娇媚女子形象，脸上还带着几分苦痛之色，乖乖的站到了令狐琼身后，冲沐青一咬牙一瞪眼，就像是要冲上来咬沐青一口。

自打见了这母女，沐青就很奇怪，自己和她们明明无冤无仇，还是她们的近亲，为何她们对自己如此排斥呢？

此刻，看对方终于有了缓和的意思，沐青凑前两步，开口道：“外祖母大人，晚辈心中实在不解……”

铃铛也跟着插嘴，道：“天狐老太太，你这人真怪，见了你外孙子，还是个灵神期的外孙子，不高兴，反倒是避之如虎。”

令狐琼再叹一声，终于缓缓开口：

“沐青，其实，你一出生，我就见过你……”

此言一出，顿时令沐青心头一震，心道：我一出生她就见过我？我那时还在襁褓之中，自然是不记得了，但她为何提起此事呢？

只听令狐琼继续道：“你的出生，对我们九仙一族来说，是个异数，是个灾祸！”

“外祖母此言何意？我可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您老人家，还有……姨母。”沐青疑道。

令狐琼想了想，终于还是准备解释此事，于是道：“此事，和我们九仙一族的血脉传承有关，也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传说……

“你应该知道，我们九仙一族是四圣五绝中的上古天狐血脉，并且，是血脉非常纯净的一支，自有记载以来，便和其它的妖兽不同，这不同之处主要有两个：第一，我们的修为天生就不受十级所限，修为境界是以尾巴的数目来分的，就像媚儿和你娘，她们都修出了五尾，修为大约在七级、八级妖兽左右，等修出了五尾，我们就可随意转化人形，而到了六尾，就可达到九级、十级妖兽的境界，我是七尾，现在相当于人族修士的灵神中期左右了……”

“哇！太厉害了！不用吃……就能……”铃铛发出一声赞叹，偷眼看了木灵一眼，没敢说下去。

令狐琼没理铃铛，继续道：“第二个不同……就是我族的繁衍和其它妖兽不同，你进来时发现了吗？那些小家伙，都是女娃！”

经她这一提醒，沐青想起来了，之前见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妖狐，不论有几条尾巴，果真都是雌性。

令狐琼点点头，道：“就是这样的，我族的繁衍和其它妖兽不同，我族只有女子，并无男人。老天是公平的，它给了我们更好的修炼天赋，便就要夺走些什么……”

铃铛插口问道：“你们没男的？那怎么生小孩？你们是怎么来的？不对，沐小弟不就是男的吗？”

令狐琼再叹一声，接着道：“关键就在这里了。因为我族没有男子，所以想要繁衍下一代，就必须借种，人族作为万物灵长，便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不知从何时起，我族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传统，所有族人需到了五尾之后，便可化成人形嫁为人妇，待受孕后则返回洞府，以此法繁衍后代……生下的自然都是女娃，也是我们九仙一族的正宗血脉！”

她话音一转，有些沉重的道：“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血脉越来越杂，数万年来，这个办法的效果越来越差，我们九仙一族诞下的孩儿越来越少，繁衍越来越成问题，到了我这一辈，就只剩下我自己了，还好我生下了兰儿和媚儿两个，而到了她们这一辈……”

令狐琼脸上又浮现一丝安慰，继续道：“媚儿不错，生下了十几个孩儿，可是兰儿……”

铃铛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令狐媚惊呼道：“哇……那十几个都是她生的！不是一个爹吧？你好乱啊！”

令狐媚冷哼一声，瞥了铃铛一眼，丝毫不以为意。

令狐琼继续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像媚儿这般，可说是我族复兴的希望，我对兰儿也是这样希望的，偏偏……”

“娘亲生了我！可我是男的！”沐青沉声道。

令狐琼点了点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沐青，仿佛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才道：“不错，你是个怪胎！”

丁甲突然开口，道：“什么怪胎！我看沐小子才是你们九仙族兴旺发达的希望，你们现在有男人了！”

令狐琼缓缓摇头，直视沐青道：“当年，兰儿肚子里怀上你的时候，就应该返回族中，但她没有回来，我让媚儿去催她，她多番推诿、执意不回！要知道，她本该怀的是一个狐胎，这狐胎一降世，她的身份也就暴露，难容于人族。还好当时她的那个道侣——也就是你爹——还有那个沐家没有一个修为像样的修士，我也不担心她的安危……但是，直到你降生，我才知道，兰儿竟然生出了一个人族的男婴！怪不得她不回来！

“当时，我大为震惊。最初，我也认为这是我族的大幸，但我遍查典籍，却发现上古之时我族前辈就曾预言：男婴降世，乃是大凶之兆！”

令狐琼停了下来。沐青也听明白了。这就是自己这位外祖母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原因。

停了片刻，令狐琼看着沐青，又再开口道：“当时，我第一时间赶往灵木谷，偷偷见到了兰儿和襁褓中的你，我要杀了你，带兰儿走。但是……我的兰儿竟然……竟然要跟我以命相搏……”

令狐琼说这番话说的时候，表情几度变换，当日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可见其当时的纠结。

铃铛却是笑道：“还好你没杀了他，要不然，我怎么能有这个灵神期的小弟！”

沐青道：“所以，还是娘亲说服了您！”

令狐琼眼光漂移开去，微微点头，咬牙道：“我，我当时气急了……为了族群，我狠心将她逐出了本族，让她永远也不要回来，又下令谷中众妖，若是她有天回来了，就……就当场击杀！”

“你……”

终于知道了娘亲为何会伤的如此之重，沐青一个“你”字出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